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没有人说话,却先传出来一阵压抑的低泣声,陶诗序看了看手机,发现上面显示的名字却是白萱的,她心里抖了抖,还以为是她在跟自己开玩笑——以前她们住在一起的时候,白萱就喜欢玩这些恐怖的小游戏,并且乐此不疲——她本来已经累极了,没想到然还被白萱这样摆了一道,当下便有些不高兴,但也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喂?萱萱?你怎么了?大晚上的,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说完又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没什么事的话,我挂电话了啊。”说完便等在那里,看白萱跟她打电话究竟是因为什么——
她当然不认为白萱真有这么无聊,大晚上地跟她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吓她,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她说,这样做,也不过是她临时起意给她开的玩笑罢了——那边依然不说话,传来的还是白萱低泣的声音,陶诗序这才听出来她是真的在哭,这么大晚上跟她打电话,肯定是碰到了自己不能解决的事情了才会想到她,脑袋里一些不好的影像立刻就涌了上来,她用力地将它们压下去,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方才开口说道,“你究竟怎么了?”
那边默然了半晌,似乎是在收拾心情,方才哑着嗓子开口说道,“陶陶……我出了点儿事……现在在警局……你能不能……过来一下……”她说着便又哭了出来,“我……我只能找到你了……”
陶诗序心里一沉,知道现在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会问出个什么结果出来,只能口里安慰道,“你先不要哭了,我马上过来啊,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个警局?”
白萱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了陶诗序,她默默地记下了,安慰了几句,急急地转过身朝着寝室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电话来,在姜可晨的名字上面徘徊了一下,终于还是翻到了齐子琪的电话号码,给她拨了过去。
通常这个时候齐子琪都还不会睡觉,她一向都是夜猫子,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那边的音乐放得震天响,齐子琪先接了她的电话,说了句“等一下”,跑到外面来了之后又才接了起来,开口便道,“什么事?”
陶诗序也说得简单,却都切中肯絮,“萱萱出了点儿事情,被关到警局里面了,我要去保释她。”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齐子琪也猜得到叫自己是因为什么,她做事情一向干脆利落,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废话,直接说道,“好,你在你学校寝室下面等我,我马上过来。不要坐其他人的车,我马上就来。”
陶诗序也不多说,嘱咐了她一句,“注意安全。”便挂了电话,转过身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寝室的大门。
她小声地走到自己的床铺前面,穿戴得严严实实,拿了电话身份证和钱包就要朝外面走去,还是她们寝室的室长,许是被她弄醒了,在床上小声问道,“你这么大晚上,要去哪儿?”
陶诗序心中一暖,但也知道她这样问,也不过是因为到时候要是自己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她也脱不了干系,可嘴唇却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小声回答道,“我朋友出了点儿事,我要过去帮她,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天亮之前会回来的。”
室长像是在床上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小心点儿。”陶诗序轻轻“嗯”了一声,便转过身,出了寝室。
这个时候,寝室的大门早就已经关了,要出去非要找阿姨开门不可,陶诗序敲了好久的门,阿姨才出来,见她那副样子便知道她是要出去,便说了一通学校规章之类的话来唬她,陶诗序来了大学这么久,早就知道这只不过是拿来哄大一的新生的,当下便跟她编了个借口,说道,“我一个同学急性阑尾炎,住院了,现在马上要手术,打算没有钱,人家不让做手术,我现在马上要给她送钱过去,阿姨你就通融一下吧。”
她语气软软的,阿姨听了,先就在心里同意了几分,加上她刚才说的话也不过是拿来唬人的,陶诗序说得又是救人性命的大事情,阿姨也不过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一句,听她说了这样的借口,知道哪怕就是后来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用她来负责,便打着哈欠,一边抱怨着一边给她去开了门。
这样一耽搁,等到陶诗序到了寝室门口的时候,站了也没有多久,齐子琪便开着车到了。
齐子琪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几分酒气,想到刚才电话那边几乎可以把人耳朵而震聋的声音,再看到她现在这幅微醺的样子,也不难想象她刚才在那边和人疯玩时候的情状。
只是眼下陶诗序并没有心情去猜她刚才在那边究竟是在做什么,她现在心里,全都是担心,一会儿在想白萱究竟是因为什么进了警局,一会儿又在想她在那里面究竟有没有受到其他的伤害……她本来就累了一天了,用脑又用力,如果不是白萱打电话给她,她现在都已经上床睡觉了,根本就不会再出来。加上现在又担心白萱的处境,还没有到警察局,她就已经倒在副驾驶座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她才感觉到身边有人在叫她,睁开眼睛一看,却是齐子琪从她旁边探出头来,一边快手快脚地将她身上的安全带解开,一边说道,“到了,下车吧。”
陶诗序打开车门,跟着齐子琪的脚步一起下了车,车门刚刚一打开,一股冷风就直直地往她衣领里灌进来,让她的瞌睡一下就醒了不少。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也让她来不及想那么多,赶紧加快了步子,跟着齐子琪一起走了进去。
她们两个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现在又是晚上,没有多少工作人员,她们两个问了好几个人才问到了保释人应该往哪里去,两个人赶紧找了过去。
办手续到没有废太多的时间和精力,齐子琪出马,很快就办妥了。她虽然不是齐家正经的小姐,但是这些年来她跟着齐子皓一起打天下,齐氏的很多事情她都在参与,人面上面也比较熟,她出马,办起事情来事半功倍。
白萱来的时候穿得并不厚实,加上现在都已经是下半夜了,才一出警局的大门,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哆嗦,整个人更是缩在大衣里面,小小的脸蛋儿被北风吹得通红,看上去十分的惹人怜爱。
陶诗序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从知道了缘由开始便一直冷着一张脸,任凭白萱用怎样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她,她都不为所动,连眼神都吝啬于给她一个,仿佛她这个人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齐子琪知道她为什么生气,说实话,她也生气,只是她跟白萱到底不如陶诗序和白萱那样熟悉,那样无话不谈,所以有些话她也不好说。再加上,陶诗序现在正在气头上,她要是也再生气的话,那又有谁去劝架?
陶诗序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前面,理也不理身后的两个人,都已经出了大门口了,白萱见她还是不理会自己,终于忍不住哀声叫道,“陶陶——”
“啪”的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截断了她后面要说的话,白萱没有想到陶诗序然会对她动手,一时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被她打的那个地方,眼睛里含着满满一眶的泪水,满脸委屈地看着她。
齐子琪也没有想到陶诗序然会这么生气,也吓了一跳,但是她到底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很快便反应过来了,强行拉着陶诗序往另外一边走过去,低声劝慰着她。
她不劝还好一点儿,劝了陶诗序原本就被她强压下去的怒火就“噌”地一下冒了起来,用力地甩开齐子琪抓着她的手,指着白萱的鼻子说道,“你胆子肥了是不是?然敢跟那些人在一起?你是嫌你在监狱里的待的时间不够长,受的苦不够多是不是?还想到戒毒所去待几年。毒品有多大的危害你不知道?白萱我告诉你,你要把你自己的性命全搭上去,行,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管你了。那个什么小贾小真的,你休想我帮你的忙,你们不是那么大的能耐吗?他不是那么了不起吗?可以啊,那就去找那些跟你们一起嗑药的人来保释吧,你休想我会出半点儿力。”
说完甩手便走,可是到底是放不下,走了两步之后正好齐子琪伸手拉住她,她也想给白萱一个台阶下,便也慢慢地停住了脚步。
白萱愣愣地站在她的身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连齐子琪给她做的眼色都像是一个也没有看见一样,三个人之间静默了好一会儿,齐子琪觉得场面终于平静下来了,正打算走到她们两个中间缓一下颊,却没想到白萱却突然大声地冲陶诗序吼道,“好啊,不管就不管,谁稀罕你管?你不帮他,我自己去,不用你管。”
她伸出手来往齐子琪身上遥遥地指了一下,说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们三个人,可是我怎么会不知道,从来都是你们两个要好,我被排除来在外面,你们两个亲亲密密,从来都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为什么还要跟你们在一起?在你们眼中,我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如今我走了才乘了你们的意,你们想我走嘛,好,我走就是了。”说完便猛地一个转身,不管身后齐子琪的叫喊声,迅速地没入了一片夜色当中。
刚才白萱的那一席话,句句诛心,陶诗序脸色随着她说一句便往下沉一份,到了最后,脸色阴沉到连一旁的齐子琪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安慰她了。
齐子琪在她身边站了好一会儿,等到她的情绪差不多已经平静下来了,方才走近她的身边,低声说道,“她也是在气头上面,你不要往心里去。”
陶诗序转过头来,朝齐子琪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寒风中,看上去竟有几分凄凉。
齐子琪心下也是有些感慨的。她知道陶诗序一向是把白萱当做自己的亲妹妹在看待,她跟着她男朋友在歌厅里面跟人家嗑药被抓住了,不管白萱究竟有没有做这件事情,但是她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明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也被拉进去却还是要在一起,这样的才更加让陶诗序难以接受。她既然关心她,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便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也是因为关心则乱的原因,她对小贾本来就有气,加上白萱也不会看人脸色,明明知道今天晚上惹怒了陶诗序,然还敢当着她的面说要把小贾也给保释出来,陶诗序气上加气,也不怪她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来。只是白萱然顶了陶诗序这些话,停在她耳朵里,心里又该是如何难受。
齐子琪知道这里面自己不方便多参言语,只是朝她走过去,伸手抱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车上带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不要想那么多了,她也是急到了,等她想通了,知道你是为了她好,便不会再那么想了。”
她一边将车门打开,把陶诗序送进去,一边又说道,“你也不要再去想了,回去睡一觉,什么就都好了。”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钻进车子里后转过头来对陶诗序问道,“诶?你还回去得到吗?要是不能回去的话,去我那里好了。”
陶诗序摇了摇头,又说道,“还是送我回去吧,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半夜了,再把白萱这边忙完了,都已经四点多钟了,现在看看表,都已经快要六点了,她本来是晚上出来的,又没有请假,要是查到了,虽然不一定会把她给怎么样,但是总归是一场麻烦。
她似乎是累极了,倒在靠背上面一句话也没有说,齐子琪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安慰她,两个人坐在车上一路飞驰,也是一路无话。
只是到了最后,齐子琪把她送到她们寝室的楼底下的时候,她要走之前轻轻地说了一句,“也好,她若从此不再跟我要好,我就当从来没有认得过她。”她说得很轻,却也很决绝,齐子琪心中暗叹了一声,她知道这一次陶诗序是真的伤心了,要不然她也不会这样说,本想开口跟她说些什么,但是话明明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出不了口。齐子琪朝她安抚地笑了笑,朝她挥了挥手,最后只是柔声说道,“快上去吧,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陶诗序轻轻地勾了勾唇,脸上并没有看出多少笑意来,转过身来朝她嘱咐道,“嗯,你开车小心儿点儿,我先上去了。”她说完便转身上了楼,身后传来齐子琪汽车发动的声音,在背对着阳光一片阴凉的楼梯间里,她嘴角微微弯成一个凉薄的弧度,她怎么就忘记了呢?
这世间,就是最亲密的夫妻父女也有反目成仇的那一天,她怎么能够要求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人能够像对待亲人一样毫无心机地对待她呢?到底是她奢望了。
带着几分怏怏的情绪回到了寝室里面,她们都已经起来了,看见陶诗序回来了,室长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走上前来,“你可终于回来了,我都快要急死了。”
陶诗序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个苍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