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想也没有错,大内家称霸的基础就是大内水军,这支足有七百艘大小舰船的强大水军维系着大内家在西国、九州的霸权统治地位,而与他对阵的毛利水军、小早川水军加起来也不过一百来艘船,其中一大半都是小早,关船十几艘,安宅船是三好家的独门科技就从来没有过。
这么大的兵力优势,水军优势才是陶晴贤刚愎自佑、一意孤行的底气,无论大内家另一位重臣弘中隆包如何劝说也无济于事,相比于包围吉田郡山城围点打援的策略,陶晴贤更喜欢打歼灭战,歼灭敌方的所有主力,毛利家就会不战自溃。
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从踏入严岛攻击宫尾城开始就一直没顺利过,宫尾城的守军是原从属于大内家的国人己斐直之、坪井元政,这两人既不是大内家的铁杆也不是毛利家的忠臣,却有着出乎意料的顽强抵抗。
宫尾城又恰好是建立在岛内为数不多的悬崖上,唯一的通道还是一条崎岖的陡坡,攻击角度不好、道路不通常,攻击面狭窄完全发挥不出大军围攻的效果,到这时陶晴贤也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但事已至此,作为大内家实际掌权者,他能像弘中隆包低头认错吗?绝不可能!即使知道自己犯错了也绝不能低头。
在陶晴贤咬牙切齿打算一条道走到黑的时候,毛利元就也在焦急的等待着,自从四年前大宁寺之变发生,他就敏锐的察觉到在这西国马上要变天了,为此他费尽心血辛苦筹谋这场战争,为的就是引陶晴贤上钩,从战争开始的那一刻,他的战略目的就已经基本达到了。
而剩下该考虑的是如何围歼数倍于己方的大内军,毛利元就的策略是拉拢村上家的三岛水军协力攻击大内军,从九月二十一日严岛合战打响之日起,作为联络三岛水军的乃美宗胜就带着毛利元就的求援信去求助。
对于毛利家的请求,三岛水军表现的各不相同,因岛村上家家督村上吉充首先应承下来,他的正室就是乃美宗胜的女儿,帮助老岳父也是理所应当的,来岛村上家家督来岛通康的态度很暧昧,这家早就投靠河野家,他本人还做了河野通直的婿养子,早就和其他两家不是一路人。
最后也是最大的能岛村上家总摄三岛水军一门惣领,家督是村上大和守武吉。他的官位可不是土鳖大名自称的。因为村上武吉的地位非同一般。三岛水军中实力最强,又向来恭顺幕府。
所以为了表彰村上武吉多年来的“忠诚”,足利义辉就替他在朝廷那弄了个大和守的官职,至于买官的钱当然不能让幕府出,村上武吉十分上道的贡献鐚钱五百贯聊表谢意。
村上武吉本来也不愿意帮毛利家,大内与毛利打生打死与他有什么关系,什么唇亡齿寒纯粹是骗人的,以前大内家治下大家和睦的很。凭什么大内与毛利血拼的时候,让我们来帮你?
乃美宗胜一看这招不行,又连忙呼叫主公支援,这一来一回就拖到九月二十八日,大内军进攻严岛的第七天。
毛利元就算计一下又写了封信,谈及大宁寺之变结束后半年,陶晴贤在严岛设立的《陶晴贤严岛掟》,其中就有禁止不明船只靠岸,禁止不明船只征收“警固料”的条例,这几年三岛水军过的不怎么好也是因为这个条例。
毛利元就的信中就提道:“若是大和守殿恪守中立而使我毛利家战败的话。我元就必定会身死严岛,毛利家也将在不久后灭亡。到那时西国再无对手的大内家,将会制定更加严苛的法度限制、甚至逼迫村上水军降服,大和守殿若是不从,必将会遭遇我元就今日之危……若大和守殿为我毛利家协力反攻大内水军,我元就向神佛发誓,保护村上水军在濑户内的诸项特权不受妨害!”
毛利元就的判断非常准确,村上武吉被成功说动,来岛通康一看宗家出动也忙跟着一起动,一眨眼三岛水军超过三百艘大小船只聚集起来,毛利一方的水军数量达到五百多艘,悄无声息之间就把水军的劣势给拉回来,胜利的天平正在向毛利家的方向一点点倾斜。
每逢一个月的末尾被称作“恶日”,在大明朝这叫“晦日”,恶日的夜晚诸事不宜,前一晚陶晴贤还收到桂元澄的投降信,这位自诩西国无双名将的陶晴贤,却丝毫不知“黄盖诈降”这一说,见到投降信大喜之下约定在十月一日接受降服。
这一等就等出事情来,当晚月黑风高狂风暴雨席卷整个严岛,第二天清晨一觉醒来,陶晴贤满怀希望的等待桂元澄的降军赶来,此时突然大营内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喊杀声,位于红叶谷后侧杀来一队毛利军势突袭大内军,让毫无防备的大内军陷入苦境。
与此同时,毛利水军伙同三岛水军突袭同样毫无防备的大内水军,拥挤在一起的大内水军众无法发挥出数量的优势,被精通海上劫掠的三岛水军压的抬不起头。
眼见形式大好,村上武吉立刻祭出法宝焙烙火矢,顿时间海上一片熊熊烈火不停燃烧,大内水军被杀的溃不成军,仅坚持一个时辰,这支威震西国两百多年的海上霸主就此消失。
水军大获全胜断绝大内军逃生的唯一机会,本意是要捉毛利元就这只瓮中之鳖,未曾想自己却成了那只可悲的猎物,一场孤注一掷的突袭战打的大内军毫无还手之力,经过一整天的激战,陶晴贤率领残部节节败退向海边退却。
然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停靠在大元浦的大内水军,竟然在一夜之间化为烧毁的废墟,放眼望去海上移动的船只莫不是“上”字旗,偶尔还能看到毛利家的一文字三星旗,哪里还有他大内家一艘船存在。
陶晴贤已经意识到自己落入敌人精心布置的陷阱,但是他还没有放弃希望,坚持率领残部继续朝严岛深处的山林逃窜,每一次面临毛利衔尾追杀时,都会有大内家忠诚的武士自愿断后,一次次追杀一次次逃脱,陶晴贤忽然发现身边只剩下寥寥十几个人。
他这一逃就是整整四天,在这几天里陶晴贤曾经冒着生命危险逃往大江浦依然没有一艘船只,此时陶晴贤彻底绝望,深受几天饥饿而落魄的西国无双名将,在一处不知名的树林前写下辞世句:“何惜何恨溯本原,天命注定在此身。”
由此,一代枭雄毛利元就终于完成他的人生三级跳,从一介小豪族大踏步埋入战国大名的阶层,大内家无可抑制的陷入衰退,这代表着一个旧时代的结束,仿佛在预示着战国乱世将迎来最后也是最疯狂的时代。
似乎冥冥之中察觉一丝变化,又或是得知严岛合战中,威震西国的大内军被毛利家一战歼灭八千余众,俘虏超过一万八千人的辉煌战绩震动了朝廷,年老多病的当今天皇宣布战乱迭起、灾异频生而改元。
十月二十三日新年号定下,元号曰弘治,出自《北齐书》祇承宝命、志弘治体,与大明帝国的弘治年号相同,自此1555年仅存的一个多月就被称为弘治元年。
这一年里,频繁初入播磨、丹波两国的三好家忽然停止对畿内的扩张,在严岛合战爆发之前的几个月,就将目光转向四国老巢的根基稳固,原因还是讚岐国内出现不稳,这也是近几年第三次出现不稳的情况。
在此之前,一直是由十河一存负责讚岐国人的取次役,只不过随着五年前十河一存之死,使三好家对讚岐的控制力度逐步削弱,几年的时间讚岐国内屡次出现问题得不到有效解决,而三好家的主力又恰好陷在畿内无法回援,就这么安抚着渡过了五年。
如今畿内局势安定,东播磨基本降服,丹波国被彻底理顺,三好义贤就奉命返回四国镇抚讚岐国人众,从吞并到消化,再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吞并,这就是三好家的节奏,同时也是大多数战国大名的节奏。
经受惨重损失的淡路水军也与年末初步完重建工作,相比三年前的淡路水军,这支新军的士卒素质有不小的降幅,这几年里为提高士卒素质、归属感、荣誉感以及忠诚度,安宅冬康就带着新编的淡路水军四处出击围剿各路海盗。
往日里这些海盗在濑户内游走也没什么,淡路水军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大家都懂,但三年前败了一场伤筋动骨一千天,为了恢复元气又把目标盯上他们,其中就包括土佐水军、熊野水军等重点打击对象。
凭借优良的装备和焙烙玉的初步掌握、以有心攻无备、以众凌寡,成功打了两支水军一个措手不及,打出击沉过半,重创俘虏几十艘大小船只的辉煌战绩,一时间濑户内震动,安宅冬康用这个辉煌的战果向世人昭示淡路水军的回归。
携此大胜之威,淡路水军连续扫荡几家难缠的水军,逼迫纪伊的几家小水军降服,同时稳压伊予河野家,确保讚岐宇多津港航路畅通,称霸东濑户半壁江山。
凭借这一连串功绩,安宅冬康被三好长庆大大夸奖一番,将他调往堺町镇守大阪湾,这几年在三好家内略有下降的地位就此恢复。(未完待续。。)
第296章越后的新气象
长野业固跺跺脚,把鞋子上的积雪拍打掉,冲着临屋的少年恭贺道:“盛次郎新年好!”
“平太新年好!”小幡信贞收紧领口,哈出一口白起暖着双手,北国的风雪严寒远超两人的想象,直江津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色让他们想起家乡的冬天,同样是风雪交加的冬天,靠近海边的越后却比群山之中的上野要更加暖和一些。
两人脱下武士的形状,披上羊皮长袍头带斗笠阻挡这越下越急的大雪,踩着厚实的积雪两人满怀希望的走向春日山城,可他们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把守大门的长尾家武士阻挡住。
把守城门的几名武士也是一身皮毛大衣裹身,似乎认识这两个年轻人,于是很客气的说道:“两位回去吧!正旦期间春日山城不见外客。”
“我们想见管领殿下,麻烦您通禀一下!”长野业固伸手掏出一只钱袋,大约二三十枚永乐钱,笑着说道:“几位新年口还要站岗够辛苦的,买几碗鸡汤暖暖身子,麻烦您通禀一二。”
“……好吧!我去试试。”那名武士掂掂钱袋,朝同伴递个眼色便转身走进门内,另一名武士嘱咐道:“你们在这等着,如果有人进出可别挡路滋事,别让我们为难。”
“好好!几位先忙。”长野业固拉着小幡信贞走到大手门旁站着。
小幡家的少年跺跺脚上的积雪,嘟囔道:“这长尾家的规矩真大!还要咱们通禀才能进去。”
长野业固到是沉得住气,笑着解释道:“耐心些。来到越后咱们是外人。处处受制也是应该的。可别忘了你带着两百赤备武士,放在别的大名绝不会放这么多人过境的。”
“盛次郎怎么知道这个窍门的?”
“出门在外没点准备怎么行,这些时日咱们上街乱逛时,我可是早就打听过了,自从武卫殿来到越后,武家法度就非常严格,不过也不是没有变通的手段,比如咱们俩求见管领殿这类两可之间的事情。稍稍给点好处就能给办了……”
小幡信贞不满道:“要我看这才是不严格的表现吧?武士不是应该甘于贫困,哪怕豪富的商人、农民也不屑一顾的吗?他们这么好利,怎么能算合格的武士呢?”
长野业固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位武卫殿重视法度,强调规矩,却很赞同武士们改善生活质量,据我观察,越后的武士几乎每天都能喝到鲜汤,不是鸡汤就是鱼汤,比咱们这些城主过的都好,这么好的待遇也难怪他们一个个精神健旺。双目有神的。”
小幡信贞一脸不信的打量着同伴,咂咂嘴说道:“看不出来。盛次郎还是这武卫殿的崇拜者啊?”
“崇拜强者是人的天性吧?反正又没有违反法度,只要我还记得我是长野家的武士就好……”长野业固还没把话说完,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震动声,抬眼向下望去一队身披红甲的骑兵从山脚的街道冲上来,沿途叫卖的町民纷纷跪伏下来向武士们行礼。
“是吉良家的赤备骑兵!”小幡信贞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领头的武士,血色的长枪身后一面靠旗上书“泷川庆次郎”。
“这就是赤备骑兵!威震近畿的无敌之师,川中岛合战讨死诸角虎定的就是他们。”长野业固可以理解他的心态,赤备这个名字很大众化,北条家的五色备里有赤备,上野的小幡党同样是赤备,听说武田家也在搞赤备。
名字都一样,威名和实力却不能等同,小幡党所有家底拼在一起才五百赤备骑马武士,其中小幡信贞自己家有两百骑全部被他父亲给塞过来,熟知自家根底的小幡信贞一眼就看出吉良家的赤备有多么精良。
“那个人就是泷川庆次郎时益,年岁与我相当,就已经当上名将了……”小幡信贞也不知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更好。
“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强者横空出世,你也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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