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伸手想将她拥入怀中,没想到她一手便将他挥开。
“你别碰我!”
“你又发什么脾气?”他有点烦躁,不悦地说。
“我告诉你,我不要剖腹产,绝对不要!”
“那你别生了。”他倒真被她气着了,淡淡地说。
安凝木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死死地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
他的头一抽一抽地痛,最后忍受不了,留下她一人便走开。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两人好像在冷战一样,没事的时候也很少说话,她也没有再腻着他。
她的情绪一天比一天低落,最后还是他先去低声下气地哄她。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听着他的话默默地流泪。他真的怕极了她哭,那眼泪像开了阀的水龙头,怎么止也止不住,不仅让他不知所措,还让他心痛不已。
他一直在她耳边说话,像是在喃喃自语,直到她哭累了,停下来了,他才用袖子帮她把泪痕擦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笑她是傻丫头。
她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一下子把头扑倒他的怀里,撞得他胸口发痛。
“你都不理我,
你都不理我,你是不是想不要我了?”她闷闷地说。
“怎么会?我……”他有口难言,他根本不敢跟她说话,他担心一开口又控制不了情绪,惹她伤心难过。这几天他一直心乱如麻,她说得对,挨刀子的人又不是他,他又怎么能够了解她的惊怕与惶恐呢?在她怀孕的过程里,她已经承受了许多许多他无法想象的苦,但她一次也没有抱怨过,实在难耐的时候也只是默默流泪,他还能要求更多吗?
“我不闹了,我听你的话……”她紧紧地捉住他的衣服,像一个亟需安全感的孩子。而他是她唯一的可以依靠的对象。
他呆呆地不能反应,只是把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上,拥住她感受着她的体温。他真的,太自私了……
“你不要不理我呀……”她委屈地说。
“我没有,木木,我没有。”他觉得很难受,“我妈妈就是因为难产……”他哽咽,“要是你有什么事,我只能拿我自己为你陪葬了……你不要有事,你不能有事,答应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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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他更是觉得一切都那样的无能为力。
护士替她做好所有的清洁工作后,用棉签擦碘酒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消毒。
麻醉的方式是局部麻醉,她的意识清醒,但却没有了知觉。她睁着眼睛看着施浩晨,表情既是兴奋又是紧张。他握住她的手,俯身在她耳边说:“别害怕,有我在。”
她鼻头一酸,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多年以后,经历过漫长岁月的洗礼,她才领悟到,那样的一句“有我在”,在世界是最坚定的支持和鼓励。就是前路再多的艰难与困阻,她也可以从容且坚定地走下去,因为,有他在,还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呢?
当麻醉生效后,医生便开始动手术。安凝木什么也看不到,但他却看到清清楚楚。
两名产科医生迅速切开了她的表层皮肤、脂肪和下面的组织,施浩晨捉住她的手便猛地收紧,他似乎在拼命地压制自己的情绪,那样地用力,却没有捉痛她。
突然之间,医生用手分开她的肌肉,她的鲜血染红了医用手套,他的心脏狠狠地收缩了一下,仿佛正在流血的人,是自己。
手术室内不算安静,除了听见各种手术工具在相互碰撞的声音以外,他隐约还能听她皮肉被撕裂的声音,那样的惊心动魄。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但却移不开眼。直到医生将她的子宫翻出,然后拿手术刀在上面再划了一刀的时候,他眼眶一热,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鲜血越流越多
,两个医生用力地扯开她的肚子,像是用着极可怕的蛮力,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子宫撕开。他像是自虐地看着这一切,才发现自己这一生所承受过的痛楚,根本不及她的多。
他终于能够看到孩子的头,医护人员马上为孩子插上气管,另一个医护人员替孩子擦了一下头上的血迹,那块白色的医用毛巾迅速一片通红。他根本无法想象,那是一种这样的痛。
孩子被完全扯出来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那孩子……他已经无法思考,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他摘下口罩,低头亲吻她的脸颊,温热的落到她的脸上。
安凝木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有点低沉,慢慢地,又变得清脆响亮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闭着眼睛,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与他的泪交织在一起。
孩子被护士带去清洗,他也不要求看孩子,只是继续握着她的手,陪她继续接受这场痛并快乐着的……酷刑。
待她解除硬模外麻醉后,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力气了。手心布满了密密的汗,那样滑腻,仿佛都是她的血,一片一片的血,在他的指缝间流出,无论怎么做也止不住那匆匆流出的血。
他真的不知道,怎样才能偿还她替他承受的这一份痛苦。
☆、第五十一章
这孩子确实是一个女孩子,安凝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觉得自己要疯了;高兴得疯掉了,她的脸、手、脚都是那样的小;那样嫩。她亲吻她那张红红的小脸;婴儿特有的香气萦绕在鼻端,让她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她摊开那只小手;那几只精巧无比的小手指被她端在手中,软软的;滑滑的;但又像是非常的脆弱;仿佛稍稍一使力便会受伤。
以母乳喂孩子的时候;她的子宫在收缩;痛得一抽一抽的,连冷汗也冒了出来,但她还是觉得幸福与满足。那样可爱的孩子,真的是她用自己的血肉浇灌而成的,抱着她,真觉得世界也被她捧在手上。
经过数月的休养,加上所有人将她当成瓷娃娃一样看护,安凝木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刚开始的时候,伤口痛得她整夜也睡不着,他几次都劝他打止痛针,但她也是拒绝,她担心那药物对乳汁有影响,于是宁愿忍着。他自然夜不成眠,看着她醒醒睡睡,万般滋味在心头翻涌。一段日子下来,他倒是比她更憔悴。
而那道刀口子,在复原期间总是又痛又痒,睡觉的时候,她老是不经意地想抓一把,但施浩晨总能快她一步地按住她的手。幸好她并不是瘢痕体质,到了现在,那条剖腹产的伤疤倒也看不出来,但细细摸索,却能感受得到。
孩子取名为施晴。这名字简单而普通,是安凝木自己取的,众人也没有什么意见,她喜欢就好。安凝木对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希望她快快乐乐地成长,过着平安喜乐的生活。
家里也请了两个月嫂也照顾,但吴珍妮觉得不安心,于是也从香港过来照料。
她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跟孩子在一起,虽然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连喂奶的时候,抱的姿势也非常别扭,在吴珍妮耐心的教导下,她才抱得像样一点。相比于她的僵硬,施浩晨倒比她强多了,起码他抱孩子的时候,孩子不会扁嘴也不会哭,而且他抱孩子的时候,真是迷人。
有天,孩子吃饱之后,乖乖巧巧地睡着了,没有像往常一样闹闹扭扭的。她把孩子放在床上,替孩子盖上被子,吴珍妮便叫她。
“木木,过来这边。”
她应声,坐到吴珍妮身边。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安凝木拿过施晴的玩具放在手上玩,“就是这样呀。”
“你们两个就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孩子都出生了,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吗?
”吴珍妮有点担忧,每天看着她跟施浩晨两个人像是亲密,但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若即若离的。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人都没有提过要结婚。
上次他来香港的时候,吴珍妮便单独找施浩晨谈过话了,她是以一个母亲的姿态,要求施浩晨对木木负责的。她也把话说得很清楚,假如他真的是爱她,就应该娶她。他们这些年轻人想什么,她不清楚,也不见得明白。只是,她必须要让安凝木有应有的名分。要是他不能娶她,抑或不愿意娶她,就不要再与她纠缠。
“拖什么呀?”她有点迷糊。
“你跟浩晨的婚事。有跟他商量过吗?”吴珍妮对她这种不经意感到非常无力。
安凝木想了想,才说:“上次你也让他跟我结婚吗?”她突然想起那晚他那句让她惊怕的“木木,我们结婚吧”,就是这句话,吓到她方寸大乱。
“我没有让他跟你结婚,我只是让他表态而已。他若愿娶,你亦愿嫁的话,那就是皆大欢喜。要是他不愿意,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吴珍妮叹了一口气,“现在你们怎么说,也应该结婚了,难道你想一直无名无份地跟住他,还是你只要孩子,根本没有想过要与他一起?”
“妈妈。”她叫了一声,“我还要再想一想。”
吴珍妮更是被她的态度弄糊涂了,“还有什么要想的,事情到这个地步了,一切不都是顺理成章的吗?”顿了顿,她又觉得不妥,便放缓了语气:“要不你告诉我,我们商量一下,或者让我替你判断一下。”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嫁给他,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嫁给他。而且,他到现在,还愿意娶我吗?”
那玩具被她捉得微微变形,缓了一会儿,她继续说:“妈妈,你不要再去问他,不要让他觉得他应该对我负责所以娶我。他现在不提,我们也不要问,真的,我不希望我的婚姻只是责任的承载体。我承认我一直也很幼稚,做事情不顾后果,但是,请您相信我,我会认认真真地对待我的婚姻的。您不要担心,也告诉爸爸,让他不要担心。”
对于她异于常人的思维,吴珍妮很无语,说她矫情,她也不算是矫情,说她聪明,她确确实实是愚笨了。
“要是他向你求婚,你会答应他吗?”吴珍妮不死心,问她。
“我不知道。”她坦言。她不是不想嫁给他,但她觉得自己很
享受当下这个状态。他们可以非常平和地生活在一起,仿佛早该如此似的,那种感觉美好得让她沉溺于其中。她也有点患得患失的,担心这种状态一被外力所扰,或许就会变了样子。
而婚姻,正是非常具有杀伤性的外力。她觉得婚姻就像是一个巨大漩涡,会遇到怎样的困难或者意外,她无法预计,她真的害怕,有那么的一天她的灵魂逐寸逐寸地向着洪水跌堕,最终失去了自我。在她看来,两个人突然背负了责任,这段感情多多少少都会变质的。或许在外人看来,这些只是无病□,但是她确实是害怕,那恐惧源于未知。
看她也一副迷惘的样子,吴珍妮也不好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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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珍妮自然比那两个月嫂更加心细,事无大少她都要管一管。最让她受不了的是,吴珍妮居然不允许每天她洗头发。每次看到她偷偷洗头发,吴珍妮也会将她从浴室里拉出来,马上用电风筒吹干。看着她的心爱的头发堆成了一坨,像鸡窝似的凌乱,怎么梳也是打结的,她就烦躁无比。
她拉住施浩晨说理,但他只是摸摸她的头发,淡淡地说:“听话,不然以后你会头痛的。”
她自然不依,“你带妈妈出去吧,带她去逛街什么都好,我只要半个小时,你帮我拖半个小时好不好!我受不了了,再不洗头就要发臭了!”
看着她抓狂的样子,他觉得很好笑。天气渐渐变热,就算一直待在室内也可能会出一身汗,更何况她的头发那么长,定然是脏得很了。但是吴珍妮也跟他说过,不要让她洗头,要是落下了什么病根或者毛病,日后可是麻烦了。
“发臭我也不嫌弃你,别担心。去看孩子吧,我回公司了。”他亲了她一下,便举步往外走。
安凝木只差没抱住他的大腿了,“施浩晨施浩晨施浩晨你别走,等一下呀,要不你帮我看门,我速战速决好了!”
他回过头看她,突然隐晦地笑了,“好啊,我们速战速决。”
她自然听得出他的话与她的话的区别,我和我们,只字之差,但意义全然不同。
“你要干嘛?”她警惕地看着他。
“我有一个办法。”他边说边向她走近,而她一步一步地后退,最终被他逼到了墙壁,终于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他随意将她的手攥住,欺身向前,咬住她敏感的耳垂,“想知道吗?”
“啊……”
当她感觉到他温热的唇齿咬着她冰凉的耳垂时,像是被烫着似的,惊呼了一声。她的双手被他攥在胸前,他轻轻一推,便抵在了她的胸前。今天还没有喂孩子,乳汁丰富,□被这样一挤压,尽管力气不大,但也让她微微发痛。
“木木,你是不是知道了?”他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她扭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