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知晓老头的真面目后,芸芸每每看他,都令蒙在鼓中的老头不寒而栗,怪异的眼神仿佛能穿透衣物,使他暴『露』于人前。
过关多日后,两人也逐渐放松警惕,开始在不甚繁华的小镇里穿行。芸芸见他日日都要装扮,瞒的辛苦,冷不丁发问,“喂,老头儿,咱们同行了几日,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他打着马虎眼,随意敷衍,“呃,尔···尔鸣。”
芸芸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指着他大笑,“哈哈,难怪你不曾主动提起自己的名讳,耳鸣!诶?你娘怎么会给你取这样促狭的名字,笑死我了!”
因她声线洪亮,几乎半条街的人都在盯着他俩看。“尔鸣”拽着她的衣领,径直将她拖到了偏僻的巷口。他身量极高,芸芸被她提着,就像入锅前的八爪鱼,死命挣扎,嘀溜一下,便被扔在了墙角。
芸芸双手护在身前,警惕着蜷缩着,“你···你想干什么!”
他轻浮一笑,“不想干什么,咱们打个商量,以后不要在大街上做这样丢人的事行不行?”
见他态度亲和,芸芸便又胆肥了些,“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件事儿!”
他双手负向身后,甚是儒雅地望着她,“只要是不违背礼法道义,老夫力所能及的,老夫就答应你。”
芸芸食指『揉』着肩上碎发,“你看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一身衣服都穿了好些天了,蓬头垢面,一把像样的梳子都没有,你帮人家买点罗衣钗环什么的,好不好?”
“尔鸣”听得浑身汗『毛』直竖,连忙答应下来,“行,行,只要你别再这样说话,随你买几套!”
还未到裁缝铺,芸芸便闻到一阵脂粉香气,身旁一位身着粉『色』衣裙的妙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过,尔鸣深吸了口气,觉得受用无比。
是以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跟上去,明明已经康复的双腿此刻却故意一瘸一拐博取同情,拉着粉衣姑娘的衣袖,“这位美丽的小姐,你同老夫过世的女儿长的真像,可否告知老夫你的芳名?”
芸芸侯在一边,十分看不过眼···
☆、第十四章 老色鬼(下)
“过世的女儿?难怪要易容成这样,原来是方便勾搭良家女子,怪道能和陆茗那个老光棍做朋友,阿玛说的果然没错!”
芸芸发了一顿牢『骚』,狡黠一笑,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把挽住尔鸣,甜甜一笑, “爷爷,你腿不好,怎么又跑出来了,走丢了怎么办?”继而别过头,同那姑娘赔了不是,“对不起啊小姐,我爷爷脑子有些不好使,总爱上街胡言『乱』语,真是对不住了。”
那姑娘摆摆手,提着裙子逃也似的跑开了。
尔鸣眼神怨毒地看着她,芸芸则不以为然,径自走进街边的成衣铺,选起衣服来。随手拿过一件粉『色』裙衫套在自己身上,对着穿衣镜转了一圈,丢给尔鸣一个巧笑。
他本对方才之事介怀,瞧见这个巧笑,便生不起气来了,还有些···有些受用非常。芸芸似料准了他一般,上前一手轻抚着他宽厚的胸 膛,“尔爷,你看奴家的姿『色』,比市集上那个十七八岁的老女人如何?”
尔鸣喉头一动,掏出银票扔给掌柜的,拽着芸芸大步走出成衣铺,直到下榻的客栈方停下。
“你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何为礼义廉耻,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调戏男子,让你父母知道,日后如何嫁人?”
芸芸不以为然,得瑟着,“彼此彼此,你不也是调戏良家『妇』女吗?”
尔鸣气恼出言,“男人和女人怎能相提并论,咱们男子可以娶多名妻房,女子只能随侍一夫,更何况,一个女子的名节,是比生命都重要的东西!”
芸芸笑着靠近他,“男子,老爷爷,你年过六旬,怎么还能自称男子呢,说漏嘴了吧!”言罢扬手撕下尔鸣面上的人皮,“别装了,我早就知道了!”
尔鸣吃痛地捂着脸,“你这丫头还真是,出手这么狠,险些毁了老夫的一副好容貌。”
芸芸有些失了底气,别过头,“最多,我跟你道歉喽!可是你也隐瞒真相骗了我这么久,咱们一笔勾销!从今天开始,我们还是相扶相持的同路人,怎么样?”
他『揉』了『揉』保养得宜的白皙皮肤,僵持了片刻方开口,“嗯,既然你诚意拳拳,老夫···哦不,本公子就勉强接受好了。”
芸芸悄悄瞧了眼他俊美的容貌,心中暗笑,这样就对了嘛,这张脸看着多舒服,只有这般英俊的男子才配与本小姐并肩而行嘛。
她还欲说些什么,却见尔鸣正灰溜溜地下楼,“喂,姓尔的!你去干什么,等等我啊!”
“本公子回房沐浴更衣,傅姑娘若想一窥究竟,本公子欢迎之至,也省得傅姑娘好奇心一起,又行偷窥之事。既看得不全面,又花费功夫。”
傅芸芸闻言虽气恼,却一时语塞,无言辩驳。
其实细细想来,这一路虽然风餐『露』宿,不及中堂府中的日子舒服雅致,却比府中快活自在,有趣多了。尤其是与这样一个怪人相识至今,更是欢声笑语不断,每一步都是新奇的旅程,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第十五章 娇小姐
才过了半天安稳的小镇日子,一大清早尔鸣便将她从睡梦中叫醒,“喂,丫头,赶紧起来赶路,楼下等你!”
因为昨日才买了新衣裳,许久未曾精心打扮的傅芸芸今日兴致极佳,在妆台前描眉画眼,轻点朱唇,梳了个极俏皮的双缨髻。
一袭粉衣与紫『色』水晶蝴蝶簪交相辉映,衬得她美颜如玉,娇俏动人。
傅芸芸撩着裙摆唤他,尔鸣背对着阁楼正没好气,转身见了翩翩然下楼的小姑娘,眼中难掩惊诧绝艳之光,这丫头总是能将人惹到炸『毛』,然后轻而易举地化之于无形,只令人心神动『荡』。而他人为了她,心中所起的涟漪,她却不以为意,难以意会。
上天对她是极为偏宠的,总让人不禁怀疑,她的前生,是否是天上那位专司人命格的星君之情人。惊世的美貌,权倾天下的家世,还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巧心,其中任何一样,都是世人穷其一生也难以拥有的。
尔鸣为掩自己的垂涎之『色』,冷下脸不咸不淡出声,“既然下来了,就快启程吧。”言罢也不等她,自顾自去了。
她嘟囔着,“什么嘛,我今天还一粒米都没吃呢。”
男的俊美,女的娇俏,纵使走在偏僻的小路上,也盖不住那百分百的回头率。傅芸芸心内自是美滋滋的,手边把玩着髻上丝带,兴致盎然。尔鸣似十分看不惯旁人瞧着自己时那许久未食肉般的表情,是以同身后的丫头说了句,“前边转角走小路!”
“哦!”她不情不愿应着。
许是司雨之神也艳羡于傅芸芸得天独厚的美貌,是以特别挑了她精心装扮后的这一日,想要令她狼狈一回。
两人刚转入小路没多久,便下起了倾盆大雨。小路之所以被称之为小路,只因它虽是捷径,却崎岖难行,一双簇新绣鞋在泥泞的大小水坑中淌过,早已没了先时的颜『色』。
小路上的沟壑因暴雨的冲刷而渐渐崩塌,形成了一湾湾水渠,拦住了去路。傅芸芸本就饿的发慌,加之又被淋成了落汤鸡,立时烦闷非常,耍赖般跌坐在水渠前,“都是你,要走什么小路嘛,弄的连个避雨的茶寮都没有!现在水这么深,怎么过去啊!”
“起来!”尔鸣有些愠怒,“这点苦都吃不了,当初何必从家里逃出来,嫁与王侯,养尊处优岂不好!”
傅芸芸捂着耳朵大叫,“我不管,总之就是你的错!”
尔鸣逢着这个骄纵蛮横的大小姐,也无甚耐心哄骗,只厉声喝道,“不起来是不是?好!那你一个人坐在这儿,等天『色』晚了,让豺狼虎豹来收拾你!”
这人狠话一出,竟头也不回地跃过水渠,独个儿消失在小路尽头。
傅芸芸一人在泥坑边坐着生气,任雨点打在身上脸上,也不动弹。好在雨神并没有为难她很久,暴雨很快过去,微凉的风灌进林中,芸芸环抱着双臂牙齿打颤,又冷又饿。
耳边还传来一声声奇异的怪叫,脑中不断回旋的,就是尔鸣那句话,“让豺狼虎豹来收拾你!”
☆、第十六章 赶尸人(上)
“尔鸣,我恨你!”
小丫头发泄一通后,愈发饿了,望着那无良人扬长而去的小路,双眼渐渐困顿。
模糊中听见一阵马蹄之声由远及近,马上的俊朗少年长臂一挥,便将自己拉上马背,拢在怀中。
他的身上,散发着独有的特殊香气,似『药』非『药』,似麝非麝,只是带着无尽的吸引力,令她无比安心,温暖。
傅芸芸小小的脑袋不断在他胸前蹭来蹭去,柔软的发丝在他鼻底撩拨,尔鸣终耐不住,一声“阿嚏!”
怀中人忽的被惊醒,发觉搂着自己的,正是试图丢掉自己的混蛋尔鸣,“你这个没良心的人!你放开我!我不要你可怜!”
“别闹了!你再动一下,信不信我立马把你丢下去,真让豺狼虎豹吃了你!”
芸芸看了眼马下泥泞的小路,立即抓住了他的衣袖,紧紧地丝毫不敢大意,“哼!我才不会如你的愿!”
马儿载着两人,健步如飞地踏过一处处水洼,穿过山林小路,尔鸣眼见着目的地越来越近,面上不禁『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
傅芸芸再次醒来时,周遭景物已被夜幕笼罩,马儿也显出疲态,慢了脚程。腹中奇怪的感觉随着马儿的颠簸越发难受,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只恼着,“停下!我要下马!”
“此地不同京中,山林中多虫蚁,等出了林子咱们再宿营歇息为好。”
芸芸憋得实在难受,羞得满面通红,“我不管,我就要下去!现在立刻马上!”
尔鸣勒住缰绳,跃然下马,“随你,一会儿可别后悔。”芸芸一下马便往草丛中钻去,一面跑还不忘扔出一句狠话,“你要是敢过来,老娘饶不了你!”
他邪魅一笑,暗自摇头,这丫头,原来是要小解,还死憋着不说,真是嘴硬。
林中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傅芸芸正担心着草丛外的尔鸣是否会听到这尴尬羞人的声响,林中深处却传来奇怪的蹦跶之声,听起来也不似野兽。
她麻利地系好腰带,正要起身,眼前却忽地出现了一双脚,确切地说,是一双穿着簇新绣花鞋的脚,“喂,你谁啊,没看见人家···”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口,傅芸芸便被眼前一身湖蓝寿衣,面『色』惨白的人,不,应当说是尸体,给吓得跌坐在草丛中,蒙着眼惊呼,“尔鸣!救我!”
今次之前,傅芸芸从未意识到,身旁的男子是这样重要。此刻她紧紧攥着尔鸣的衣袍静立一旁,双腿仍旧发颤,小女儿之态毕『露』,小手指着草丛中的一溜尸体柔声问,“她,他们是···是怎么回事啊,怎会平白的自己全都跑出来了?”
尔鸣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向着草丛深处喊去,“湘西的朋友!我家妹子素来胆小,请速速献身吧,可别当真吓坏了人!”
林中笛声悲凉,如诉如泣,似在为逝者沉痛哀悼。笛声渐近,一袭黑衣黑袍,头戴斗笠黑纱之人也渐渐现出身形来。
☆、第十七章 赶尸人(下)
许是长期与尸体打交道夜行的缘故,隐约可见黑纱人的白皙皮肤,只是与常人不同的是,黑纱人虽白皙,却无红润血『色』,而是周身泛着微微青紫,透出一股阴历『潮』湿之气。
笛声渐息,那人声『色』悠悠,“货物唐突丑陋了些,惊扰了两位,实在抱歉。”尔鸣恭敬回礼,“尊驾肯献身就好,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怕吓坏了我这胆小的妹子。”
傅芸芸嘟囔着,“谁···谁胆小了,大半夜的,突然有个死人蹦到你面前来,你难道没半点反应?我这是,这是惊讶,世上竟有这等奇事,闻所未闻罢了。喂,戴斗笠的,你为什么叫他们货物呢?”
依旧是沉静如水之声,“我道乃赶尸人,专接送客死异乡之人回家的差事。这九名死者皆是湘北之人,由我道运送回乡,自是我道的货物了。”
“原来是这样,这么多人,哦不,死人,为什么会自己走动呢?”
尔鸣打断她,“咳咳,这是赶尸人间的秘辛,都说与你听了,人家拿什么做生意!”
那黑纱人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公子高义,若无旁的事,我道就告辞了。”言罢举起铜铃,口中念念有词,带着尸体复又陷入夜幕之中。
尔鸣摇摇恭送,“道兄慢走!”
傅芸芸见危险过去,自也撒开了手,不屑地言之,“不过一个赶尸人,且都走了,你还这么毕恭毕敬干什么?”
尔鸣连忙捂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