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承光沉默了片刻后笑了起来,像是自嘲一般,无奈极了。
“你说得对。我明白了……谢谢。”
他转身出去,径直走到主卧门口,抬手敲门。
门开的有些慢,但是一直没有听到里面的脚步声,盛承光知道:她一直就站在门后。
卧室里拉着窗帘,光线有些暗,女孩的脸在昏暗里显得苍白,眼睛就更显得明亮。盛承光看着那双纤尘不染的明亮眼睛说:“你爸爸来接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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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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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终于到了这个时刻;子时反而心里踏实下来。
她一直是习惯待在谷底的人,可自从遇上了盛承光;这段日子以来太过美好;被他捧在手心、捧到了半空中,飘飘然的虽然前所未有的幸福;但是也前所未有的不踏实——从来没有爬过这么高,不敢想象摔下去该有多么的疼。
现在总算被推下去、摔在地上了。
摔的结结实实的,子时反而松了一口气:也还好嘛;没有想象中疼的那样要命。
她还活着;带着与他的全部回忆。
挺好的。
赵怀章向她点了点头就坐在客厅沙发里等。子时在卧室里收拾行李,盛承光走进去看了一会儿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带走。”
她手边床上扔着那件她早上套过的白衬衫;是他昨晚换下来的;听了他的话她就拿在手里;然后看看他。
这一眼看过去,子时发现盛承光此时的眼神很奇怪:像有一整夜的黑暗在那双眼睛里头,情绪浓烈的化不开,那样眼神深深的看着她,令她莫名觉得哀伤。
“怎么了?”她几乎是下意识的问。
“为什么不问我?”盛承光语气和眼神一样沉沉的,“你有要求我解释的权利。”
至少你可以质问我——为什么忽然就让你走,为什么叫来赵怀章。
虽然她问了他不会回答真话,但是她的确有质问他的权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拿走一件他穿过的白衬衫都要看看他的脸色。
难道她期望从他这里带走的,只有这件衬衫吗?
子时愣了愣,问:“齐光……他的病情怎么样了?”
盛承光心口堵的无以复加,硬着声音说:“齐光的妈妈怀孕了,孩子的脐带血确定可以移植干细胞给齐光。所以,用不着你为我生孩子了。”
“……哦。”
问完了,子时低头又去继续收拾。
她心里觉得这样挺好的,否则就算他承诺过会照顾他们的孩子,她也会牵挂一生的。
想见不能见的人,一辈子有那么一个已经很够了,足够她这一辈子回忆怀念、念念不忘。不要再多一个了,否则这一辈子也太过辛苦难熬了。
她想着她的,盛承光在旁看着她手里的动作杂乱无章,分明神游天外,他耐心纵着她,在这最后的沉默时刻。
可她终于将箱子合上,起身对他笑了笑。
“好了。可以走了。”
盛承光喉头动了动,忽伸手,手指在她颈中一勾,将那枚玉环勾了出来,“记住我的新年祝福。”他低声郑重的说。
说完他转身走出去,子时在他身后小声的说:“你也是,盛承光。”
盛承光脚步顿了顿,然后径直走出去,直到赵怀章带着她离开,再也没有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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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跟着赵怀章回到别墅,一路无话。
一进门,有两个中年阿姨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那里,都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和气,站在前面的那个阿姨接过赵怀章手里的箱子交给身后的中年男人,然后对子时说:“我姓王,她是陆阿姨,那个是李司机,以后就由我们来照顾你,你有任何需要都告诉我,好吗?”
很少有人这样亲切又热情的对她说话,子时颇有些受宠若惊,一时怔在那里,赵怀章轻轻拍拍她肩膀,她回过神连忙乖巧的答:“好的。谢谢。麻烦了!”
王阿姨笑的更亲切了,又对赵怀章说:“先生,太太吩咐了您中午留在这里吃饭,歇过午觉以后司机会来接您。”
赵怀章“嗯”了一声往里走去,子时跟上去,见玄关鞋柜换了新的,鞋柜前还端端正正摆了两双拖鞋,有一双粉色的印着猫咪图案,看起来毛茸茸的可爱又舒服,王阿姨走过来蹲下,子时连忙自己换鞋,王阿姨好像愣了愣,然后笑眯眯的把她换下来的鞋收在一边。
换了柔软舒适的拖鞋走进去,子时发现里面的家具也都换过了,布置一新,原来的偏厅变成了餐厅,米白色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和饭菜,都是热气腾腾的。
子时有些不明白,吃饭的时候不时抬头看对面的人一眼。可是赵怀章和以往与她吃饭一样,平静的细嚼慢咽,一言不发。
好不容易等他吃完了,子时也立刻放下碗筷。
赵怀章心里叹着气,说话时语气却依然一丝波澜都没有:“以后就由他们照顾你,有什么事的话你直接打这个号码。”他推过来一张名片,上面印着盛氏集团董事长助理的头衔,“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打这个电话。”赵怀章又强调了一遍。
当着阿姨们的面,他不能多交待她什么,这一句重复已经是多的了,赵怀章看着幼女尚且天真懵懂的脸,目光复杂。
“齐光托我问候你,他希望你有时间的话去医院看望他。”赵怀章轻声说:“你要出门的话只要和她们说一声,然后叫司机开车带你去。”
她总算有了点反应:“哦。”
赵怀章无奈,起身说:“那我走了。”
他走到外面,司机还没来,想起来盛明华是安排他在这里过了中午再回去的,赵怀章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过去再看看她。
他又进去,见阿姨正在收拾桌子,没见到子时人,他在底下找了一圈,上楼后在她房间里找到了她。
房间门没锁,他推门进去,一眼望见飘窗上抱着膝盖的女孩正在哭。
小小的一张脸靠在自己膝头,怔怔的、默默的流着眼泪。
那个瞬间赵怀章仿佛被二十年的时光迎面痛击,疼的喘不上气。
他平静的等自己心口缓过来一些,走过去蹲在她身前,声音有些嘶哑的问:“怎么哭了?为什么哭?”
她不肯说,他就一直问,反复的、耐心的。
子时最终将头埋在手臂间,嗓音颤颤的,说:“他会很好很好的……是不是?”
“谁?”
“……盛承光。”
我离去以后,他会从此一生顺遂,对不对?
他会一直走在光明坦途之上,永远意气风发,是不是?
当我在夜里思念他的时候,他不会知道的对吗?
她伏在那里,头发披在肩上,赵怀章无可言说,只能伸出手在她头上轻轻的抚了抚。
她有一头很漂亮的长发,乌黑柔顺,并非来自他。
“如果你想知道,你得自己去问他,”赵怀章温声说,“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有时候这两个人之间都未必能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永远没有准确答案,也没有人可以为你解答。你要勇敢,面对这个世界、面对你自己,都要很勇敢才行。”
他第一次对她说这么多话。
子时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茫然、惊讶、以及似懂非懂。
“先生,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了。”阿姨这时在门外说。
赵怀章将手从女孩子的长发上收回,对她笑了笑才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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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怀章的车刚离开子时的别墅,盛明华那边助理就告诉了她。
盛明华正在吃饭,旁边坐着盛承光,她听了助理的汇报以后看了他一眼,盛承光正喝汤,手指稳稳的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知道了。”她吩咐助理:“去把推拿师傅叫过来。”
助理走开去,盛明华转头问一顿饭都在不停喝汤的人:“你怎么了?今天这汤格外好喝吗?你都喝第三碗了。”
“不错啊。”盛承光竟然赞了一句。
盛明华有些诧异。她回来的急,用惯了的厨子今天下午才到,盛宅的厨子匆忙间准备不出合口味的东西,这道枸杞红枣炖鸽子,枸杞过多、红枣过甜、火候也有些欠……承光一向口味挑剔,况且他从小就不喜欢鸽子汤!
盛明华想起之前吼他发疯了的话,背上一寒,给他面前的碟子里夹了块鱼,想了想又说:“我也是才知道那边照顾的人这么不用心,这次我给她派了两个阿姨,都是原来我身边的,会好好照顾她的。你就别再多想了,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盛承光又添了碗汤,语气平静的说:“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给她入户籍。”
“……她没入户籍吗?”盛明华也有些惊讶。
“没有。”盛承光慢慢的喝着汤,“连姓都没有。”
底下人办事,难免揣度上意,在他们看来吃软饭的男人居然搞小三,还搞出了孩子,养活这种孩子给了大房子住、给了用不完的钱,还要怎样?
至于盛明华,盛氏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她处理,所剩不多的时间她当然会全部用来牵挂她的齐光。
可是居然连姓都没有……盛明华叹了口气,“我会叫人给她办个户口。名字……等你姑父回来吧。”
“把她养这么大的是我们盛家,为什么要问姑父?姑父从来没有管过她。”盛承光放下汤碗,甩甩烫红了的手指,“是我们盛家养大的孩子,当然得姓盛。她叫子时,就叫盛子时吧。”
盛明华有些想发火,可一来顾忌腹中孩子,二来承光这么痛快的分了手,她势必得安抚一二……只好沉着脸默认下来。
赵怀章恰好这时回来,门口传来“先生回来了”的问候,盛承光推了碗上楼去了。
“你不吃饭了?”盛明华看他一口没动饭菜,着急的喊他。
“我吃得很好,叫他们晚上还做这个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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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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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怀章回来了;脸上表情与往常一样淡然平常;别人看不出丝毫异样,盛明华却能看出来他眉宇间那一丝微微的僵。
可她的语气和刚才对盛承光没有什么不一样:“我约了推拿师傅,忽然有点困不想按了,你要是没事就去给他按一会儿吧。”
赵怀章点点头。他一向话不多。
盛明华看他好像也要往楼上去的样子;就跟承光一样不愿意和她多待,她心里有些不好受。可能是怀孕的缘故吧,她情绪不太稳定。
接着她又想起刚才助理报告说赵怀章在那儿多留了一会儿。
“换过去的人怎么样?”她清清嗓子;问;“你要是觉得不好;我就再换。”
“不用;挺好的。”赵怀章知道那两个阿姨都是她经年用着的;人可靠也懂规矩。
盛明华说:“我看承光的确已经放下了;你也劝劝她。”
赵怀章绕过她坐的沙发,在她下首的沙发里坐下,神情温和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笑起来的时候盛明华的心就会变得很软,从第一次见他时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这叫她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我明天叫人去给她办户籍,她叫子时,就叫盛子时怎么样?还有,你问问她想不想出国?去念书也好,散散心也好——英国太闷了,小女孩还是去法国吧?”
“明华,”赵怀章温声打断她,“这些事让你手下的人去办就好了,别忘了沈医生的嘱咐,你好好休息,怀着孩子呢,别想太多了。”
盛明华心里一甜,可惜随即而起的反应便是掩盖这种真实情绪,她冷淡的闭上了嘴、扬了扬眉。
盛家人血液里的天性以及这么多年生意场上的打拼,她无法像一个普通的妻子那样对丈夫欢颜笑语、温柔体贴。
其实有时候她也知道这句话不对,换个语气或者词会好许多,也知道这件事应该先通知他、征询他的意见,但是……她做不出来。即便是承光和齐光,她再欢喜疼爱也不曾把他们搂在怀里亲吻、温柔的说话。
她也当然知道那个女人就是那样温柔的:长长的头发,很美的五官,总是沉默而温柔的神气……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也很想变成那样,可是……她做不到。
有时候觉得一生都是个错误,她错了,还拖着一个他。要是当初她没有喜欢他,就不会有齐光,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我上去躺会儿。”盛明华胸口发闷,深吸一口气,说。
她扶着腰站起来,赵怀章立刻起身去扶她,温暖的手搀在她手臂上,盛明华偏头看他一眼,终于对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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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华身边的人果然是非同凡响。管家王阿姨来了以后,把家里内外安排的井井有条,而且她每个礼拜都要给子时看全家的开销,水电煤气超市购物一笔一笔算的一分钱都不差的,子时起先只不过看个热闹,她却教子时算账,告诉她即便以后不管帐也要会看会算,不然有多少钱都会被人骗走的。
另外陆阿姨包揽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