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姑姑来你家住哪儿呢?”石娟逗她道。
施燕婷揪着小辫子想了一会儿,歪头说道:“姑姑来了就跟我睡。姑姑会给我讲故事。”
大人们都笑了起来,施洛然也不例外。她伸手摸了摸施燕婷的头顶,心里好羡慕她这无忧无虑的样子。小时候总以为长大了就可以无所不能,等长大了才知道大人的烦恼远比小孩子多得多。
“走,去上面看看我家的露台,我跟你说的凉棚就在那儿。”施浩然对施洛然说道。
“去吧。你哥可算又找到显摆的机会了。”嫂子蒋文清冲她笑道。“我陪着爸妈在下面看看。”
施洛然跟着哥哥上到三楼,推开玻璃门,清爽的空气扑面而来,让她的皮肤都跟着紧了紧。
“怎么样?不错吧。”施浩然一边自问自答,一边用手比划着。“以后在这里放一套茶具,夏天就在这里喝茶,多有品味啊。”
“嗯,是很有品味啊。”施洛然笑着点点头。“可你们有时间在这里喝茶吗?”哥哥嫂嫂也是做媒体的,比施洛然还要忙碌,平时连孩子都没空管,哪能有这份闲情?
“呃,这个嘛……再说吧。”施浩然有些无奈地耸耸肩膀。
施洛然笑了起来,显然不太相信。她走到栏杆边,对面一楼的小园子里,一位老人家正在给摆得满园都是的花盆浇水。以后爸妈住在这里,也能像这位老人一样悠闲自在吧。如果她也在这里,一家人坐在一起喝喝茶、说说话,就像今天一样,多美好啊。不知不觉,当年执意要留在中州闯下一片天地的雄心壮志淡了许多。
“哥,真是多亏了你……”
“你说什么?”
“要不是有你照顾爸妈,我也不可能安心待在中州。”她一直以为能在中州有所成就靠的全是自己,可如果没有家人的支持又怎么可能那么顺利。
“毛病!”施浩然瞪了她一眼。“那不是我爸妈啊?”
施洛然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楼下施燕婷也在笑,那笑声脆得就跟铃铛一样。施洛然突然想道,这不就是她曾经最想要的一切吗?漂亮的房子,温柔的丈夫,活泼的孩子……她还有机会得到这一切吗?她的心里又乱了起来。
施浩然看了一眼楼下,走到栏杆边,突然低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工作上有矛盾,还是和任思哲吵架了?”
施洛然愣了一下,她知道家人心里会有些疑虑,但没想到哥哥会问得那么直接。她想了想,问道:“是不是任思哲给你打电话了?”
“是啊,他居然不知道你回家的事,给你打电话你干脆关机。最后只好找我这里来了。”施浩然看了一眼妹妹的表情,心里已经了然。“是和他闹别扭了吧?”
自己突然没了消息,还是让他紧张了啊。施洛然露出一个冷笑。回头看到哥哥脸上的关切,心里又不由地暖了起来。这事终归是要告诉家里的,先让哥哥知道也好,可以多个人商量,将来也好应付爸妈的质问。
“我要和他分手。”声音很轻,但很坚决。
……
“这个狗娘养的!”施浩然狠狠地在栏杆上拍了一掌,幸好这里的声音传不到楼下。“看着人模鬼样的,想不到肚子里面全是狼心狗肺!”
施洛然还是第一次听哥哥说出这么粗鲁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
“洛然你别怕,这次我陪你回去,非把这狗娘养的打得他妈都认不出来!”
“哥,你别急,我还没打算马上和他翻脸……”施洛然赶紧劝住。前世知道任思哲在法庭上诬陷她之后,施浩然真的赶到中州要找任思哲算账,吓得任思哲连夜躲了起来,直到施洛然离开报社的那一天才敢给她打电话。
“这种事你还顾忌什么?别说你俩还没结婚,就算结了婚,他也没脸说不肯离婚!难道你还舍不得甩了这个人渣?”如果任思哲只是一时冲动造成意外,也许施浩然还会劝妹妹三思而行。可现在明摆着不是那么回事,甚至还有卖身求荣的意思,施浩然还怎么可能把妹妹交给这样的男人?
“哥,我都说了要跟他分手了。”施洛然哭笑不得地拉了拉哥哥,生怕他声音太大让楼下的人听见。“可我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啊。哼,他敢这样对我,总要付出点代价才行。”这笔账里还包括前世的诬陷。
“我就说要打他一顿嘛。”施浩然撸了撸袖子。
施洛然白了他一眼:“打人也要有理由,要不然人家还以为是我们施家欺负他呢。”
“你是想……把这事捅出去?你上哪儿拿证据?针孔摄像?”施浩然做出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放心,我才不会做什么破门而入、捉奸在床的傻事。这种事当然要让专业人员来。”施洛然面带不屑地撇撇嘴。对于黄东这种靠出卖他人隐私过活的人,她一向是看不起的,可现在却不得不求助于他,心里还真有些别扭。
施浩然反倒沉默下来,想了想,说道:“有证据当然也好,不过……这事你还是别闹大了。”
施洛然的脸色瞬间变白。
施浩然忙上前拍拍她的肩膀:“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你为了报复任思哲把自己的前程搭进去,那可一点也不值得。”施浩然担心的是王巧霞的丈夫——中州市委宣传部的副部长,这样的人家丢了面子谁知道会不会迁怒于妹妹。
施洛然依旧白着脸,但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她抬起头,看着蓝天,虽然有些不甘心,可这就是现实。要想好好地活下去,她就必须遵守现实的规则。
“呵呵,我知道以你的聪明劲儿是不会有事的。用得着大哥的地方尽管开口啊。”施浩然又大力地拍着她的肩膀。
施洛然的肩膀被打得有些痛,但情绪却又提了起来。能不能报复成功不是最重要的,保护好爱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姑姑,爸爸,你们还没有说完啊。奶奶说她就快饿死了!”楼梯上传来施燕婷清脆的叫声。
“小婷你胡说什么!”后面立刻又传来石娟气急败坏的声音。
施浩然兄妹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便都换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笑脸下楼。
石娟当然不是快饿死了,她只是觉得今天难得全家人一起吃晚饭,还要赶去菜场再买点好菜。施洛然主动提出跟妈妈一起去买菜。在以前,这是她最讨厌的事。不但是讨厌菜场里的嘈杂和脏乱,也讨厌妈妈为着几毛钱的差异货比三家、讨价还价。可现在她却觉得这一切都很有趣,处处都透着生活的气息、生命的盎然。
这一次,石娟又为着两毛钱和卖桃子的小贩你争我夺。施洛然不好意思帮腔,但也没有开口劝妈妈别争了,而是站在她的身后,抿着嘴偷乐。其实妈妈并不是天生吝啬,都是以前生活水平不高时养成的习惯,说到底还是为了家人。
最后还是身经百战的石娟获得了胜利,看着她得意洋洋地把两毛钱的战利品放进钱包,再看看卖水果的小贩一脸自认倒霉的模样,施洛然忍不住又捂着嘴笑了起来。这时,她身后也有人发出一声轻笑,施洛然不禁笑容一敛。这人是什么意思?嘲笑妈妈太小气?
“真是没礼貌!”施洛然暗暗嘀咕道,板着脸回过头来瞪了那人一眼,但瞬间就似乎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全身毛孔都在散发着寒气。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内容。。。
7
7、第七章 信心 。。。
沈陌发誓他真的不是有意嘲笑,仅仅是感到有趣而已。这样的场景他并不陌生,到现在他的父母也依然保持着节俭的习惯。只不过他的妈妈远不如这位大妈厉害,遇上不厚道的小贩就只有吃亏的份。以前是没办法,现在他更宁愿拿钱摆平,免得妈妈受罪。所以,当他看到那个应该是女儿的年轻女子不但不帮忙、反而站在后面偷着乐时,就觉得有些好笑。
可一不小心笑出声来,他就知道不好,正准备道歉,那女人却突然脸色大变,就像是见了恶鬼一样。那眼神里表达出来的情绪复杂得让他叹为观止:惊讶、愤怒、厌恶、畏惧……那一刻,他甚至以为她会扑上来勒住他的脖子。可接下来,那女人却突然转身上前拉着她的母亲快步离去。
事情发生得很快,沈陌都来不及看清她的长相,只能有些呆滞地看着她的背影。白色短袖T裇,蓝色牛仔裤,黑色的挎包,身材不错也很有精神,黑色的长发随着步伐快速地飞扬。虽然没有看清长相,但从背影看并不是他所熟悉的人。那为什么看到他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呢?他不禁地伸手摸了摸脸,暗道:“我长得很可怕吗?”
“阿陌,你快点啊!”身后的三菱越野车上伸出一只白嫩的手臂,朝着他挥舞。沈陌忙醒过神来,掏钱买水果。
“洛然,怎么了?”石娟被女儿拉着走了好几步路才喘过气来问道。
“呃,我刚才看见……”施洛然回过头,正好看见三菱越野车后面扬起的烟尘。“好像有人卖卤鸡爪的。”
“哎哟,我当是什么呢。”石娟甩了甩胳膊,女儿刚才的劲好大啊。“咱们买新鲜的,回家我卤给你们吃。你哥说了,最近又闹什么病了,吃东西要小心。”
施洛然随口答应着,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胸口,里面的心脏跳得好凶。
“施小姐,你想清楚了吗?如果你还不满意,你直接开个价好了。”有个男人和她一起坐在一间包厢里。
“你这是要和我和解吗?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威胁我?”施洛然冷笑着,心里感到一种深深的屈辱。就因为你有钱就可以这样侮辱我吗?
“如果你要当这是个威胁那就是吧。”对面的男人面目有些模糊,但她知道那是谁。“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要么你拿着钱按我的要求做,要么就等着法庭最后的宣判。我要提醒你,别以为凡事都是你想像中那样。”
“我没有犯法,我为什么要害怕法庭的宣判?”她继续冷笑着。她没有捏造事实,更谈不上诽谤,谁都吓不倒她。
画面忽然一变,她坐在被告席上,看着证人席上一个又一个仿佛被扭曲过的人像。
“那些话不是我说的……施小姐说没关系……”
“她说……只要能出名……用些手段是可以的……有名才能有利……”
“我这里有郑秀梅女士的证词,她从未接受过被告施洛然的采访……”
“施小姐,你的证据呢?你说的证据在哪里?”
“被告施洛然被控诽谤罪成立……”
“我很抱歉,可法院裁定你三年内不能再从事新闻工作……”这时她好像又回到报社。
“爸爸!爸爸!”她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一群穿白大褂的人把爸爸推走,她想追上却怎么也动不了脚。
突然,她掉了下去,一个黑得什么也看不见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煤气味,呼吸越来越困难。“不!我不要死!我不是重生了吗?为什么还要让我死?”原来不是这地方太黑,而是她的眼睛没法睁开,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动不了,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压住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别以为凡事都是你想像中那样……这世上谁也不能妨碍我……”沈陌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响起。
“啊!”施洛然终于叫出声来,手脚能动了,眼睛也睁开了。不是包厢,不是法庭,不是报社,也不是医院,是她住了十多年的老房子。她就躺在床上,刚从噩梦中醒来,后背上全是冷汗。
重生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噩梦。为什么?是因为白天无意中见到沈陌的关系吗?
见到沈陌的那一刻,她的情绪反应如此强烈,让她差点当场失态。原来她潜意识里还是把这男人当作迫害自己致死的凶手,还是未能把有关他的一切从记忆里剥除。是的,她知道这样不公平,前世把她逼上绝路的不仅仅是沈陌一个人,任思哲的伤害更大,也有她自己思想偏激的缘故。可是,她为什么要跟他讲公平呢?对一个用卑劣手段陷害她的男人讲公平有意义吗?
施洛然又冷冷地笑了起来,就像梦中一样。她的脑海里全是沈陌威逼自己承认报道有误的情景。那时他就已经安排好一切了吧,所以才会这样有恃无恐。可怜她还一心相信会得到公平、公正的判决。原来并非凡事都是她想像中那样。
对沈陌的憎恨和厌恶可以理解,但那随之而来的恐惧又是为什么,以致于她不得不赶紧掉头而走?不仅仅是害怕场面失控惹人笑话,她更怕的是会因此和沈陌发生交集,又重复前世的轨迹。重生之后,她没有去参加新闻发布会,也没有被冯志卓找上门,可为什么反而会有这样的巧遇?是老天爷在预示什么吗?
“不会的,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