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象这么个凉爽的傍晚吧,我和扣子在中考前复习最紧张的一天逃了个晚自习,亲自来到万松园路好好瞧了瞧这大名鼎鼎的外校,记得扣子当时一边扎着头发一边淡笑,“看来我们那院儿,艾可最有远见,瞧见没,多好的地段儿,好象他们是住读,”
是啊,原来外校街临汉口最繁华的武商武广商圈,后面就是中山公园,旁边还有电影制片厂,小剧场,娱乐设施一应俱全,关键是,他们高中部属住读制,那不是半天云里骑仙鹤————远走高飞咯,谁还管的着?
我抬了抬眉点点头,刚想和扣子进他们学校看看,一个男孩儿就拦住了我们,“你们是水中的吧,”我们还穿着校服,“你们这样是进不去的,门口那老头儿肯定拦着,不如我带你们进去,”男孩儿的笑容很爽朗,不过眼睛一直盯着扣子,
扣子那长相,上哪儿都祸害得着人,这么健康向上的男孩儿也————事实上,祸害的不轻,这男孩儿后来迷扣子迷地魂三魄四的,还和莫耐他们打了一架,可后来怎么着呢,只是淹没在扣子前仆后继的追求者中的一颗小沙砾,至今,只怕扣子连他名字叫什么都忘了。
行走在夜晚的校园里,教学楼依然灯亮窗明,想着以前这些往事,除了唏嘘时间过的快,还有些对这般年纪丝丝的羡慕:要是当年我也进了外校,会不会更有些实际的自立能力?
咳,人呐,选了一条路就容不下第二种可能了————
“哈,”
一口气还没提起来,人突然被一个黑影扑到在地上!
事出太突然,我被摔的七昏八素的,还没正式反应过来,嘴竟然首先被捂住了,“别叫!”
他又知道我要叫?因为疼微眯上的眼终于睁开,却————
真的蛮惊艳。
咫尺的距离,这双漂亮的眼睛竟然给了我些许刻骨铭心的感觉,有最美丽的花朵和最纯净的海水的气息,透过月影的班驳,它能洗净人心灵的尘污,
“你能不叫吗,我不知道下面还有人路过,撞着你,我道歉,”声音清冷,却干脆,
我点点头。他放开我爬起身,并伸出手将我拉起来。
他站在阴影里,不过,依然看的出,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
“你如果有受伤,可以直接来高二六班找我,我叫行遗爱。”
男孩儿瞟了眼在拍打身上尘土的我,转身沉稳地离开。
他没有发现,当他提到自己名字时,我稍微的停顿。是的,行遗爱,这三个字让我心脏猛烈地收缩了下,
也许,这种感觉叫兴奋。
5
第二章外校的领导确实很讲实效,他觉得你行,当天就要签下你,哪怕此时已是非工作时段。
现在已经快八点,可整栋教学楼依然灯火通明,每个班的孩子都在自习,分别有一个老师在里面守着,有的甚至还在讲课,“不是只有高三才能补课到这么晚吗,”我问走在身边的教导处罗主任,他微笑着摇摇头,“现在省示范间竞争激烈,不从高一高二抓起,高三怎么冲的起来,现在的孩子再聪明也要靠时间积累,”他领着我上到四楼转了个弯儿,“让你今天现在这个点就过来,实在也是不得已,这个班是高二最好的一个班,家长要求也高,前面那个英语老师要去生孩子,早就说要走了,可家长闹着不能缺一堂外语课,我们学校其他外语老师的任务也重,为这个找老师的事儿很愁了段时间,你来了正好,不过这个班的孩子很有特点,独立性都很强,呵呵,蛮有个性的一个班,好是好,可能你更要花点心思,反正,就是要辛苦你了,”“我了解,好孩子比坏孩子更难教,您放心吧,我会尽力,”微笑着点点头,心里到真没有压力,再有优越感的孩子,再有个性的孩子,身边还缺少过吗,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甚至自己的本性也是如此,我有自信做好这份工作。
“同学们,这位是文老师,咱们班新来的外语老师,文老师刚从加拿大回国,英语特棒,让我们大家欢迎她的到来,”掌声响起,谈不上热烈不热烈,孩子们的眼睛都很淡然,颇有些荣辱不惊的味道。大部分孩子看了你一眼,就低下了头继续自己手上的功课,有几个深究了你几眼,好象在打量你到底有多大个板眼,不过,不多时也低下了头。教室里一直很安静,没有任何人交头接耳,气氛有点象考研究生时图书馆里的学生们各顾各地埋头巧学。
罗主任温和地跟我点点头就走了,我没有走上讲台,而是走到第一组和第二组的过道边站住。整整十分钟,没有一个孩子抬头和我有眼神上的交流。
这样也好,我有充足的时间打量他们。人的气质是由内而发的,优越感也不见得就体现在行为言语中,他们都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做自己的事儿,有的在思考,有的在默书,有的甚至在懒散的转着笔,可是眉宇间的灵动神采都是一致的。时空此时仿佛就象一面镜子,看着他们,我似乎看到的就是曾经的我们————突然眼光游到一个面容上没有再移动,唇角弯起:他认出我就是那个刚才被他撞到的女人了吗?
行遗爱。多好听的名字。
他坐在第三组第三排,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懒懒地敲着手里的橡皮,眉头微蹙着,看着面前的卷子。这个角度看过去,男孩儿的轮廓更优美。
我扬了扬眉,终于玩味儿地移开了视线,然后,撞见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是个蛮秀气的小女孩儿,看见我看向她,笑地更明媚了,我回以她舒朗的微笑,接着,看见她举起了手,当我走过去时,她一直笑着瞄着我,象个纯洁的小精灵。我发现有不少孩子开始抬起了头望向这边,“文老师是吧,您好,我是付捷,您刚从加拿大回来是吗,”“是的,”我温和地点点头,“我有个句子,您能给我翻译下吗,”我微笑了下,只听见女孩儿口里流泻出一窜流利的英语,声音不大,依然带着甜美的笑容,不过我知道,考验正式开始了,瞧那旁边双双竖起的耳朵,“The more you learn,the more you know,the more you know,and the more you forget。The more you forget,the less you know。So why bother to learn?”
“‘学的越多,知道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忘记的越多,忘记的越多,知道的越少,为什么学来着?’恩,这可是CARFIELD的名言,蛮有道理嘛。我还挺喜欢他那句话,‘Hard work never killed anybody。But why take the risk?’看来我们都和CARFIELD很象,很会为自己找借口偷懒。”
“文老师,我也有个问题,英语的‘恶心’怎么说啊,”女孩儿的问题还不知道回答的怎样,旁边就又一个小胖子举起了手,“‘gross’。字典中gross是‘总的,毛重的’的意思,实际上此词是表示‘恶心’的意思,与gag同意,美国年轻人一天到晚把这个词挂在嘴边,比如说,‘ Yuck,what is this stuff?It looks gross!’”我两指声色俱佳地假装恶心的捻起小胖子放在桌子上的塑料袋儿。
“那是程成用来装臭鞋的袋子,当然恶心了!”不知是哪个小男孩儿嚷了句,全班都笑了出来。“你们家才用装饭的袋子装鞋呢,”小胖子连忙还嘴。小孩子们还是蛮可爱的,不过,这样并不意味着他们会放过你,“文老师,您知道世界上一共有多少个钢琴调音师吗?”呵,看来专业问题已经问过时了,开始考验智商了。小家伙们还是蛮有丰富的知识面的,这问题,我听说过,可是微软公司面试时曾提出过的问题。既然听说过,自然就知道怎么回答,暗自庆幸还应付得了:这个问题类似于“怎样移动富士山”,调音师的人数取决于有多少钢琴需要调音,调音师的工作量由钢琴的数量和调音的频度决定。
“这样说吧,”双手环胸,靠坐在一旁的课桌上,我想了下,说,“美国共有3亿人口,按三口之家计算,全美共有一亿个家庭,如果一半家庭即5000万个家庭属于富裕阶层,拥有钢琴比例按10%这个比例可能有点偏高,但在推算大致比例时是允许的计算,那么就有500万个家庭拥有钢琴,这样全美就有500万架钢琴。如果每架钢琴一年调音一次,一个调音师一年调音1000架次的话,那么全美调音师的数量就是500万除以1000,等于5000人。世界人口有60多亿,是美国的20倍,但调音师应该不足美国的20倍。大体推算一下可知,美国的调音师数量约占全世界的1|4,全世界的调音师应该有2万人。”
我很认真,而且语速较快,思维也很快,这个回答不见得一定靠得谱,但快速转换的除法倍数问题,还是让脑子转的快的孩子跟上了,而且听懂了。慢慢,慢慢,我发现越来越多的孩子眼睛中有佩服的神色,最后,一个孩子轻轻拍起了手,后来,所有孩子都拍起了手————这次,比较第一次见面的鼓掌显然真诚了许多。
孩子们的笑脸看在眼里当然是高兴的,不见得他们现在一定就服了你,不过,暂时的小露锋芒还是有效果的,起码,第一印象形成的很好。可是,我暗自的愉悦很快就有所暗淡,因为我发现,几乎全班所有的孩子此时都抬起了头注意着这边,只有那个孩子————不好说,此时行遗爱同学的置之度外给我什么感觉,我只是看的真切,他并没有带任何情绪,仿佛就是有那样的自制力,即使身边吵嚷嚷,依然能集中精力解答手头上的题目。看的出,他全身心的注意力在他面前的卷子上,没有做作。也许,他对此不感兴趣。
6
再过多少年,行遗爱同学一定是个经典的男人。
他身上有一种神经质的迷人气质:精灵古怪的疲惫的,心思细腻的神秘的。他能够温和地亵渎一切严肃神圣的东西,给人的感觉又是淡淡的,气息清丽而不浓烈,但是持久。
譬如今天,我组织学生完成课后的演讲小练习,这是有一定难度的,平时班上几个很活跃的学生都有些犹豫。我点到了他,也许,我确实想难为他。
出乎意料,他走上了讲台:
“耶鲁的毕业生们,我很抱歉———如果你们不喜欢这样的开场。我想请你们为我做一件事。请你———好好看一看周围,看一看站在你左边的同学,看一看站在你右边的同学。
请你设想这样的情况:从现在起5年之后,10年之后,或30年之后,今天站在你左边的这个人会是一个失败者;右边的这个人,同样,也是个失败者。而你,站在中间的家伙,你以为会怎样?一样是失败者。失败的经历。失败的优等生。
说实话,今天我站在这里,并没有看到一千个毕业生的灿烂未来。我没有看到一千个行业的一千名卓越领导者,我只看到了一千个失败者。你们感到沮丧,这是可以理解的。为什么,我,埃里森,一个退学生,竟然在美国最具声望的学府里这样厚颜地散布异端?我来告诉你原因。因为,我,埃里森,这个行星上第二富有的人,是个退学生,而你不是。因为比尔·盖茨,这个行星上最富有的人———就目前而言————是个退学生,而你不是。因为艾伦,这个行星上第三富有的人,也退了学,而你没有。再来一点证据吧,因为戴尔,这个行星上第九富有的人————他的排位还在不断上升,也是个退学生。而你,不是。
你们非常沮丧,这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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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是为了你们,2000年毕业生。你们已经被报销,不予考虑了。我想,你们就偷偷摸摸去干那年薪20万的可怜工作吧,在那里,工资单是由你两年前辍学的同班同学签字开出来的。事实上,我是寄希望于眼下还没有毕业的同学。我要对他们说,离开这里。收拾好你的东西,带着你的点子,别再回来。退学吧,开始行动。
我要告诉你,一顶帽子一套学位服必然要让你沦落————就像这些保安马上要把我从这个讲台上撵走一样必然————”
确实惊讶的。这篇著名的演讲词来自于Oracle的CEO Larry。 Ellison。这是他在耶鲁大学2000届毕业典礼上发表的在世人看来最为狂妄、不受欢迎但又是现实真实状况的演讲。
我很惊讶,他能一气呵成轻松的说出来。他的语速不快,吐词清晰流利,情绪到不激昂,眼神中始终保持着懒懒地享受感。在学生赞叹的掌声中,他回到了座位上,却又有种难以言喻的优雅,身上清净地没有丝毫刚才言辞中的桀骜狂妄。
这种气质,将来对女人而言,是致命的。
“It’ll be the the ballot or it’ll be the bullet。 It’ll be liberty or it’ll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