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近江国人不忿的站起来反诘道:“一色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等可什么也没说,您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们自己明白!”设乐贞通当选骑马大将,身为一色直高的同僚,自然要站起来帮忙。
“肃静!”山本勘助叩击桌面,提醒道:“评定之时,严禁喧哗!”
吉良义时拿着标志性的蝙蝠扇不停的扇啊扇,脸上看不到丝毫不悦的表情,直到几名闹事的国人坐回座位场面陷入短暂的沉默,笑着说道:“说完啦?没说完本家可以继续等,大家也都可以等你们说,有什么牢骚不满全倒出来,本家在这接着。”
“……”这下近江国人也不敢再说话,大家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些缩手缩脚,他们可是见识过吉良义时的手段,无论是战场上操控人心激励士气的手段,还是背地里神不知鬼不觉解决盘踞在坂本港上百年的座商集团,各种离奇的传闻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算上之前不声不响拿下两郡领地的手段,高岛越中守和他弟弟离奇的死去,他们眼中的吉良义时已经完全变成一个难以想象的可怕领主,许多传闻里都离不开吉良义时一脸标志性的微笑,甚至有人私下传出“不怕三筑发怒,就怕坂本微笑”的传闻,知情者觉得这个传闻有失真实,但武家就爱这种传言。
吉良义时将蝙蝠扇一合,笑眯眯说道:“没有要说的?那么检地令就这么定下了!本家任命三井虎高为检地奉行,大河内国纲为副役,对两郡展开检地,汝等须配合检地不得有误!”
“是!”两边八十余人同时俯身应诺。
检地是一个复杂的工程,首先要制定检地账,记录当地的石高,土地贫富程度,然后重新制定新的税赋,因为土地是有土地肥力差别的,中世的日本农民还不懂得施肥的作用,所以每耕作几年土地的肥力耗尽就必须要休耕,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越种越贫瘠,总之就是懵懵懂懂的去种地,懵懵懂懂的缴纳供赋。
吉良义时打算改变这个现象,所以他要检地,先了解每一块土地的肥力情况,然后统筹策划种植分布,不在执行以大米为主,杂粮为辅的传统农业制度,当然豪族们可能不理解,认为检地就是为了增加税赋,增加军役、普请役的负担。
此时正好处于秋收前的几个月并非农忙时期,吉良义时就打算先派人进行宣传,先争取把豪族的工作做通,即税赋与军役会根据地力贫富程度、以及人口总量、年龄层次分布来决定负担,他不打算用粗暴野蛮的石高决定一切。
中世的日本农民很苦,他感觉比中国的农民还苦,每年的收获六成要缴纳年供,剩下四成里还要应付各种人头税、房屋税,领主摊派的出征税,以及各种普请役,军役,有时年景不好,或者一个骄奢淫逸的领主那就倒大霉了,很容易就闹一揆,甚至那些小豪族,地侍也会跟着造反。
细川藤孝带着他的命令执行新的扩町计划,但前期的准备还没做完,就在坚田遇到困难,当地有一群名为坚田众抵制吉良家的行动,这让吉良义时很是挠头,这是一群琵琶湖本土的惣村集团,他们既充当水上交通运输又有一伙水军力量,虽然船只不多却十分麻烦,这种地头蛇的性质特殊,惹急他们搞不好会闹出一揆。
他们是从属于吉良家辖下的自治水军力量,在之前吉良义时没功夫管他们到也相安无事,但是可能是看到淀川众的加入使得吉良水军迅速膨胀,外加吉良家出台检地令的不利消息,细川藤孝又明确要把坂本城下町向坚田扩张,逐步收回坚田众对琵琶湖上交通运输的独占权力已经很明显,这些地头蛇一下炸毛扬言要投靠琵琶湖对岸的浅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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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坚田众之忧
说到浅井家确实是个麻烦,这家子是琵琶湖对岸浅井郡的第一大豪族,浅井亮政在大永元年发动叛乱,两年后把自己的主君京极高清、京极高峯父子俩放逐出去自立为主,接着为应对六角家的进攻,又在两年后与朝仓结盟对抗六角定赖,后来在天文三年与主君京极高峯和睦,并把他迎回了小谷城,等于实际掌握了北近江三郡。
而且这家子所掌握的浅井郡、伊香郡、坂田郡里有两个是靠近高岛郡,浅井郡竟然跨湖有一部分紧贴到高岛郡,搞的吉良义时想狠狠打规划分郡的人一顿,就连不没有接壤的滋贺郡也只和浅井郡一湖之隔,这怎么能让吉良义时感到安心。
不过还好,就如中院家那次谈话里说的一样,浅井家现任当主浅井久政是个暗愚之辈,先是犯蠢和流放的主家京极高延、京极高吉兄弟和解,接着没多久又和这两兄弟对立,而六角定赖时期的六角家权威不断扩大,让浅井久政倒向六角定赖成为外样。
吉良义时到不怕坚田众倒向浅井家,那样他才有理由出动水军剿灭这群地头蛇,他怕的是坚田众煽动下面的惣村一揆,他们在水路陆路这一闹那些行商敢来往坂本城才有鬼,为了大好的经济局面不被破坏,也为了维护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声誉。
“不行!我得让保长调查一下这坚田众的情况!”吉良义时叫来服部小四郎,问道:“告诉你父亲!本家要他调查坚田众的资料。”
“家父在见识三好家的动向……”
“等等,你父亲亲自去执行任务?你们服部党其他人呢?”吉良义时皱眉道。
服部小四郎低声说道:“他们负责京都、堺町、关东、三河……所以现在到处缺人手,家父只能亲自出动。”
“这样啊!”吉良义时思考片刻,对殿外招呼道:“正清!你派出诘众的人员接替你兄长的事物,本家另有任务安排他去做!你亲自跑一趟,搜集坚田众的资料。”
“是!”服部正清在殿外传来一声恢复又陷入平静,吉良义时又对服部小四郎说道:“等你父亲回来,就告诉他本家需要他回伊贺一趟,他不是还保留伊贺国人十二人众的名份吗?告诉他,想办法把百地,藤林两家的人拉过来。”
第二天坚田众的资料就摆在他的案头,他一看才发觉这个坚田众还真是够麻烦,它根本不是单纯的惣村自治集团,而是农民、商人、税贼、渔民、船头,在信仰上又以天台宗信众及一向宗信众共同组成这个农业、商业、渔业、运输业的大杂烩集团。
他们依托坚田港形成合会众,同时周围的惣村又是半耕半渔的性质,许多农民既是渔民又是水贼,甚至还兼职船头,内部通过复杂选举制度维系这个自治体的稳定运行,座商的身上都有很浓厚的天台宗或一向宗色彩,有着水贼的保护可以完全无视吉良家的行政法令,乐市令也管不到他们。
一百年前曾经发生过天台宗的延历寺与大谷本願寺之间的争斗,本愿寺莲如因为大谷本願寺被烧毁,自己又被延历寺指为佛敌而逃到了堅田,并在这里发展起了一支名为坚田门徒的一向宗信众组织。
随后这群一向宗势力的主要据点就是盘踞在坚田的本福寺,几十年前在本福寺五代目住持明宗的发展下,坚田门徒的势力大肆扩张,并逐步出现脱离山科本愿寺指挥的苗头,这让本愿寺実如感到很大的压力,其中被认定本福寺为首的近江寺院是不尊本愿寺教谕的罪魁祸首。
因为当时掌权的是本愿寺実如的外祖父莲淳,他一直致力于加强一向宗内部的中央集权化管理,把那些不听话的一向宗寺院逐步清理掉,所以就捏造了证据想把本福寺给革除教籍,这也是坚田本福寺第一次破门,这次破门没坚持多久就因为被揭穿了阴谋而允许复归。
但是本福寺不知悔改的继续参与到本愿寺的内部争斗之中,在“大小一揆”中再次站到山科本愿寺的对立面,事后随着本福寺所支持的小一揆失败而陷入沉寂,当时莲淳正忙着收拾加贺的一揆众,没功夫处理本福寺才让他们逃过一劫。
但本福寺明宗并没有就此把守,他又把“大坂一乱”败给本愿寺実如的弟弟実賢给迎接过来,随后実賢就按照一門寺院的格式给本福寺,并将本福寺改名为称徳寺,这让坚田门徒着实过上几年好日子,没过多久年仅三十四岁的実賢病死,其子只有五岁的実誓继承本福寺住持,又改名慈敬寺。
大永七年,腾出手来的莲淳再次出手,本愿寺再次将本福寺打成叛逆,不但将他们再度破门,还把寺内财产全部没收,拆毁本福寺伽蓝,并驱散威名一方的坚田门徒,当然这也被看作是莲淳对本福寺表里比兴行为的报复。
随后本福寺明宗就带着年幼的実誓以及一干僧人蛰居废弃的本福寺内,期望哪一天本愿寺能收回破门令,这种无家可归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几年后的天文元年,山科本愿寺因为法华一揆而被烧讨事件而被驱逐出京都心腹,有火没处发的莲淳又想起那个倒霉的本福寺。
石山本愿寺指责本福寺没有在烧讨事件中作出应有的救援而发出第三次破门令,革除坚田所有在籍僧人的教籍,同时再次严令取缔坚田门徒,但实际上当时本福寺已经因为两次破门令而实际废寺,根本就没有僧侣也没有门徒的废寺哪有什么人去救援呢。
而且发出第三次破门令的莲淳,是当时烧讨事件中最先逃跑的人,因此这事也被看作是莲淳颠倒是非,栽赃陷害的伎俩,也是他个人对本福寺的最后一次报复,这次报复的后果是很可怕的,影响也是十分巨大的。
本就因为大永七年的第二次破门令而废寺的本福寺,早就没有什么僧侣、门徒,财产也被没收一空的本福寺进一步遭到打击,这次本愿寺来的僧众很干脆的捣毁所有梁柱,连一堵完整的墙都不留给他们,本福寺明宗也被关在垒砌的牢笼里进行迫害,最后致使这位本福寺明宗在天文九年被活活饿死,享年七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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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关于翻砂铸钱术,大家可能不理解,其实江户时代德川幕府也学会这技术了,以宽永通宝为首的“轻钱”曾经大量出现在江南地区,鞑朝乾隆时期曾经彻查过此事,后来发现是日本的“轻钱”就全部禁止流通了。
同样的东南亚也有许多国家陆续铸造过品质不一的“轻钱”,这些工艺里也就德川家还凑合,但这家偷工减料严重,所以比起吉良家的还是差许多。
第169章大津的危机
现在坚田的一向宗信众失去了本福寺的庇护,又接连遭受来自本愿寺的残酷迫害,此时已经成为一盘散沙无力复起,而且延历寺一向很忌讳一向宗的信众,尤其是靠近比睿山的山门附近的一向宗信众更是憎恨无比,自从明宗老僧人饿死之后,比睿山的僧兵就时常下山打击一向宗信众的私下传教行动,甚至还打死过不少人。
对于坚田一向宗信众的上诉问题,石山本愿寺的现任法主证如选择了不闻不问,反正是一群站错队伍的人现在又彻底废寺,何必为了这群人和天台宗这种庞然大物去做对,因此本愿寺上下很默契的放弃了他们。
但坚田一向宗信众很顽强的生存下来,坚田门徒不允许他们就改头换面,融入坚田当地的农民、渔民、商人中,这一变化让这群人变的更加隐蔽和难对付,当然坚田众内部天台宗与一向宗的对立情绪也十分尖锐,相对来说一向宗信众的势力要强一些,但天台宗信众背后近在咫尺的比叡山,所以也不怕他们。
吉良义时在充分了解这一情形,觉得还是要在信仰上下文章,他立刻写信将美浓崇福寺的住持快川绍喜把他请过来,并命令蜷川亲长带着穴太众,在原本福寺的原址上重新建造一座新寺并命名为妙云寺,因为本福寺的原址虽然被拆毁许多,伽蓝也被破坏掉,但是那毕竟也是近江琵琶湖一代有名的大寺,前后经营了上百年的基础使得寺院非常宏大。
即使被拆毁了许多建筑,但是根基并没有受到损失,所以重建起来也省时省力,为此吉良义时还向坚田众发出普请役要求,这一次是重建佛寺所以普请参与的人非常多,仅仅是坚田一带就有六千多人主动参与普请劳动,因为近江不缺石头,木材,所以此次重建新寺预计只需要花费两千贯文,剩下的伽蓝建造只需要慢慢建造即可。
快川绍喜收到信件以后就立刻带着崇福寺的一批僧人前往近江,原来这位老禅僧早就对崇福寺内无休止的争权夺利产生厌倦,如果没有吉良义时写信,快川绍喜也会离开崇福寺去外修行,这次吉良义时写来的信件恰好符合他的新意,一座完全没有前任住持干扰的新寺,实在是再好不过。
所以他立刻带着自己在崇福寺内的教团赶到坚田,经过实地考察后对这座新寺的地理位置和规模都十分满意,在听说了坚田众里混乱的信仰结构后,便立刻投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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