有人感叹着:王员外家娶媳妇嘛,就是不一样,气派啊!
另一人附和着:就是,人家王员外是何等身份,当今朝廷王公公的亲兄弟,连皇上都要叫他兄弟一声先生呢。
王山和披挂着大红绸的儿子早等在门口。
王山喜笑颜开:来了来了。
鞭炮又是一阵轰鸣,纸屑飞扬。
硕大的花轿往大门而去。不料花轿实在太大,根本进不了门。
王山儿子见状大急:爹,花轿太大了,进不了家门啊!
王山:哼,又是你那个老岳丈的鬼主意,他这是要为难你爹呐。
王山儿子:那怎么办?花轿进不了门,新娘子又不能下地,这可要闹笑话了!
吹鼓手们显然是要看王山一家的洋相,来了精神,把鼓乐奏得震天动地。
看热闹的百姓喊起来:花轿进不了门喽,进不了门喽!
王山儿子更急得团团转:爹,你……你快拿主意啊,如何是……是好?
王山却不慌不忙地:儿啊,先别忙,你那老岳丈要跟你爹斗法,还早了点,爹自有办法。
二 疑难重重(3)
王山说着,大喝一声:来人哪!
几个家丁急忙赶来:老爷有何吩咐?
王山:快把家里的粮仓打开,以米袋子铺地,迎花轿入院。
家丁们:是,老爷。
一群家丁抬来了一只只米袋子,叠在街边。
有几只米袋子的口子松开了,露出里面白花花的大米。
看热闹的百姓们都惊呆了:啊呀,这……这不都是白花花的大米吗?
王山得意洋洋地:哼,你老岳丈富得流油,可跟你爹比,他还差了点,这回看他还有何话说!
说话间,米袋子已铺成了一条路,从街边堆上院墙,又从院墙堆进了里面的院子。
王山更得意:米袋子铺路,也只有我们王家有这气派,啊?哈哈哈哈。
一个家丁听了,索性打开几只米袋子,将白花花的大米撒在这条新铺的路上――那简直是一条白晃晃的拱桥,蔚为壮观。
另一些家丁呐喊起来:好,喜事,喜事啊!
王山趾高气扬地:起轿,迎新人翻墙入院!
又是一阵鞭炮声,硕大的花轿在轿夫的抬动下,晃晃悠悠翻上米袋子铺成的大道,进入院子。
有百姓在议论着:罪过,罪过,好好的白米就这样糟蹋了,要遭雷劈的啊!
一个文士痛惜地: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今日这盘中餐,都作了脚下泥了,唉――
撒着白米的大道上,印满了凌乱的脚印……
王山庄园内,有不少来客在向王山行礼:恭喜恭喜。
王山:谢谢,谢谢,各位请。
来客甲:王员外啊,你家兄弟怎么没来?
王山:哦,他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可是一刻也离不开他啊。
来客乙:那是那是,王先生德高望重,连皇上都对他言听计从,他老人家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喽!
王山得意地:我家兄弟嘛,皇上就是信任,啊?哈哈哈哈。
来客甲看看四周:哎,王员外,今日来的人可不多啊。
王山立刻收敛了笑容,气呼呼地:哼,还不是来了个什么钦差于大人,要严查圈地,闹得人心惶惶,在下有几位世交也给牵连进去了。
来客乙:这个于大人当真是铁面无私,昨日还拘捕了知县大人呢。
来客甲:他这是杀鸡给猴看哪。
王山的脸色极为难看。
来客乙担忧地:王员外,眼下是非常之际,你这婚礼,以小弟之见,不可太过铺张,啊?
王山却骄横地:哼,别人怕他,我王员外倒未必把他放在眼里。
来客甲:那倒也是,有王先生在朝廷坐着,那个于大人恐怕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正说着,家丁过来禀报:老爷,于大人来了。
王山吃了一惊:于大人?嗨,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来客乙惊慌地:王员外,这个于大人不会是来找事的吧?
王山略一沉吟:谅他也不敢把老夫怎么样。(对家丁)既然是他跑上门来,那就请吧。
于谦已经来到王三豪宅门口。
王山气喘吁吁地赶到,向于谦弯着腰:于大人请。
于谦大步走进房来,樊忠紧随其后。
王山将于谦迎进厅堂:于大人请坐。
于谦一言不发坐下,一个使女奉上茶。
王山恭敬地:犬子成亲,有劳于大人大驾,在下不胜感激。
于谦:王员外,你这婚礼好铺张啊,米袋子铺地,迎花轿翻墙入院,这是哪家的气派?
王山讪笑着:于大人见笑了,区区小事,何足道哉!
于谦:你家仓满为患,视白米如尘土,王员外,想必你的地也不少吧?
王山:不瞒于大人说,在下的田产嘛,倒是有一些。
于谦:多少?
王山迟疑着:这个……哎,于大人啊,你今日来,该不是查……
于谦从袖口掏出一叠诉状,放在王山跟前:这是本县百姓告你侵吞土地的诉状。
王山镇定地:于大人误会了,这些年,在下是添加了不少土地,可那都是有买有卖,两相情愿的啊。
于谦冷笑:你的两相情愿,就是以“乞奏”和“投献”为名,强取豪夺?
王山尴尬地:于大人这么说,那就冤枉在下了,在下……
于谦摆摆手,又摸出几张供状:且慢,这里还有几份供状,请王员外过目。
王山一惊,缩着手,不敢伸出来。
于谦:怎么?不敢接?
王山讪笑着:我家兄弟,也就是皇上身边的王先生,于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于谦不动声色:王公公乃本朝司礼太监,本官自然知道。
王山:那好,既然于大人跟我家兄弟同朝共处,抬头不见低头见,于大人又何必跟在下过不去?要不,这种小事惊动了我家兄弟,再一不小心呢,惊动了皇上,那对于大人可不怎么好呵。
于谦冷笑:王员外,本官就是奉了皇上之命,前来追查圈地一案。实话告诉你,皇上授本官先斩后奏之权,你要是胆敢抗拒,本官也不是不能砍了你的脑袋!
王山大惊失色:于……于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谦指着供状:王员外,这几份供状写得清清楚楚,你自己看看吧,这几年你所圈之地,已达二十余万亩。二十余万亩哪,多少百姓因此家破人亡,你得到的每一粒粮食,浸透着多少百姓的血泪,你清楚吗?
二 疑难重重(4)
王山的冷汗都流出来了:在下……在下所圈之地都是两厢情愿,请于大人明察。
于谦一拍茶几,霍地站起来:胡说!
王山:在下绝不敢哄蒙于大人,请大人……
于谦:那好,你既然不肯说实话,就跟本官走一趟!
王山:于大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于谦:带走!
樊忠上来,将王山拿住:走!
3、紫荆关
星光惨淡。雄伟的紫荆关,扼守在大明与瓦剌的边界上。
一队装载着货物的马车出现在关口。
紫荆关总兵石亨一声令下:上!
士兵们一拥而上。
押送货物的孙万山大为震怒,厉声地:喂,你们干什么?干什么?
石亨:奉兵部侍郎兼河南、山西巡抚于大人之命,过往货物一律严加查验!
孙万山一愣:于大人?
正在这时,已在查验货物的士兵们发出一声惊叫:火炮!
马车上装载的一捆捆丝绸、中药材等货物下面,露出一门簇新的火炮!
孙万山大惊失色。
石亨急步上前,只见被查获的火炮上铸有“大明神机营火炮”字样,不由又惊又怒:好啊,竟敢走私神机营火炮给瓦刺,这还了得,给我拿下!
石亨一挥手,士兵们将孙万山拿住。
孙万山已镇定下来,气焰嚣张地:你……你敢拿本大人,本大人是何等身份,你知道吗?
石亨:本将军才不管你是谁,等见过了于大人,你自己跟他说吧。走,押下去!
士兵们押着孙万山下去。
孙万山大喊大叫:敢拿本大人,你会后悔的。到了京城,本大人要面圣,面圣!
4、于谦住处
于谦坐在屋内,眉头紧锁,翻来覆去看着手上的一份单子,心情十分沉重。
他突然霍地站起来,想说什么,却没说,便走到窗边,推开窗,吸了几口冷冽的空气,竭力平静了一下激愤的心情。
樊忠关切地:于大人,怎么啦?
于谦晃着那份单子:触目惊心,真是触目惊心哪!全县被圈走的土地共为三十四万余亩,县里的贪官和地方豪绅圈走了五万七千余亩,另有二十八万三千余亩土地,全落入了王山,还有丁铭、马顺、李威、徐珵这些朝中文武大臣和孙万山这样的皇亲国戚之手!
樊忠:孙万山?他不是太后的亲兄弟、当今的太国舅吗?
于谦:我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看样子,这个太国舅跟王振一伙大有干系。
樊忠:于大人是怀疑王振在背后指使?
于谦沉思着:完全有这个可能,否则,这些人的胆子不会这么大。
樊忠:那我们马上再提审王山!
于谦轻轻摇着头:王山是王振的亲兄弟,只要王振不倒,他是不肯招的,
樊忠焦急地:那……怎么办?
于谦:王山就是不招,我手上也有不少他们圈地的证据,谅他们也抵赖不了。
于谦说着,突然一拍桌子,当机立断:对,就这么办。樊将军,我们马上回京,先向皇上和太后禀报。
樊忠:是。
5、京畿大道
于谦押着王山等圈地的罪犯返回京城。
石亨押着孙万山和火炮疾驰而来:于大人,于大人――
樊忠骑在马上,已一眼看见了从远处奔来的石亨:那不是石将军吗?
于谦吃了一惊:石亨?他不是在紫荆关吗?怎么上京来了?
石亨已翻身下马:于兄,你来得正巧,我正要进京见你,不想在这儿碰上了。
于谦勒住马:哦?出什么事了?
石亨:我在紫荆关截获走私给瓦剌的火炮!
于谦大惊失色:什么?走私给瓦剌的火炮?
石亨递上一封密函:这是从嫌犯身上搜出的密函。
于谦接过密函,打开,密函上面是寥寥几字:瓦剌也先太师阁下:所托之事由来人面禀。王振。
于谦又是大吃一惊:王振?
石亨:事关重大,我一见这密函,就亲自将火炮和嫌犯一并押上,请于兄审理。
于谦指指囚车:嫌犯招供了吗?
石亨:哼,口气大着呢,非要进京面圣!
于谦沉吟着点点头,脸色极为严峻:瓦剌早对我大明虎视眈眈,这次走私火炮,看来背后是大有图谋啊!
石亨:据我观察,瓦剌近来在边关调兵遣将,活动频繁,莫非是要入侵中土?
于谦:瓦剌太师也先,此人雄才大略,野心勃勃,其权势已凌驾于可汗之上,大有取而代之的势头,我们不可不防。
石亨大急:朝廷毫无警觉,瓦剌一旦犯边,后果不堪设想!
于谦当机立断:石将军,你速回紫荆关,严加防守,我押嫌犯和火炮进京,面奏皇上。
石亨:是。
6、华盖殿
早朝。
于谦在向英宗和孙太后禀报:臣奉皇上、太后之命,前往调查圈地,所经之处,百姓怨声载道,圈地蔓延之广,后果之严重,触目惊心!臣已将首要之人,押解回京,只待审理明白后,予以严惩。
英宗:这些人都是谁啊?
于谦:启禀皇上,这些人里头,有不少是朝中文武大臣。
二 疑难重重(5)
英宗:哦?
于谦冷眼看了看徐珵等人:据臣初步查实,今日这朝堂之上,就有几位与此事相干,丁侍郎、李将军、马指挥、徐侍郎……
英宗气愤地扫视了一下这几位大臣:哼,大胆!
丁铭、李威、马顺、徐珵等人都惊慌地垂下了头,不知所措。
于谦:还有一位圈地最多之人,虽无官职,却也是大有来头。
英宗:谁?
于谦:王山,王公公的亲弟弟。
英宗愕然。
于谦:王山一人圈地二十八万三千余亩,手段最为卑劣,民愤极大。
英宗:王先生,于爱卿说的,你可知晓?
王振强装镇定,点头哈腰地:万岁爷这是为难奴才了,奴才一日不离万岁爷左右,为万岁爷尽忠,王山之事如何知晓?而且据奴才所知,王山一向安分守己,焉能做出有违国法之事?想必是于大人偏听偏信,给人迷惑了也未可知。请万岁爷明察。
英宗点点头:先生对朕忠心耿耿,这几年朕也是全赖先生辅佐,先生之言,定有几分道理。于爱卿,你还是细加核实,不可冤枉了好人。
于谦:皇上有所不知,王山胡作非为,目无国法,大肆圈地,正是仰仗王公公的权势,而且牵涉此案的朝中文武大臣,多与王公公有关。
英宗见于谦揪住王振不放,有点生气了:于爱卿,你这是要弹劾王先生不成?
于谦:皇上,容臣再奏一事,就在押解王山等人回京途中,臣得到军情急报,紫荆关总兵石亨将军在关口查获走私火炮,并当场拿获嫌犯和一封给瓦剌太师也先的密函。
英宗和孙太后又给吓了一跳,众大臣也都惊呆了,王振则是异常紧张,脸色大变。
英宗:于爱卿,朕没听错吧?你说的是有人走私火炮?
于谦:千真万确,这门火炮非同小可,乃我大明最具威力,被称之为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