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你……”
“来。”顾南希走到季莘瑶面前,温柔的伸手拉起她。
莘瑶此刻不想做任何决定,无论顾南希是打算对季家留一丝情面,只小小惩治一次季程程便做罢,还是不打算收手,她都没有任何异议,至少她明白,从此以后只要他在她身边,季家人便不会再有机会伤害到她,这便已经足够了。
“南希,你什么意思?现在可是春节,你忍心让程程就这样在公安局里做笔录?Y市现在漫雪,我听说公安局那边今年的供暖不是很好,包括关押程程的房间里根本就是低于零度,程程她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苦!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你何苦要赶尽杀绝?程程小时候最喜欢粘着你了,你忘了吗?”何漫妮忍不住大声说。
季莘瑶本欲上楼的脚步一顿,抬头看了一眼顾南希,见他面色无半分波动,只是在她停下时,看了她一眼,从她眼里没有看见半分的怜悯和退缩,反而竟在她眼出诡异、奸诈、狡猾、挑衅、暗爽……等等一系列情绪。
季莘瑶挑着眉,悄声说:“南希哥哥~你真忍心啊?”
顾南希明显看见她眼里那一丝丝暗爽和报复快感下的小得瑟,却仍不动声色的微笑:“嗯?”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手的?这也太突然了……”季莘瑶斜了他一眼。
他默然,抬手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按进自己怀里,温柔的在她肩上轻抚:“你先上楼,事情交给我来解决,不用多想,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来想。”
季莘瑶点头,她完全不担心顾南希会受到季家人的影响,这件事情,也许她会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而做出什么错误的决定,但是他不会,而且与季家有关的事,她回避一下也好,至少她真不愿意在这好好的春节里看见那家人虚伪的嘴脸。
莘瑶一个人先上了楼,在走到二楼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一身西装浑身透着内敛沉稳的清俊的男人,他亦是在她回头时转过头来与她对视,仿佛心有灵犀般相视一笑。
上了楼时,才忽然瞥见温晴正站在楼梯口,似是一直在偷听。
莘瑶面色一怔,抬眸看了她一眼,见温晴面色略有些发白,手里正捏着一张纸,只是那纸的一角已被她的指甲掐断了一角,似是在极力忍着什么,站在原地不动。
见温晴这一副魂不守舍的状态,季莘瑶当即了然,却也只是淡淡看着她。
季程程出了事,几个月前的那件事温晴也有参与,顾南希还没把帐算到温晴头上,恐怕也是因为顾老爷子从碍,但是既然顾南希能动季程程,也就代表了他同样可以动温晴,这一次,可谓是杀鸡儆猴。
瞥着温晴那僵白的脸色,季莘瑶一句话没有说,直接漠然的在她身边走过。
回到房间时,只见二黑那条小黑狗居然正靠在卧室门口睡的四脚朝二黑虽然是只黑狗,但肚皮却是白白的,这么四脚朝个白肚皮,连睡个觉都是一副欠揍的样儿,季莘瑶啧啧有声的摇了摇头,绕过它,回了房间。
一个小时后,莘瑶正躺在床上看忽然听见动静,只见睡醒了的二黑偷偷潜入她房里,她床边的桌上正放着一杯刚刚热过但是忘记喝掉的牛奶,二黑把桌布拖了下去,牛奶倒了它一头一脸。
季莘瑶顿黑着脸,放下翻身下床,拎起它就把它塞到了客房的浴室给它洗澡。
它不愿意洗,又不敢挣扎,憋着个小样儿委委屈屈的洗了。
王妈眼尖的看见她卧室里洒在地上的牛奶,很迅速的收拾干净,然后在客房这边找到她,这时莘瑶手里正拿着一个吹风机,用力按着那被吹的呜呜叫唤的二黑,不停的吹。
“少夫人,我煲了莲藕汤,你要不要尝尝?”见她在给二黑吹毛,王妈更是乐了:“说来也奇怪,这二黑还真就只认老爷子和你呢。”
季莘瑶唯有干笑,她要不揍它它能认她么……错了,不是认她,是怕她……
好不容易给它吹干净,莘瑶便美滋滋的去喝王妈特异给她煲的莲藕汤了,因为心情不错,莘瑶靠在床边,随手拿了一块饼干喂给二黑,二黑这回倒是很乖,生怕咬到她的手似的,小心翼翼的叼过去吃了。
狗亦懂得是非人情,不随便出口伤人,而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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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莘瑶做了一个梦,梦里整个世界都是腥红的血。
妈妈站在那座高楼的顶端,迎风而立,只是那个背影仿佛已经被血色掩盖,她看不清楚,想要要哭喊着上前拦住,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一下。
然后,然后此次经年,她已是季家院落个消瘦的小女孩儿。
她从未因季家的任何人任何事而哭泣过,包括十七岁那一年她永生的噩梦,她那时在医院醒来后亦也不曾哭过。
可是梦转反复经年已过,季秋杭跪在她面前,何漫妮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死去的妈妈忽然出现,满眼怨恨的看着她……
这辈子从来没有哭的这样凶狠过,可她终究还是哭了,从梦醒的那一刹那,她看见顾南希正坐在她床边,她猛地坐起身,死死的扑在他怀里,将那些所有过去的噩梦以眼泪的方式统统发泄个干净,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鼻音很重,还时不时吸一吸鼻子,委屈痛心而更仿佛仍在那一片梦境有完全醒过来。
她毫无顾及的用力把鼻涕蹭在他身上——
她呜呜哭着说:“我妈妈为他自杀,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他从没有为她掉过一滴眼泪……”
她呜呜哭着说:“我被接到季家,漫妮阿姨说我是小杂种,程程说我是野孩子,冬在零下几度的房间里,夏在蚊子堆里,他们给我吃一顿残羹冷饭对我来说都是奢侈,那时候他从来没有在她们面前替我说过一句话……”
她呜呜哭着说:“我其实只想要一个家,有一个爱我疼我的爸爸,会给我煮面的妈妈,就算一家三口只住在茅草屋里也是幸福啊……”
她呜呜哭着说:“我妈妈死了二十一年,他从来没有去为她扫过墓,只有我在每年清明的时候和修黎一起去给妈妈扫墓,那时候妈妈坟前的草已经长的很高很高,他从来都没有去过……”
她呜呜哭着说:“我不知道妈妈究竟爱他哪里,为什么要因为他这样的人渣自杀,可是他毕竟是我爸爸,就算他从来没有爱过我疼过我,可是他今然对我跪下,他求我放过程程……”
她呜呜哭着说:“我从来没有像今样恨过他,为什么我要是他的女儿,在他跪下的那一刹那我真想让自己直接重入轮回,我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
她呜呜哭着说:“在我最孤单无助的时候,在我快被冻死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程程刚刚被抓走,他就担心她会怕会冷……我也是他的女儿……我的心不是铁做的,我表面上没有感觉不代表我真的没有感觉……”
她呜呜哭着说:“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只想要一个家,只是一个家而己……”
感觉到自己哭的发颤的身子被顾南希拥紧,温暖而踏实的感觉包围着她,季莘瑶趴在他怀里哭了一阵,丝毫没察觉自己眼泪鼻涕都蹭了他满身,只是忽然莫名奇妙的被这些她以为早已不在乎的过往刺痛,终于有一个人的怀抱能让她毫不顾及的痛快的哭一场,她只想哭,只想把所有的委屈都哭诉个干净。
最后季莘瑶哭够了,抬起手臂,以手背用力擦去眼泪,抬起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顾南希,他始终抱着她,任由她哭着发泄,没有离开过,耐心而温柔的听她哭诉着这一切,顾南希是季莘瑶这辈子见过的最通透冷静的男人了,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让她发泄,什么时候该哄她。
她再擦擦眼睛,嗓子哭到发哑,委屈巴巴的说:“他们走了吗?”
顾南希没有答,只是伸手揽住她,抱着她让她坐在他腿上,傍晚的风透过阳台微敞的落地窗吹过,窗帘微微荡起,晚霞已在艳红如火。
一室寂静,晚风轻送,只有顾南希身上淡淡的独属于他的清新的味道,莘瑶刚刚哭够了,只是可能哭的太凶,有些头昏脑涨,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一哭是真的哭的特别爽,整个人干脆腻在他怀里不动。
她在他身上蹭了蹭,转过眼,静静看着窗外的晚霞,她刚刚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几个小时,但这一会儿只靠在他怀里便又开始迷迷糊糊的,鼻间用力的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耳边是窗外微风吹动花棚的沙沙声。
那一刹那仿佛这一整个广阔无垠的世界唯有他们二人在此时定格,岁月无声游走,周身是无尽的匆匆时光,而他们仅属于彼此。
之后听见顾南希轻轻道:“莘瑶。”
季莘瑶腻在他怀里,整个人犯起了懒,兴许是被人这般疼爱的缘故,便懒懒的哑哑的“嗯?”了一声。
他温暖的手覆上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温柔的摩挲,唇贴在她耳畔缓声低语:“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不需要再去寻找。这个家,为你而停留,只要你一回头,就有我在原地驻守。”
季莘瑶偏过头,看着他在晚霞下清俊的脸,瞬时便笑弯了眉眼:“我只是因为季参谋长那一跪而激起了沉积多年的委屈,我懂得人要向前看,不会太纠结那些过去,你说的没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有顾南希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老公,谢谢你,我很幸福!”
说着,她忽然翻转过身,伸出双臂紧紧圈住他的脖颈,扑在他怀里。
第189章 【5000字】
说着,她忽然翻转过身,伸出双臂紧紧圈住他的脖颈,扑在他怀里。
她也顾不得自己现在红红肿肿的一双核桃眼,直接一脸狡诈的凑到顾南希脸边,眼露精光:“南希,在昨晚之前,你就已经安排好一切了是吗?”
顾南希瞅她一眼,神色不动的微笑:“嗯。丫”
“你是怎么知道季秋杭跟何漫妮今定会赶过来求情?你下午在市政厅开会的时候,那通电话,是你让苏特助打过来的?你简直就是非一般的老奸巨猾,还好我没得罪过你,不然,我是怎么死在你手里的都不知道……”
顾南希默然,半晌道:“也许应该被惩罚还包括我自己。媲”
季莘瑶远山眉微微一挑,惊疑的看着他。
顾南希面上继续若无其事的笑笑,垂下眼,十分诚恳的道:“如果八年前我没有把你的手推开,也许我就不会错过那么多的你。”
季莘瑶听见这句,脑然灵光一闪,心口刹那间一阵狂跳。
原来他不仅仅知道了她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就连八年前她跪在雪地里爬到他脚边拽住他裤腿的那一幕,他都已经知道了。
一抹苦笑在他唇边漾开,眸未加掩饰的歉意与后悔,他端起她的手,贴在唇边轻吻,她隐约听见他夹着几分懊悔的声音在空气隐轻颤:“对不起,莘瑶……对不起……”
季莘瑶用力摇头,扑到他怀里,释怀的笑道:“南希,你没有错,那件事情并不是你的过错。如果我是你,在留学多年归国后,奉母命去季家探望,我也不会多事到去管一个陌生人的死活。或许有些事情真的是命定,但如果那时候我真的被你救走,也许从此我在你的生命里都只是一个脆弱无助的小孤女,也许我们穷尽一生也无法走到一起。其实这样也很好啊,这七年多来,我让自己变的越来越坚强,我能靠自己的双手撑起自己的生活,这样一个真实的季莘瑶才能误打误撞的走进你的生命里,这样的季莘瑶才不会胆怯,不会卑微,只会坦然的面对!”
他抱住她,另人窒息的拥抱和沉默里,终于听见顾南希一声悠悠的叹息。
温暖的吻如星子般点点落在额头与发际,那般的细心呵护与怜爱,季莘瑶安静的任由他细细的吻着自己。
日暮西斜,渐暗,外边始终飘着的雪花渐渐停歇,因为顾南希早上说过,晚上会直接带莘瑶回日暮里,所以便只打算在顾家吃过晚饭后便离开。
只是没想到季秋杭夫妇竟始终没有离开,顾老爷子亦是非一般的聪明之人,自然不会公然撕破脸,便很是热情的邀他们一并共进晚餐。
只是当莘瑶随同顾南希下楼时,季秋杭跟何漫妮一看见他们,便神情肃然,仿佛眼前这个不是他季参谋长的女儿女婿,而是仇人一般。
当然,也不知顾南希究竟和他们谈过什么,季秋杭也仅仅是瞪了瞪季莘瑶,却始终没对顾南希露出任何负面的态度,只是在看向他时,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季参谋长这状态,倒像是吃鳖了,季莘瑶不禁回头,便看见某市长依旧怡然的微笑,顿时小宇宙蹭蹭蹭地冒烟,也不向下走了,直接站住,捏着嗓子小声说:“市长大人,我忽然觉得你阴险的程度让我防不胜防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