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黑字,他的决定。百分比例如此清晰,老人的,她的,孩子的……是应该叫做资产分配,还是遗书?
下一秒,手中的纸质已经成了碎片,白渌手臂一扬,纸片便如同雪花似的飘在空中,缓缓降落。
“都要成妈妈的人了,怎么老哭呢?”池城笑着走来,若无其事的将她拥入怀中,声音略带酸涩,却明明是笑的,“我那是给咱孩子留的,你怎么能撕呢?”
284.【一池寒渌】滚出去
池城将白渌哄了好久,才算止住了她的眼泪,只是那撕碎的遗书撒了一地,他也没敢再多提一句。
池城自嘲的想,活了三十多年,没想到现在竟然被一个小女人治得死死的,只是这种幸福却是无法形容的美好。
白渌哭了一阵,似乎也真累了,躺在床上渐渐眯着眼睛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模糊的泪痕,好像窗户玻璃上粘了层哈气似的,整个人都朦朦胧胧的。
池城将她又向怀里拢了拢,她单薄的后背贴紧他的胸膛时,池城有种心脏复位的感觉。
已经好多天不曾好好睡觉,他只是不舍得。好像一个乞丐,手中捏着仅存的十块钱,有太多想要的东西无法获得,于是,就算一瓶可以支付得起的矿泉水,也不舍得买了。
白渌睡得挺沉,可是身子突然被推,她还是立马醒了。身旁的人几乎瞬间冲进了卫生间。她的心猛地揪起,下一秒,已经跟了过去茆。
“出去!”趴在马桶边缘呕吐不止的男人狠厉呵斥。
白渌吓了一跳,却还是柔声唤了一句,“池城……”
“滚!出去!”他再一次厉吼,下一秒,又痛苦的吐了起来。
本就吃的不多,哪有食物能吐,口中流出的姜黄色液体发出腥酸的味道。
白渌从未见过池城这般狼狈的样子,在她眼中,好像即使池城跌倒都是优雅自若的,可是此时,他好像一块抹布似的贴在地上,整个后背不停的颤抖。
她退了出来,将身后的门关上,冰冷的门板抵在背上,才能支撑身体蚊。
白渌狠狠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是呜咽还是从指缝间钻了出来,好像小兽低鸣。门内的喘息声很重,她却不敢进去问问情况,她甚至不能去看一眼他现在需不需要她的帮忙。
她能帮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
白渌知道,池城那般骄傲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在她面前这样狼狈。他向来杀伐决断,运筹帷幄,而此时,却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白渌突然觉得绝望,想来这样的情况必然不应该是第一次,而她却是今天才发现的。过去的所有时间里,他花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在她面前暴露痕迹。
她让他陪她走完一生,可是,现在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他痛苦,无能为力。
呕吐声渐渐小了,直至消失,白渌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试着轻唤池城的名字。他没有回应。白渌又唤了一声,突然听到门内“砰”的一声闷响,她下一秒已经冲了进去。
池城在医院躺了两个小时才渐渐苏醒,医生不敢随便给他实施药物,最后是白渌想到给张文打电话,让他通知了池城的主治医师,这边的医生才按着对方的要求进行医救。
她坐在床边看着日渐消瘦的男人,脸颊的颧骨此时已经非常明显,让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轮廓变得如同刀削。她甚至不敢去碰他,害怕吵醒他,害怕他好不容易睡着又再次醒来。
可是,池城还是醒了。睫毛颤了颤,眼皮单薄的好像连睫毛的重量都支撑不住。却在看到她的时候,微微扯了扯苍白的唇。
池城的笑容很无力,却透着几分抱歉,“吓着你了。”
白渌没说话,四目相对,彼此的眼中有太多东西,吐不出。
“我是不是做错了?”池城又说,主动握起放在床沿上的白渌的手,“我当初就不应该回来,如果再狠心一些,也不会让你跟着一起受罪。”
白渌不停的摇头,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抿着嘴,害怕一张口泪水就掉了。
对现在的池城来说,她的泪水太重。白渌不想增加他的累。
过了好久,白渌才平复了错乱的呼吸,轻声说:“还疼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一个语气不对,便会伤了他的自尊心。医生说,他刚才之所以晕倒是痛的。白渌不知道,原来竟会这样痛。
池城轻轻摇头,举起手来在她面前比了比,短短的一小截距离,“就一点点。”
后来,当白渌差一点大出血才生下孩子的时候,当池城心疼的望着她问痛不痛的时候,满头冷汗的她也举起手,比了比,“一点点。”
门口有人轻轻敲了敲门,白渌以为是医生,连忙说了声进来。张文小心翼翼的探进头来,对她点了点头,才看向床上的池城。
“给我吧。”池城看到对方手中的电话,招手示意。
张文赶忙将手机递了过来,白渌站在一旁都能听到池城电话中传来的德语。
因为距离有些远,听不清对方说着什么,但是语气非常不好,反观池城,倒是一脸平静,还带着几分笑意,也不反驳,只是低头赔礼。
白渌看向张文,对方立马恭敬的回答,“是Carl医生,老板在美国的手术原本就是他主刀的。”
白渌了然的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问道:“那个医生是池城的朋友?”
她想起上次在宴会上见过的灰眸男人,印象中也叫Carl。张文并不奇怪白渌知道,立马点头称是,“Carl医生是这方面的权威,所以当老板从美国回来,他十分生气。”
白渌没再说什么,目光停在池城笑眯眯的脸上,却透着明显的憔悴。
池城刚挂了电话,病房门便被推开了。房内的三人明显一愣,同时开口。
“爸妈。”
“董事长,夫人。”
“好端端地怎么就晕倒了?”
颜梓没有答应,张口就问,身后的池朝寒也跟着进了屋。
张文恭敬的退出了病房,得体的将房门关上。
池城下意识的去看白渌,被颜梓又一句呵斥,“别看渌渌,是崔嫂打电话说的。”
颜梓投给儿子一个怒其不争似的白眼,继续问道:“你还想瞒着谁?”
池城脸色一变,听到颜梓接下来的话才稍稍安心,“医生说是低血糖,你怎么低血糖了?”
白渌将头扭向一边,不敢看颜梓,她怕眼中的伤瞒不住婆婆。已经不想再隐瞒下去,她也不知道这样不告诉家人到底对不对。而刚才实在是吓着了,连通知老宅那边都忘记了。
只是,她也想不到是谁叮嘱的医院,目光无意间掠过公公,猛的一愣,心下了然。
心尖上的痛好像化了似的,不断扩散。
公公和池城,在用他们的方式保护着心中最为重视的女人。
285.【一池寒渌】父子
池城看向妈妈身后的父亲,一切尽在不言。顿了顿,才对颜梓说:“大概是前段时间呆在美国吃得少。”
说完,他笑着补充一句,“西餐里的那些东西,吃起来实在不好。”
“又胡说!”颜梓翻个白眼,嘴角却笑了,“我看你小时候在纽约吃得也挺乐意,怎么现在倒说不习惯了?”
“小时候吃的饭不也是您做的嘛。”
颜梓被池城的几句话糊弄过去,转头看了眼白渌,不由继续责备儿子,“你看你大半夜折腾的一家子不安生,要是把我们渌渌吓着了我可饶不了你。”
白渌任着颜梓拉着自己的手,也没多说,她害怕自己颤抖的声音会在婆婆面前穿帮,尽力克制。
“我看你们明天还是别出差了,人都病倒了,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颜梓想了想又说,“如果想出去休息一下倒是可以的,就当是度假,只要渌渌注意身体就好。”
池城微笑,想都没想就说了句好。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池朝寒却突然开了口,拍了拍身旁颜梓的肩膀,沉声道:“既然没事,我们就赶紧回去吧,大半夜的,都呆在医院也不好。茆”
“那你今晚就先住这里吧?明早再让医生看看。”颜梓还是不放心的看了池城一眼,想了想又说:“渌渌跟我们回去,这里睡着不舒服。”
“我,我还是不回了,明早和池城一起回。”白渌立马说道,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好像浮了一层尘埃似的。
颜梓琢磨着小两口感情如胶似漆,还挺高兴,琢磨了会儿也就答应了,还是多问了一句,“你们明天几时的飞机?要不过两天再出国玩?”
白渌为难,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池城倒是乐呵呵的说:“妈,你是不是也想去啊?要不带着你一起?”
“你这死孩子,满嘴胡说,懒得管你。”说着,颜梓便挽着池朝寒向病房走去,却还是不放心的叮咛,“一路注意安全,我们明天就不送你们了。”
送走了婆婆,白渌才暗舒一口气,只是看到池城下一秒就垮下去的脸孔,心头一揪。她当然知道,池城刚才为了扯出一抹笑容花费了多大的力气,伸手一抹,他后背已经全湿了蚊。
“还疼吗?”她不知能说些什么,除了心疼。
“要不你留下来别去了。”池城答非所问,脸上却凝着同样的怜惜,“我不想让你看我做手术。”
他是不忍心。自己打了麻醉就人事不省,可是,真正忍受疼痛的人却是等在手术室外的她,他不忍。
“你敢不让我去,我就去告诉妈妈。”白渌语气没有一丝波澜,明明听似威胁的话从她嘴里说出却特别无奈心酸。
池城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抬手试图碰碰白渌,他刚动弹了一根手指,白渌就已经摩挲到了他的手掌,握在了手中。随后,轻轻举起,覆在了自己的侧脸。
“你答应我,一直陪着我。”白渌一字一顿,费了好大的力气,却淡淡的吐出。
池城不答,却说:“你答应我,以后要好好吃饭。”
白渌突然笑了起来,脸颊在他温热的掌心中蹭了蹭,如同小动物似的乖巧,“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池城似乎也被她的话给逗乐,笑声“嗡嗡”的似乎从胸腔中发出。两人正在怔忡中,突然听到病房门被轻轻敲了敲。白渌以为是医生发现又有什么问题,吓得赶忙起身去开门。门口看到公公倒是一愣,喊了声爸。
“我让你妈在楼下等一下,手机落在这儿了。”池朝寒沉声说道。意思是自己不能多留。
白渌想起刚才的一幕,心下又是一痛。却还是对着公公点头一笑,“我出去透透气。”
池城没有说话,直到看着白渌将身后的门关上,脸上才划过一抹脆弱。池朝寒款款走来,看着儿子憔悴的脸孔,透着蜡白。
直到在池城的病床边坐下,池朝寒才开口,“我问了医生,你早就应该做手术。”
不是没有责备,只是父子两的对话中多了几分深沉的体谅。
“爸爸,如果换做你,会怎么做?”池城说的是问题,更是答案。
池朝寒点点头,如果是他,定然也会将这个秘密保守住。
顿了顿,池朝寒才说:“这边有我,你放心。”
更像是一对同龄人的交谈与托付,池城缓缓点头。他试着撑起身子坐在床上,池朝寒沉郁的眉心蹙了蹙,“怎么了?”
池城嘴角微扯,顿了顿才指着不远处的衣架说:“那里有烟。”
池朝寒的脸色更沉,池城倒是轻松起来。虽然当父亲知道自己生病的时候,他有一瞬的烦乱,如今,却好像有人与他站在一起,不论如何,有人陪着。
“我之前也戒烟了,这两天偶尔抽一根。”池城笑起来有些尴尬,“止疼。”
池朝寒没再说话,倒是自己起身去掏池城的外套口袋,拿出一根给儿子点上,接着,自己也抽了一根。随即轻轻笑了,“一会儿出去,你妈肯定能闻到。”
池城也跟着笑了,弹了弹指尖的烟灰。
在他心目中,爸爸始终是他见过最为强大的男人,千军万马也依旧镇定自若的人,可是这一辈子竟然就这样被妈妈吃的死死的。
过去一段日子,他就时常在问自己,如果换做是爸爸,遇到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是不是也会像他这样无措和被动。
“爸,和一个女人生活大半辈子,不腻吗?”
池朝寒不答,过了好久才重重吸了口烟,随即捻灭,也将池城手中的烟蒂夺了。他站起身来,望着儿子一字一顿,“很多事情,需要自己经历才行。”
他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眸深沉,又说:“好好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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