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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好长庆很不厚道的选择夜袭战,而且还是赶在五月梅雨季节来临,一个漆黑的雨夜里二更造饭三更出兵,每个足轻都要携带几分便当作为临时补给,在拂晓前三好政康所部对教兴寺外的畠山军先阵纪伊国人众驻扎的周参见、玉置、野长濑等地方发动进攻,幸好安见宗房所部援军赶来经过短暂交锋,双方先阵作出暂时后退的决断。
在黎明时分,三好长逸、池田长正、伊丹亲兴、松山新助所部沿着饭盛山侧迂回包抄,汤川直光所部汤川军,土桥种兴所部杂贺众主动迎击,接着双方不断的投入援军支撑前线的激斗,安宅冬康、三好康長、三好盛政对抗大和国人众及筒井家所部,十河存保所部讚岐国人众对抗河内国人众安见宗房、甲斐庄正治、恩智亲继。
战斗从半夜一直打到午后,畠山军是又累又饿还要左支右挡抵抗三好军的猛攻。倒霉的天气还变化个不停,一会儿小雨一会儿阴天过一会儿又是狂风骤雨,从武士到足轻淋成个落汤鸡,害怕雨水和潮湿天气的铁炮压根就没拿出来。
到此刻畠山军才意识到自己着了道,三好家故意对峙三个月就是要等待雨季的最佳时机。三好长庆早就想好要选择大雨滂沱的时候发起袭击。这个日期到底是今天还是明天都无所谓,只要是下雨天的夜里就是三好军出动的最佳时机,雨水使畠山军的四千挺铁炮排不上用场。失去可以依仗的一大利器,纯粹拼士气斗志指挥还是常年作战协调一致的三好军更占优势。
三好家还在继续增兵,坚持要将添油战术进行到底,篠原长房以下原三好义贤残部投入战场,松永久秀以下被拉拢的部分大和国人众投入战场,三好义兴所部摄津国人众投入战场,畠山高政所能派出的就是堀内氏虎所部,援军是三打一还怎么打下去?
畠山军请求援军支援,可这个时候畠山高政连一根鸟毛都没有。两千旗本谱代众不敢派也不舍得派,三好长庆率领的一万本阵不动他也不敢动,他就不知道自己没的退路而三好长庆是好整以暇的,顽固的认为大将要么都不动谁要先动就是认怂,于是根来众与杂贺众开始撤退,纪伊国人众大将汤川直光讨死。纪伊众崩溃、河内众崩溃、畠山军总崩溃。
总大将畠山高政狼狈而逃,带着他不舍得投入的两千军势以及安见宗房所部逃入纪伊国,三好长庆压根没打算管他撤退的方向,派出一部收复高屋城就调转方向猛攻大和国,首先倒霉的是筒井顺庆。十市远盛、片纲春利、古市胤荣所领被狂暴的三好军烧讨。
接着对菩提寺山、矢田寺、平群谷、生驹山地附近的大和国人众展开侵袭,眨眼间大和国近半笼罩在三好家的兵锋之下,六角义治见势不妙赶忙派出使者表示绝对没有其他企图,三好长庆似乎也没有攻击近江的打算,于是双方就此缔结不战和睦约定。
退到纪伊的畠山高政不甘失败,再次纠集受到重创的纪伊国根来众、杂贺众,大和国兴福寺的两万僧兵集团,对三好家配下的和泉国岸和田城发动攻击,这次三好长庆的态度凸显出雄心大减的后遗症,完全没有开战死磕的决断,只是命令嫡子三好义兴率军前去驱逐,同时又派出三好康长与畠山高政交涉。
岸和田城围城战持续大半年,最后以畠山高政得到河内国部分领权恢复而退却,三好长庆眼睁睁的看着杀弟仇人得意洋洋的退却,恶斗这些年使他意识到对畠山家的二货家督有多难缠,而且他还带着更难缠的纪伊僧兵集团,根来寺、本愿寺、金刚峰寺、熊野三山这都是让人头疼的难缠势力,三好长庆完全没有招惹的打算。
失去三好义贤对于三好家的短期影响并不大,起码从教兴寺合战里看来三好家的战力未损半分,反而籍此机会号令同仇敌忾之军势撵走击溃难缠的畠山高政,河内国也由此彻底落入三好家的手中,大和国人众被攻陷大半只有筒井氏及从属于兴福寺的残党依然坚持,他们的存在基本不会影响大举掌握。
从长远来看三好家还是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三好义贤之死意味着三好家在四国老巢的支配力量大幅衰减,阿波国与讚岐国先后失去统治者,三好长庆下定决心把居城放在畿内,进一步加强四国本拠地与畿内三好家的离心力,这种离心力直接作用于三好家身上。
原阿波国的取次役由三好义贤的长子三好长治接替,讚岐国的取次役由三好义贤的次子十河存保担任,看起来是补偿三好义贤死去带来的恶劣影响,可这两个孩子毕竟常年生活在阿波国,并不熟悉三好长庆这亲伯父也谈不上有多亲近爱戴。
向心力降低只是一方面,只要处理得当也不用太担心,更主要的是三好长庆的情绪受到很大影响,痛失最倚重的弟弟等于断掉一臂,他也觉得三好家扩张到这个地步也不错的。近江国的关东足利家他也没打算招惹,六角家的跑路天赋连将军都搞不定,他也没心思在甲贺郡的群山里和他们捉迷藏,将来的扩张也好守成也罢一切看缘法,都交给他的儿子三好义兴去做足矣。
渐渐的三好长庆沉浸在艺术文化的修行上。畿内的领地被三好长庆分封给一门众掌握。家柄则被谱代家老松永久秀掌握,就像蛰居江都的隋炀帝那样每日纵情于歌会茶会里,过着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潇洒生活。
他还和大德寺高僧大林宗套关系密切。特意劝请前往堺町设立龙兴山南宗寺作为畿内三好家的菩提寺,三好长庆每次去南宗寺都要提前下马步行而入以示尊敬,还曾常对谱代家臣说:“吾心不畏百万军,只惧宗套一声喝。”
到不是三好长庆脑袋秀逗,而是大林宗套是个志趣非凡的高僧,一生没做过喝酒吃肉娶妻生子的勾当,俗姓藤原本为京都公卿之嗣,在天龙寺出家法号惟春寿桃,后来嫌弃畿内五山风气不正便转移到大德寺拜在古岳宗亘门下参禅。以文采禅机和茶道而闻名于天下。
其师古岳宗亘为他授号时偈云:“佳气郁葱千万梢,春花遍开色相交,凤栖高在碧梧上,众鸟畏威低树巢。”
大林宗套也曾自赞曰:“竹篦在握,打伪打真,提西来单传。以不立文字,称南宗正统,已绝埃尘,有时骂倒临济德山,播用大机。有时奴呼释迦弥勒,为活主人,啊呵呵,虽然恁么,老来无事底聋日,栽松自爱岁寒操,桃红李白不假春。”
这么个有趣的僧人是三好长庆唯一的精神寄托,可以让他暂时忘却弟弟死去的深刻影响,若由着此路发展下去说不定三好长庆就会成为堺町的又一个传奇,可惜天不遂人愿,正当三好长庆认为自己功德圆满的时候给他当头一棒。
永禄八年八月,三好义兴在芥川山城突得急病,不过七八日的功夫就撒手人寰,去世的时候才刚满二十四岁,三好家突然失去一位久经战阵洗礼的家督继承人,更失去三好家体系里最重要的稳定核心,众望所归的家督继承人死去,三好家的前路该如何行动却还浑然不知。
得知嫡子突然死去的三好长庆精神崩溃,他不能分辨嫡子到底是得黄疸而死还是被谱代家臣暗杀,整个人像被抽空力气似的浑浑噩噩不知所觉的渡过颓废的几个月,他一度自暴自弃生出强烈的厌世感,同时开始疑神疑鬼的怀疑三好义兴之死有人从中作梗。
在三好家一门众和松永久秀的强烈建议下,悲痛欲绝的长庆收养十河一存嫡子十河重存迎来当继承人,改名为三好义存而后又改名为三好义继,这个举动又引起四国镇守老巢的三好长治与十河存保兄弟二人的不满。
让三好义贤的次子继承十河家,让十河一存的长子继承三好家,这怎么看都是脑袋有毛病的举动,更何况十河一存死的那么早,在世的时候无论威望能力都差三好义贤一筹,这怎能让三好义贤的两个儿子心服。
三好长庆已经糊涂了,整日浑浑噩噩的缩在天守阁里发呆,辛苦养育二十年的嫡子突然死亡彻底摧垮他的信念,崩溃的意志摧毁往日引以为傲的智慧,整个永禄九年对于三好长庆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悲剧,就在这一年的年末,又酿出另一个悲剧。
精神混乱的三好长庆听信松永久秀的谗言,误以为弟弟安宅冬康有意犯上谋反,便在年末以正常召见为由诓入胜龙寺城诛杀,理由竟会是一个荒唐的“逆心”,当安宅冬康的首级敬献到他面前的时候,无知无觉的三好长庆忽然有了激烈的反应。
他认识这枚首级的主人,那是个他非常熟悉的至关重要的人,看着似成相识的头颅唤起散乱记忆,那是三十年前三好四兄弟发誓打倒三好宗三时的誓言,他记得有他自己、三好义贤、十河一存,还有眼前这个人,到底他叫什么?想不起来。
三好长庆焦躁的揪着头发痛苦的回忆他的名字,直到等待已久的小姓询问是否收敛安宅冬康的尸身,他才忽然想起这个死掉的武士就是他的亲弟弟,不但记起他的身份还想起十河一存早已故去多年,三好义贤几年前离他而去,他的嫡子三好义兴也离他而去,手里捧着的这枚首级就在刚才离他而去。
“啊!一存、义贤、孙次郎已经走了……就连冬康也要弃我而去了吗?我长庆的最期就要来到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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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0章三人众异动
三好长庆抱着安宅冬康的首级不停的诉说着童年旧事,四兄弟起家创业的艰难险阻,进取畿内的豪气干云,受到挫折的坚韧不拔,还有称霸京都的辉煌荣耀,边说着不时会放声大笑着或者嚎啕大哭,纵情恣意不复昔日优雅平淡的三筑之威严。
名动天下的三好长庆彻底疯了,眼睁睁的看着至亲之人一个个撒手人寰对他的打击太大,以至于在生命的最后阶段里,他连最基本的思维能力都无法维持,只是疯疯癫癫的抱着安宅冬康那颗腐烂发臭的首级谁也不让碰。
即使是他的亲叔叔三好康长也被毫不犹豫的斥出天守阁,亲戚之类的东西在他眼里如天边浮云般毫无意义,什么叔叔侄子堂兄堂弟都没价值,想要领地拿走想要权柄拿走,在此世早已了无牵挂。
三好长庆疯疯傻傻的反复念叨着:“我以身立三途川,彼岸花开如鲜血,试问三途川深浅,火照路上行一程……”
永禄十年初,三好长庆在胜龙寺城天守阁里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他的死去意味着三好家由此进入动荡混乱的时代,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争权初露端倪,年轻的三好义继毫无主见成为两个集团的牵线木偶,京都的混乱和流言也是籍于此产生。
“三好家就此落入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的手里,公方殿下还为此兴奋的彻夜不眠,举行盛大的歌会庆祝。实在太轻佻有失威仪了。”久我晴通是足利义辉的亲舅舅,兼之为隐退的従一位右大臣。所以批评幕府公方也毫不客气。
津田宗及说道:“公方殿下高兴的太早了,刚入夏三好家的少家督上洛,三好三人众就当着众多幕臣的面前耀武扬威一把,还从公方殿下那里索要上一字拜领,公方殿下这才明白自己境遇没有根本转变。”
足利义辉受到难堪的小到情报在高级武士圈子里不算秘密,津田宗及作为堺町纳屋众核心成员恰好能出没到那个圈子,并且拥有着自己的特殊情报渠道得知一些具体细节,他敢说出来的那就不叫江湖传言。全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优质情报。
这些年与关东足利家合作比以前更加豪富,又身兼堺町著名文化人的身份与京都的豪商来往甚密,知道一些常人所不知的情报,因而对畿内的变局有独到的理解,足利义辉的情绪大起大落经历大喜到大悲的过程正是基于这条类似谣言的小道情报。
大馆晴光当然也知道有这么回事,可他是臣子总不能议论主家被羞辱的丑事,只得顾左右而言他:“三好三人众应该在谋划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吧!在京都飞扬跋扈远甚于三好修理殿在世的时候。放任他们随意行动果然是个糟糕的选择,总觉得京都会有不详的事情发生,不能让人安心。”
……
相隔只有几十公里外的京都城东山脚下慈照寺偏殿内,妻木熙子轻声哼唱着歌谣把四个女儿哄睡着,即使生活优渥不需要她自己亲自照顾孩子,这个固执而又温柔的女人依然坚持喂养抚育自己的孩子。
离开孩子的房间。看到丈夫取出那把深爱的太刀反复擦拭着,雪亮的刀光在烛火的映照中闪着点点寒光,明智光秀的眼眸里充满狂热和执着,就像欣赏绝世珍品般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手中的太刀。
“殿下,孩子们都睡下了。”妻木熙子缓缓的坐在身旁依偎着他。每次依靠在宽厚的肩膀总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