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因魔教内部起了版乱,娘将我送往白慕瞳身边。白盟主在江湖上的地位日渐响亮,他恐孩儿受其牵连,身份败露,故又将孩儿送往别处学艺。不过在临走时,让孩儿背下了白家的所有武功秘籍,每隔一段时日便上山亲自传授武功心法。并在孩儿离开白家之前,将白家的青山绿水剑,赠与孩儿。”白慕容一边说,一边夹起桌上的菜肴往姬衍以及身旁的姬子婴碗里放。
“恩,青山派那地方,孩儿可住的习惯?”姬衍将白慕容夹给自己的菜放入自己的嘴里,细细咀嚼。
这话问的是白慕容,却见一旁原本自顾自吃着的姬子婴忽听姬衍如此一问,心中某处一动,手里的动作也跟着不自觉地放慢了下来。
“住的惯!住的惯!山里虽比不得白府,不过吃住都还过的去。这几年又多了几个好玩的师弟,也不觉得有什么清苦寂寞。父皇您又在几年前派了张宰相的幺子张青衣在我身旁伺候着,此人伶俐乖巧,博古通今,倒是解了我不少的闷。”白慕容夹起一筷子菜,往圣上姬衍的碗里又放了一些去。然后又夹起一筷子,放进姬子婴的碗里,“皇弟,我记得这菜是你最爱吃的。”
“哦……是,多谢皇兄。”说着,姬子婴回过了神,匆匆将碗里白慕容夹给自己的菜放入嘴中咀嚼。忽又想到什么似的,往桌上望了一眼,也伸手夹起其中一个盘里的菜给白慕容,“皇兄,我记得这也是你最爱吃的,父皇今日特意命厨子做的。”
“谢皇弟。哦!对了!”白慕容一拍脑门,叹道:“我怎么就给忘了!我记得那个张宰相的幺子张青衣,也爱吃这个菜,今日真该把他一同叫了来。”白慕容看了眼面前的白玉碗,然后一双含笑的眼睛再次转向望着姬子婴道。
“皇兄似乎与那个张青衣关系甚好。”姬子婴低着头问。
“还好,还好,小时候曾一起玩过。现在又成了同门师兄弟,说起来我倒是与他有些缘分。”
“这孩子我也多年未见,这次可是有跟你回来。”并未感觉到自己的两个儿子之间的异样,姬衍问道。
“已经同孩儿一同返回了京师,想必此刻正在家中团聚。说是明日一早,便来向父皇请安。”
“不用那么急,让他在家多住几日,这么多年伴在你身侧,难得回来一趟。”
“是,孩儿会替父皇传话。”白慕容笑着,又不动声色地望向姬子婴。只见姬子婴依旧低着头,不知道此刻正想些什么,将那没有夹着任何东西的筷子含入嘴中。于是,听白慕容又道:“皇弟想是也极其想念那张青衣的吧,听说他曾做了几年皇弟的伴读。”
“啊……”姬子婴闻言,慌忙抬头,含糊地应了两声。
“皇儿今日是怎么了,神思恍惚?”姬衍看着姬子婴,眉头有些微皱,神情关切地问道。
“哦,孩儿只是在想皇兄既然已经回来了,应当早日公布天下,册立太子之位。”
姬衍和白慕容都不想姬子婴会在此刻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俩个人又一次很有默契地各自抽动嘴角互看一眼。白慕容心中暗道,这个皇弟看来是越发精明了,知道哪里是自己的短处,睚眦必报啊。而这边姬衍看着白慕容则心道,这事我可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皇兄刚刚回来,这事暂且不提。”姬衍转头,对姬子婴道。
这句话本不说还好,却不想姬子婴一听姬衍身为一朝天子,竟如此出尔反尔敷衍自己。他那颗极力拥护兄长为太子的心思立刻串了上来,一本正经地道:“不可!此事不可再拖!还请父皇即刻宣召!”
第二日,早朝一结束姬衍回到御书房内,与几个朝臣商谈完几件机要国事之后,挥退周身伺候的人,与自己刚刚从民间暗暗返回宫中的大儿子,私下密谈。
“你也看见了,子婴那孩子一向固执,认准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朕这些日子说破了多少张嘴皮子,他是一句也没听进去,非要把这个太子之位让给你。朕也知道你无心继承这片江山,是随了你母亲的性子,而你母亲也定会百般阻拦此事。”
姬衍无奈叹息,摆了摆手道:“这事还是你自己看着办吧,朕也无心再去管,反正这江山总是你们兄弟二人的,谁继承都一样。”说完,人像是突然放轻松了一样,转了话题微笑道:“你母亲这几年可好?”
“孩儿也是多年未见娘了,只是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收到从魔教里传来的书信。信中看娘的口气还是如往日那般嚣张烦人,想来自从离开这皇城,日子越发过的顺风顺水,好不快活!”
白慕容想到自己那个强势的亲娘,不禁眉宇微皱,心中哀叹。比起眼前太子之位的风波,更让他头痛的是,来此之前收到的一封要他在魔教比武大会开始之前,速速返回魔教接管教主之位的书信。如诺不从,他那个亲娘便会亲自出马拿他回去。
“这十二年来,朕几乎夜夜都在想你的娘。”没有在意儿子眼中此刻闪出的暗淡光彩,姬衍自顾自地回想起当年初遇魔教教主叶清韵的景象。
那是个江南晴朗的日子,风和日丽,杨柳荷香。微服出巡的姬衍无意间在湖畔凉亭中,见到了犹如那九天之上调皮顽劣的仙子偷入凡间,清丽可人的叶清韵。于是当时风流倜傥的姬衍,一见便三魂丢了七魄,一趟本是端着体察民情的微服出巡,最后硬是演变成了才子追佳人的戏码。
这夜皇帝姬衍同大皇子白慕容,父子二人深谈一宿。最后得出的结果是,为了彻底断了二皇子姬子婴的念想,大皇子继承太子之位照二皇子姬子婴的意思立刻宣告天下。这边白慕容再偷偷离开皇城,皇帝姬衍便可找个恰当时机再次名正言顺地宣告天下,因大皇子虽已继承太子之位,却依旧个性顽劣迟迟不归,目无祖宗理法,不顾江山社稷,恐日后不能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故废其太子之位,另其永不得入朝,太子之位再传贤者。
此外,白慕容临走前留下一份书信,悄悄放在了二皇子姬子婴的书案上。
书信中写到,自己无心继任太子之位,皇弟一番心意皇兄心领。只是久居民间,自己早已贪图那自由风流生活,不想被烦人的国事所捆。皇弟自小身居宫中,这太子之位,当然是由皇弟为不二人选。请皇弟无需介怀,兄弟之情,皇兄定当铭记不忘。请皇弟早日继任太子之位,随了父皇心愿,以安民心。
可不想大皇子继承太子之位刚刚宣告天下之后,不出二日,还留在京城的白慕容,本打算同赶来找寻自己的宝贝前辈,好好在京师这热闹繁华的地方玩上一番再走。却又被二皇子姬子婴暗中得知了行踪,设计将其捉拿回了皇城。
同时,与白慕容一起的他的那位寻来京师的宝贝前辈,竟然任由姬子婴一干人等所为,弃他白慕容而去,不知所踪。
而更叫人惊讶的是,这次告知二皇子姬子婴他皇兄白慕容的行踪,依然不是别人,正是白慕容如今的同门师弟,姬子婴曾经的伴读,当朝张宰相的幺子——张青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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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秋水伊人 。。。
一日之前——
酉时,当今二皇子姬子婴的书房内,来了一个人。
此人身着一件淡青色的衣袍,水晶缎面上用同色的丝线绣着几缕翠竹,外罩一件黑色袄袍。正一派闲散姿态地坐在一张雕花的木椅上,品着手内一杯龙井香茶,仿佛身处在自家的书房里一般。
却再往那正中的书案前瞧去,淡紫的丝缎底色上绣着翔云飞鹤,广袖拖地。再看这身锦衣下正襟端坐着的人紧拧着一双上挑的狭长凤眼,看着眼前那个自顾自休闲喝茶的人。好似此人的一个动作,一个神态,一个笑容都逆了他的龙鳞。
“二皇子,此刻找微臣来是有何事?”放下手中的琉璃杯,张青衣这才抬起头,对上姬子婴不悦的目子,悠悠地道。
依旧是那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姿态,姬子婴只觉胸口憋闷,却又不知如何泻出,想说的话只在口中打着转。想那日两人军中营帐内欢好一夜,可第二日这人又是突然不辞而别,可恨可恶至极!他张青衣究竟是把自己当成了个什么人?!
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处问起。男人间两情相悦的事,自己难道还希望着他在事后说一句会对自己负责的话吗?又不是女子,只好自己打足了气往肚里吞。可此刻再见此人,那心中的不愉快与不甘心又涌了上来。
“太子前日偷离皇宫,我要你即刻去查出行踪,将他捉拿回来!”姬子婴心里堵得慌,却也只能先将正事说出口。
“太子要离宫外出走走,哪里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以管束的,更不用说是‘捉’了。微臣可不敢得一个冒犯皇族之罪。”张青衣一字一句说的慢慢悠悠,再次端起桌案上的琉璃杯来回转在手里翻看起来。
“这些事你张青衣还有少做吗?!你自己拿去看吧!”姬子婴举起一封书信,身旁的宫人立刻上前接过将它拿给张青衣。
张青衣展开白慕容留下的书信,看了两眼,嘴角不以为意地勾笑道:“皇家禁卫如此之多,暗藏的高手如云一般,宰相府里的那些个侍卫又怎么比的了。”张青衣撇开眼故意不去在意姬子婴那眼里闪出的愤怒、不耐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抬起手中的杯碟,示意一旁伺候的宫人再给他添些茶点。
宫人恭顺地向他领了命,却筹措着往姬子婴这边瞧,等着自己主子给个话。
“下去!端些茶点来!”姬子婴眉宇间不耐地微挑,吩咐了一声,随即又道:“当今太子同你是同门师兄弟,你们自小又是玩在一块儿,他的脾性你自然比他人摸得清楚。以皇兄今日的武艺修为想要捉他谈何容易,如是你亲自下手的话,必定事半功倍!”
“哈,二皇子是要我张青衣背信弃义!出卖同门?!”张青衣将手中杯碟往桌上一放,瓷碟敲击雕花木案发出一声脆响。
“你倒是去还是不去!”姬子婴似已忍耐到了极点,两道细长的浓眉向中间越靠越隆,说出口的话明显地夹带着立刻就要爆发的怒意。
“好吧,既然二皇子要微臣做那个小人,微臣也只好答应了。”说罢,张青衣撩开衣袍站起身来,恭敬地行礼道:“二个时辰之后,臣一定将大皇子的行踪禀与二皇子。那微臣,便先行告退。”话音一落,张青衣便毫不迟疑地传身出了二皇子寝殿,也正好与急急送来茶点的宫人擦身而过。
之后,那刚册封为太子的白慕容便被姬子婴设计捆绑,再次带回皇宫,关在了太子殿里。也不知白慕容身上中了什么邪毒,浑身上下一会儿犹如火烧,一会儿又入坠冰窖,只让好好一个人在短短几日里竟折磨的快不成个人样。
此后据说这毒,还是当日二皇子姬子婴让张宰相的幺公子张青衣所下的。
于是,某日二皇子的书房里房门紧关,只有贴身的太监小卓子在里头伺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再无第四人知晓。
直到紧关的门被从里面突然打开,张青衣一脚刚跨出门栏,身后同时啪地一声脆响,想是砸坏了什么贵重之物。只见张青衣低低一声叹息,脚下的步子却未曾停留,反倒是更加快了速度。
却道第二日,那身中剧毒的大皇子,突然好转。那二皇子命人再去那宰相府将那张青衣叫来宫中,却只是得到一声:“公子闭门练武,不便见客。”
而就在当日,那消失多日,刚刚继位的当今太子白慕容的宝贝前辈终于现身,随即又将白慕容带走。而这次两人走的是毫无踪迹可寻,宫中的侍卫更无人知道此人是何时来,又何时带着太子离开的。就连见过这人面目的二皇子,事后也是如坠云端,仿佛做了一场梦般。
深秋的宰相府邸,已无了往日的花团锦簇,草木也跟着这季节枯黄凋落。放眼望去偌大的后院,几棵老树依旧挺拔,枝干苍劲交错复杂,脱了那层层叶片,赏起来倒是更有一番趣味。
老树下有个六角凉亭,依湖而建。亭中心坐着一位蓝袍公子,水晶的缎面上没有那以往常见的翠竹缭绕,反用银丝绣了几张枫叶,清雅脱俗,却又斯文霸气。
只见他面前摆着一张方正的石桌,石桌上用刀刻了棋盘,一黑一白的棋子如星云一般密布。蓝袍公子慢慢悠悠地从一旁棋盒里捏出一颗黑子,夹在细长的手指尖来回把玩。望着眼前的棋局,也不急着落子,只是凝神细看,仿佛那是一幅动人画卷,需要慢慢品,慢慢赏才好。
这样过了快半刻,还以为那也许是个死局,才让眼前这位公子细想之久终不见落子。却在猛然之间一颗黑子落入棋盘,棋局立刻风云变幻,乾坤逆转。
“这局棋,我是让白子赢了好呢?还是让黑子赢了好呢?”自言自语地低声呢喃,抬手又从棋盒里取出一颗白子,同样地先捏在手里把玩一番。
突地,噼噼啪啪一阵羽毛扇动的声响后,一只通体黑色的鸽子落在了亭栏上。
魔教的传信鸽,张青衣在心内暗道。随即起身走上前去,将绑在鸽子腿部的一根细长棍子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