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视线游离在佳肴之间,忽然没了胃口。对不起,作出如此美味佳肴的师傅,我将愧对你们的努力了。
老爸他坐在我的对面也不说话,想必他是吃过饭了,只是单手支著下巴看著我。看我一直还不动手,他问道:
“不合胃口?那我撤下去让他们重新再做。”
“不是!”我赶紧告诉他。“只是我现在还不想吃,我不饿……”
“不饿?不饿你刚才是怎麽回事?那分明是营养不良!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麽样子了!我给你的人参呢,是不是也没有吃?”
原来真的是老爸。
“乖乖地把这些吃下去,不要再令我担心了!”
老爸还在担心我?我明明那麽残忍的对待他!
我抬头看他,忽然想哭。
可是更加没胃口了。绝食很久的人不能一下子给他很多的食物,虽然我尚不至於到那麽凄惨的地步,每天都多少吃一点,可是因为最近一直都是只吃一点点,进食的功能似乎已经退化,所以美食当前并不会引起我的食欲。
老爸看我像个木偶似的坐在他的面前,可就是不吃东西,忽然站起来过来,拉把椅子坐在我的身边。
我还在诧异,他已经自己动手切了块牛排,塞进我的嘴里。
“……爸……呜……”
食物是美味的,可惜我已经不适应这种滋味了。
他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吐出来。
“乖乖吃下去!”
然後他的手伸过来,把我抱在他的腿上,手把手地拿起我的餐具。
“爸……你这是……”
我感到满脸羞愧,不习惯地在他怀里忸怩。
“我以为你冷得无法拿起餐具呢。”
“怎麽可能!你放我下来,周围的人都在看!”
我低声对他说,不时地看看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苦不堪言。
“那麽小音你就听话把东西都吃下去,不然我就会对你使出令人大开眼界的方法来让你吃饭。”
我知道他是说到做到的人,虽然心中百般地不情愿,可还是一点点地开始吃东西了。
他看见我有在吃饭,手就离开了我的手,但却下滑环住了我的腰。
我虽然在吃著东西,但心中却泛著苦涩──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干什麽,为什麽还会如此坦然地接受这一切?
终於,我放下了刀叉,静静地坐著不说话了。
“小音?为什麽不吃了?”
我摇著头,不说话也不回头看他。
他扳过我的脸,看见了我的眼泪顺著脸颊正轻轻滑过。
“音……”
“对不起……”
我忽然小声地说道,掰开他的手迅速从他的怀抱中挣扎出来──我不能再待在他的身边了,否则我的一切努力将付之东流。
可是我刚一站立双腿又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千钧一发之际,老爸在後面托住了我。
我的头晕晕沈沈的,体力还没有完全跟得上思维的速度。
“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宽大了,看见你变成这样竟然还能克制住自己。”
老爸冷冷地说道,眼神变得不对劲。
“如果是以前的我,现在大概已经把你的母亲……”
他没有说下去,可是我知道他想要干什麽。小时候有个男生总是喜欢欺负我,他就想办法把他全家都赶到乡下去,於是再也没有人跟我玩了,这也是我很少朋友的原因。
“不是母亲的错,只是我自己如此……”
我说话的底气越来越不足,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根本不配做你的母亲!”
他狠狠地说道,拉住我的手。“跟我回家吧。”
我摇著头。他仿佛受到打击似的问道:
“为什麽?她根本就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职责,你为什麽还这麽执著?”
“原因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这不是她和你的问题,而是我自己。虽然现在的生活不比以前,可是我是坐在自食其力,那种精神上的满足是我以前所无法体会的。”
他发现无法说服我,於是换了个角度。
“那麽仅限今晚呢?拜托你,小音,我很想念你,想到不能自已。只是今天晚上,陪我一下好吗?你可以冷血到立即放弃,可是我看著你在我身边看了17年,现在我还不能习惯。而且,你的体质那麽弱,先回去检查一下好吗?音……”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了,当他露出乞求的目光,用著我无法拒绝的语气说话时,不管他提出如何不近情理的要求,我都会不自觉地答应。这个人在我的生命里好像扮演著我的克星,遇上他是我劫数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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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回到那个无法遗忘的家。
那里还是老样子,仿佛从我离开以後一切都已经静止。老爸叫来他的私人医生周继鸾,给我作了全面的检查,结果正如我所料──营养不良加过度疲劳。
周先生离开时还一脸诧异的样子,以为我生为林瑞的孩子,生长在如此富贵的家中竟然会罹患这种疾病,简直是天方夜谈。
送走了周医生,老爸按照医嘱下楼给我熬汤。他从来不会做饭,但这次为了我却亲自围上了围裙,站在了厨具前。
我坐在客厅里,看到他的桌子上有本眼熟的杂志,仔细翻来,竟然找到我打工拍摄的全部照片。不止如此,在他的抽屉里我找到一大本相册,里面记录了我自从离开他以後全部的行踪,是以小时做单位来计算的。像是2月3日晚上10点我在超市里打工,上面就有我身著工作服工作的照片,旁边还附上文字说明──“2、3-22点,××超市”,一个小时後我又在何处也有记录。
我诧异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还是止不住手的翻阅,借助老爸的视角来重新审视我过去两个星期的生活。他看得比我自己更加细心,更加了解我的处境。
不知什麽时候他已经站在我的身後,手里端著为我煲的汤。
“这个是?”
我指著那本相册。
“我不放心你,所以一直叫霍卫东跟踪你的生活,并且拍下照片,每天过目,借此了解你的状况。”
“很凄惨吧。”我自嘲地说道。
“不,你不要这麽说,否则我会忍不住……”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用眼神表达我的疑惑。
“看到照片我当然会有这种感觉──你为什麽要如此受苦?我很多次都几乎忍不住要把你接回来了,不管你愿不愿意。可一想到这是你想要的生活,我又必须得克制自己,因为我答应了你,不想让你再对我失望。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根本就无法放弃你。”
他一幅痛苦的表情,好像比我还悲惨。
“可是为什麽呢?”我捧著相册,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是你的女儿,我不明白……”
“你和我有过两个约定。”他说道:“我是不会忘记的。那麽小音你呢,还记得的吗?”
约定?
我在脑海中开始放映以前的胶片,一幕幕飞速驶过,最後定格在某一幕──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那个时候我以为一切不过是一些自欺欺人的话语,至少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说过就忘,可是老爸却一直记得,记得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为什麽你偏偏喜欢上的人是我?这世上,我是你最不该爱的人啊──
那两个约定,是我与我的“父亲”之间的承诺,不是你。
他看出我在想什麽,却说道:
“先喝汤吧,快要凉了。”
睡觉的时候他要我和他一起睡。我躺在他的床上,心里虽然知道我身边的这个人很危险,可是我一点也不排斥同他在一起,相反,我喜欢这样,喜欢依偎老爸进入梦乡。
他给我盖好被子,我眨眨眼睛,问道:
“爸,你当初为什麽要拒绝妈妈?听她说,你应该是个冷血的人,即使不幸撒种结果也不会收拾善後,但为什麽还要认我呢?”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说道:
“没错,那个时候我的确和一干狐朋狗友玩的疯狂,也从来不会让哪个女人留下我的孩子。但是程慈婕,你那个妈妈却想方设法怀上了你,逼我结婚。开玩笑,我怎麽可能被那麽一个放荡的女人拴住?”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对我道歉:
“说了你妈妈的坏话,你生气吗?”
我摇摇头,母亲是个能作出这种事的人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我是不会为这种女人而浪费我的感情的。
我接著追问:
“为什麽你没有怀疑我是不是你的女儿?就像你说的,妈妈是个男性关系很复杂的人。”
“开始的时候我当然不信她的话,但是看到你之後,立即便晓得你身上流著我的血。那个时候,我也是半大小子,看到你咧开嘴巴对我笑,忽然很感动──”
这是他作为父亲的美好回忆,至於他是何时爱上的我,我不能问。
“小音你是个坚强的人。”
他还像以前那样细细地摩娑著我的脸,用充满爱意的眼睛看著我,令我的心一阵悸动。
我钻进他的怀里,开始低低抽泣。他吓了一跳。
“让我这麽待一会儿。”
我含糊不清地说道。他抱紧了我的身体,把他的体温渗透给我。
我想留在这里,不再回去。是的,我是个虚荣的女人,可我贪恋的不是老爸的钱,而是他的温柔。我离不开他的体温。
可是我无法说出来,不知道为什麽。除了哭,我现在没有其他的感情。
早上醒来的时候眼睛好涩,眼角边上还有干枯的泪痕,看来我昨天晚上是哭著睡著的。老爸还没有醒,他的手臂横在我的胸前,像是在保护著我。我看著他的睡脸,看他的眼,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嘴,听他的呼吸,忍不住轻轻拨弄他长长的眼睫毛,心想我的的确确继承到这个人的基因,我对他即使没有爱情,也有亲情的羁绊。然而现在,我也搞不清到底是哪种感情支配著我的一切。
忽然被他抓住了“犯案”的手,吓了一跳──他又是毫无声息地醒来。
他睁开睡眼看著我,模糊但性感,没来由地令我一阵心跳。
“小音,好像在做梦一样,醒来你还在我的怀里。”
他微微笑著,给了我一个早安之吻。我摸著被他吻到的额头,狠狠心说道:
“你说过只是昨天一晚的。我要走了,白天还要打工。”
如预料的一样,他的脸上立即露出一瞬而逝的悲伤。但是他也没有强求,慢慢地看著我穿上衣服准备离开。
他没有问──你能留下来吗?
他没有问。
心中只是如此设计令自己激动的场景,但即使真的发生,我也会拒绝。
“音,我送你。”
我谢绝了,把他推在电梯门後,自己进了电梯。在电梯关上的瞬间,我对他摆手微笑,那边的他却一幅吃惊的模样。
因为从来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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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彻夜不归,但是母亲并不在意。我早上回到家的时候,难得她在家,连玲也在。可是整个家里弥漫的是奇怪的气氛。
看到我进门,她忽然像看到救星出现一样跳了起来,抓住我的手说道:
“音,把你的钱都拿来!”
我诧异,呆呆地看著她──大白天的被自己的家人抢劫?
“妈,你那样说会吓到人啦。”
一旁的玲用看笑话的神色说道。
“怎麽了?”我问道。
“还不是我那个不成器的老哥。”玲嗤笑道:“他这次又去骗有夫之妇的钱财,但那女人的老公是黑社会的,得知後将老哥暴打了一顿,还勒索5万哦!真是衰到极点了~”
她呵呵笑著,好像完全不关自己的事。与她相反的是母亲那张焦急的脸,她听到玲的讥讽,生气地高叫:
“成不成器,那都是我的儿子!你一直都想让小飞出事的吧!”
“瞧你说的,那怎麽也是我的哥哥啊,虽说只有一半的血缘。”
母亲说不过玲,便转向我,还是我进来的那番话:
“音,把你的钱都拿来。”
我心中泛起一阵恶心,也像玲那样忍不住讥讽道:
“用我拼死赚到的钱去救他?”
“5万啊,我要上哪里去准备?”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爸曾经给了你10万吧。”
我这麽说立即让她闭上了嘴。她不说话了。
“没了?”我不可思议地看著这个女人。“10万啊!才不过一个月,你要干什麽才能将10万花得一点不剩?!”
玲说道:
“一定是去养男人了。妈妈就是这样,自己有钱的时候就去养男人,需要钱的时候又要靠我们这些作你孩子的。”
“难道有什麽不对吗?你们都是我生下来的!”
我讨厌她这样说,只是生下了我而已,便一幅要我感恩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