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武田晴信在两年前,也就是天文十六年的小田井原合战里,大破上杉宪政的上野国人,又攻破了志贺城的笠原清繁,将志贺城无论男女老幼全部编为奴隶进行贩卖,而且无论男女老幼都是以高达十贯文的高价标价售卖,这么高的价格也就杜绝了他们的亲人赎回的可能,而那些卖不掉的可怜人只能被派往金山当挖矿奴隶。
三好长庆对于这件事自然是知之甚详,所以当他听到幕府有意让他赎回四国众的时候,就立刻意识到幕府里有人出了阴损的主意,其意无非是讹诈他三好家一笔钱财,若非如此幕府使臣又何必如此着急抛出赎回俘虏的问题。
面色阴沉的凝视着大馆晴光,这位忠厚长者好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当年刚元服就在京都见过威震天下的大内义兴,比起大内家雄主那幅唯我独尊的气势,三好长庆还是略有些欠缺,一道阴冷的目光迎着温和的目光,双方对视良久后,三好长庆才摇摇头说道:“说吧,幕府开价多少。”
“四国众两贯文一人,武士每人十贯文,高级武士十倍至五十倍另算,四国众现存三千余人,一共两万三千贯文。”大馆晴光心平气和的说道。
“嘶!”三好家的重臣们全都倒吸一口凉气,井沢大和守怒声道:“这是讹诈!这是有失武士体面的行为!幕府怎么能作出这么不名誉的行为?难道公方殿下也钻进铜板里了吗?”
第126章幕府的要价
“贪鄙幕府,爱财公方!哈哈哈……”一连串的哄笑声并没有对大馆晴光产生不利影响,身为资深外交家他早已经做好唾面自干的准备,从年幼时就跟随父亲追随足利义稙漂泊在外,饱尝风霜遍品世情冷暖,在细川高国败死后代替他父亲大馆尚氏,担任幕府外交事物加担的忠厚长者,对这种程度的冷嘲热讽早已见怪不怪,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三好长庆作出决断。
平心而论他也觉得这个价格定的太高,可是大馆晴光也没有办法,吉良义时为了大胜这一仗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不但把近江坂本的税收掏空了做赏钱,还自掏腰包补上财政的窟窿,足利义时替公方打合战,最后还要自掏腰包出赏钱,这让幕府上下都对他的举动感到不好意思。
况且幕府重新夺回京都,足利义藤要重修二条城,天皇想修缮大内里,朝廷的低级公卿们想要领点俸禄,朝廷一直想要修缮破败的京都,这千头万绪的到处都要钱,所以幕府才把主意打到了这上面,足利义藤与吉良义时约定,谈成之后由他献出一笔钱给幕府和朝廷,其他的作为补足财政窟窿和战后奖赏。
正是因此,幕府才会想出提价的权宜之计,目的是为了补偿吉良义时,也给幕府多存一点积蓄,因此这个主意提出来后,就连一向清高的幕府重臣们也没有人会反对,苦日子谁都不想再过了。
“不是要钱吗?好!我给你们!”三好长庆很痛快的答应下来,接着他的语气就冷淡许多,“左卫门殿所来不可能是只为要钱吧?还有什么问题都一并说了吧。”
“是!幕府希望用十河一存殿下的尸身与三好长逸殿下换取胜龙寺城,以及三好家全面退出山城国,并保证十年之内不得进犯山城国。”大馆晴光在抛出自己的提议时,眼睛始终盯着三好长庆的表情,见他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心中暗道一句不好,但还是坚持说下去,“还有公方殿下希望三筑能与幕府达成和睦。”
“和睦?和睦!非要等我的弟弟死在你们手里,才和我谈和睦吗?哼!幕府什么时候换人主政了?让我猜一猜是谁吧!细川还是吉良呢?真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啊!”三好长庆的面色一片青黑,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手中死死的攥着念珠,吓的三好家的家臣们不敢动弹。
“吉良殿下!公方的一门,幕府的名将!啧啧!真是一位了不起的殿下啊,请带我向那位吉良殿下致敬,敬新的将星!”三好长庆端起茶杯向大馆晴光致意。
然后慢慢的喝下去,动作十分缓慢但是却给人一种沉重的压抑感,当他轻轻放下茶杯时,眼中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杀机,用十分低沉的声音吼道:“不为吾弟报仇,绝不与幕府和睦!让那位吉良左兵卫殿等着吧,我三好家的大军不日将进入近畿,我们战场上见!”
大馆晴光匆匆退出大广间,走到门口才发觉衣衫已被汗水打湿,擦掉额上的冷汗,不禁叹息道:“三好长庆的威势渐深,几年前明明还不是这样,没想到现在竟然如此可怕!看来吉良殿下有难了……”
也不敢多做停留,大馆晴光就带着三好长庆的决断离开芥川山城。
在大馆晴光离开的同时,几名武士推搡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肮脏犯人来到大广间,此人就是临阵脱逃的幕府政所执事伊势贞孝,三好长庆冷冷的注视着如同丧家之犬的伊势贞孝,一字一句加重声音着说:“临阵脱逃,见死不救,串通幕府,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筑前守殿下!绕了我吧!我所说的句句属实啊!我没有串通幕府,我是忠于殿下的人呐!”伊势贞孝身上沾满了泥土和野草,几日里呆在闷热潮湿的地牢里,身上散发的恶臭让所有人都捂住口鼻,看起来最近过的十分不好。
“没有串通幕府,为什么你会没有损失一兵一卒?为什么你能安然无恙的讨回芥川山城,而我的弟弟却死在伏见原?你要记住!你的苟且偷生是用我弟弟的生命换来的!今天我要拿回属于我弟弟的命!”三好长庆的声音如金石碰撞一般发出可怕的吼叫声,在场的所有人地跪伏下去脑袋不敢抬起哪怕一点点,而伊势贞孝一脸惨白如纸,全身如筛糠般抖动着。
“咦?这是尿骚味!他竟然吓尿了!”一名距离伊势贞孝不远的家臣低声说道。
“真丢脸!他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另一名家臣不屑的说道。
三好长庆拿起一块丝帕捂住口癖,一脸厌弃的说道:“赶快把他拉下去斩首!首级挂在大手门上!”
“是!”几名武士提着瘫软如烂泥的伊势贞孝。
伊势贞孝突然发疯似的挣脱武士的擒拿,面目狰狞的吼道:“不!不!我是幕府的政所执事!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三好长庆!你这个逆臣!我就是死了也要诅咒你!诅咒你三好家终将灭亡!你三好长庆断子绝孙!哈哈哈……”
“混蛋!就让我小笠原成助现在就了解你吧!”一名年轻武士迅速跳起来,抽出腰间的太刀就要冲过去砍人,三好长庆大喝一声:“住手!我大广间之内怎么能沾染血光!拖到大手门外再行斩首之刑!”
“是!”小笠原成助依言压着状若疯癫,不停咒骂的伊势贞孝告退。
松永久秀问道:“讚岐国和十河家该如何处理?”
“就让一存的嫡子熊王丸继承十河家的家名吧!十河景滋殿担任后见役!”三好长庆略作思考,又补充道:“至于讚岐国就交给阿波的义贤代为管束。”
“是!”
“诸位也散了吧!”三好家众臣纷纷起身告退,待所有人离开后,一直没有动弹的松永久秀,郑重其事的说道:“主公为什么要杀掉伊势贞孝?我久秀可以确定他没有串通幕府。”
“本家当然知道他没有串通幕府!”三好长庆平淡的说着,眼睛却始终盯着松永久秀,看到他带着一脸恰到好处的惊讶之色,语气平淡的说:“我只是要取他的性命而已,仅此而已!”
“竟然是这样,看来我久秀还是无法跟得上主公的思谋呀!”松永久秀恍然道。
“呵呵,在本家面前,久秀还要如此作态吗?”三好长庆似乎并不生气,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说道:“久秀留下来必有缘故,还有什么事情?”
“还是大殿了解我久秀啊!是実休殿下的传信,希望大殿同意与幕府和睦。”松永久秀恭敬的递上书信,然后退回去重新坐下。
“実休的信为什么这个时候才送到本家手中?”三好长庆也无意纠结松永久秀怠慢公务的事情,取出泥封展信一看,双眼眯成了一条线,“久秀对此有什么看法?”
“大殿所想的正是我久秀的看法!久秀还有事要做,就此告退了。”松永久秀缓缓的退出大广间。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三好长庆握住一纸信笺,随手丢入到蜡烛上烧掉。
第127章将军的野望
三好长庆对交接四国俘虏的事情十分上心,没几天就派来使者联系幕府,足利义藤又派出大馆晴光作为中介,处理这两万三千贯文的赎回款项,运送铜钱的船舶是由堺町的几大商屋来承接,为此堺町的几位豪商卯足劲来置办,总算在八月底把铜钱换俘虏的交易做完。
两万三千贯文,吉良义时拿走一万五千贯文,剩下八千贯文幕府占六千贯文,朝廷一千五百贯文,近卫家与中院家凭借缘戚的关系,共同分享这五百贯文的献金也算小赚一笔,足利义藤要拿这笔钱修建他在京都的新住所,二条御所。
二条城的选址没有设在左京繁华的地段,花之御所早已破败不堪,整修起来费用过高难以承受,而且浮华的花之御所也不符合足利义藤的理念,与之相比右京虽然破落了点,但位于大内里的西边的二条大路上,距离左京的短距离也很近。
更有一点优势就是节省建造费用,右京有一大片废弃的房屋院落可以就地取材,有了这六千贯文的支持,他理想的二条御所也能顺利建起来。
自从合战结束,吉良义时就返回了坂本城,他拒绝了足利义藤对他的挽留,返回近江继续经营坂本城,对他来说留在京都的足利义藤身边做侧近,远没有继续呆在坂本镇守一方来的自在,尤其他受不了足利义藤好高骛远的性子,整日夸夸其谈日后的美好蓝图,这蓝图天天在变每次都不一样,他能受得了才有鬼。
他跑回坂本远离幕府中枢的行为,反而让足利义藤更多了一份歉疚,凡是幕府的直臣莫不以亲近公方为荣,他们宁愿留在公方身边什么事情都不做,也不愿意去那些远离公方视线之外的地方处理繁杂的庶务,这被视作忠心的表现,又被足利义藤一通褒奖。
足利义藤的童年有一半多是在近江坂本渡过的,他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也对幕府直臣的做派很了解,幕府的直臣里不是积年老臣就是武家名门,不可否认他们的学识和见识都是拔尖的。
幕府直臣有个特点,学识渊博的躲过弓马娴熟的,夸夸其谈的多过脚踏实地的,更有许多人还幻想着抱上公方的大腿然后一飞冲天,夺回家业或者另立一家等等想法,如果公方能对他或者他的妹妹青眼相加,那就是大馆家的翻版。
吉良义时可不是那种万事听从公方的直臣,而是能坐镇一方的大将之才,虽然年纪小了但忠诚和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起码幕府足利义藤这么看,如果你看他顺眼,那么他做什么都是好的,足利义藤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忠言逆耳利于行”这句话他一直记得,足利义教残酷暴虐不纳忠言,性格又刚愎自佑一意孤行致使幕臣离心离德,最后落得被赤松满佑斩杀的结局也始终警示着代代幕府将军,足利义藤的性格上有些趋于足利义教的苗头,但是比起他那位先祖可要好的多,起码足利义藤不会凌虐臣属,对待亲眷侍从也很和善。
八月二十八日,近江国滋贺郡坂本城本丸天守阁内,吉良义时与山本时幸相对而坐,他手里拿着大馆晴光传来的消息,从三好长庆那里带来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让他陷入短暂的沉思中。
“三好长庆不要山城国人众?难道他把伊势贞孝给舍弃了?”吉良义时还有些不信,三好长庆竟然如此不智,当着幕府使者的面扬言要出兵报复,这是一个成熟的武家家督该做的事情吗?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气魄,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掌管数国横贯东濑户海的霸主身上。
“如此一来,以打促谈的计划出乎意料的被破坏,看起来打的太狠也就失去和谈的空间,山城国人被彻底舍弃,这两千多人就成了烫手山芋啊!”
“三好家的俘虏赎回后,找到山城国人让他们把人都赎回去吧。”山本时幸略感遗憾,三好长庆的激烈拒绝让他们的计划彻底失败,尤其是他直接对幕府的威胁以及强烈的复仇心实在有些过激,作为一个新兴武家集团的领袖,他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无论如何选择报仇都不应当是最优先该做的一项。
死了一个弟弟很悲痛是可以理解的,可合战打成这模样,三好家军心已泄年内再起干戈的可能性无线降低,最可怕的还是三好长庆苦心经营的全胜形象被打破,畿内被吓破胆的国人又觉得这个三好长庆也不是特别恐怖,于是鼓起勇气四处串联对抗三好家的侵攻,战场上毫无作为的六角军伺机找回丢失的声名,这才是最大的隐患。
如果三筑从现实角度出发,经过综合考虑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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