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丝用双手捂着脸,泪水透过指缝透漏出来,她不知道要怎么排解心中的钝痛。
哭声很小,不刻意之下,几乎难以辨别,房间仅有两个人,除了凯丝之外,只有床上昏睡的顾瑾瑜。
病哪能说发就发,恰好就在他要离开就发作。这一切不过刚好是他提前设定的情节而已,就是为了能顺利留下,为接下来故事做一个铺垫。
他知道金主对和他想象的人有不一般的感情,可是他不知道那份感情到底到了什么程度,现在还看,那张冷淡的脸,没想到却是个用情至深的人,看人眼色过活的他,又怎么分辨不出来真假深浅?
一切都向着他计划好的进行着,只是他原本只是做做样子的头痛,现在似乎真的痛的难以自制,像有什么要从他脑中炸开,似乎也有一个人在他眼前神情痛苦哭着,只是那人的脸怎么都无法看清,哪怕是这样,他的心也跟着抽痛着。
两重夹击之下,他都要怀疑吃下的止痛药是不是过期了,怎么一点都不管用,反而他本来好好的,却突然痛不堪言。
精湛的演技开始变得拙劣,只是陷入悲怆的凯丝,没有发现,只要她往床上的人看一眼就能发现,只是她连这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等凯丝心情平复下来,时针都走了好几格,脸上的表情也已经恢复,只是那双明显哭过的眼让那份冷漠减了几分。
不知道床上的人是不是撑不下去了,缓缓睁开眼,看到床边的人,脸上有些讶异。
那份讶异一半是假装,一半是真的被那双眼给惊住了,这都多久了,那哭过的痕迹还没消褪。
凯丝微微侧首,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
“离开的事,明天再说吧。”
顾瑾瑜微微敛了敛目,“抱歉,让你看到那样不堪的东西,还要接着麻烦小姐,只是我没想到头疼今天会发作,要是早知道,我昨天就该离开的。”
凯丝没有接话,也没有看到那人脸上类似自嘲的笑。
凯丝见人已经醒来,便打算离开了,即使她被顾瑾瑜那张脸所迷惑,但是她也清楚的知道,这个人不是他。
就在凯丝准备起身的那一刻,顾瑾瑜先一步开了口。
“我失去了记忆,关于从前的记忆,我是谁,以前过着什么的生活,曾经认识的人,通通不记得了。”顾瑾瑜的手紧握着床单,他在赌,这把如果赌赢了,他就能留下来,如果赌输了,他也只好认输。
他知道,他认定的金主一定认识和他长的一样的人,可是却明确的知道他不是那个人,所以那个人要不就是在好好生活在她身边,要不就已经死了,可即使这样,他也宁愿赌一把。
随即,陷入了一阵沉默,原本正要离开的人,不但没有离开,反而再没要走的意思。
“所以呢?你想告诉我什么?这些话又是谁教你说的?”凯丝的目光不再逃离,直视在那张脸上,淡漠的声音直接跌落到冰点。
现在的凯丝敏感又让无法靠近,可是顾瑾瑜却在心里笑了,因为他知道他赌赢,他不是什么机会都没有,人只有踩到了痛处,才会露出一副全然戒备的样子。
“你觉得我在骗你?”顾瑾瑜用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反问着,虽然他是想尽办法想要留下来,但是他说的话并不都是假的,而他失忆的事,确实是真的。
凯丝的眼神更冷了,认定了是路卡示意的,这样一想,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不在乎,失不失忆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具备任何意义,她亲眼看着那人死在面前,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还是按照我说的,明天会有人送你走。”就因为刚才的事,凯丝对于眼前的人的耐心也到了极致,她觉得一切都是有路卡处心积虑做出来了,现在什么都可以是假的,何况一张脸?
顾瑾瑜的脸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一切明明按照他计划好的方向在进行,为什么最后的结果反而不受控制?
“我没有骗你,我失忆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三年,我只有三年的记忆。”这三年的记忆就足够他记住一生了。
即使一遍一遍告诉自己都是假的,都是路卡的阴谋,听到这,凯丝还是忍不住一顿,片刻的失神之后,凯丝忍不住自嘲笑了笑,她这是在想什么。
“不用再说了,明天一早就走,你也不用再来找我。”凯丝没有在刚才那个话题上纠结下去,简短说完之后,起身大步离开,再没有迟疑。
顾瑾瑜脸色不愉,他不知道到底哪错了,而且,要是他再想不到办法,只怕他真的再无机会,可是还能找什么理由呢?
相比谋算败坏,顾瑾瑜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先前的刺痛又再次浮上,脑子里有什么要破体而出,咬着牙,捂着心口处,痛感越发强劲,可是他就是忍住一点声响没有发出。
一些朦胧的画面在脑海快速闪过,明明都是属于自己的,却无法抓住一般,无法串联起来。
他不知道怎么了,以前虽然也会头痛,想起一些过去的画面,但是从来没想现在这般过,那些画面越来越清晰。
向后一倒,顾瑾瑜额头满是汗珠,紧闭着眼,满是痛苦的表情,嘴里溢出两个字,“唯一。”
重新回到自己房间的凯丝,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封闭起来,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整个罩了起来,隔绝外界所有的一切。
不知是不是先前哭过原因,哪怕现在心里再难过,她也哭不出来。
被门隔绝了的梅,皱着眉想着要不要上前将门露出个缝隙,万一里面出了个什么意外,她要怎么交待?
可是想是这么想,只怕里面的人一点都不想她做出这样贴心的举动吧。
权衡再三,梅还是用铁丝撬开了门,露出了缝隙,接着这点空隙,扫了眼房内,没有人影,倒是床上鼓鼓的。
真是极其幼稚的逃避方式。
这下梅放心的坐回沙发看她的肥皂剧了。
直至外出一天的卫阳回来,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梅有好几次都想去看看鼓起被窝里的是不是真的有人在里面,要不是没有损坏的地方,她说不定真的会这么做。
“什么有些多事,但是,守着快要果实的时候,最好不要去做其他事。”梅见人回来了,很是爽快的抛下一句话,也不管听的有没有听懂其中的含义,没有停留的离开了。
刚和一群老狐狸打过交道,回来还要揣测话中话的卫阳有些烦闷的皱起了眉头,不过他也清楚,梅是雇佣兵,不是会主动多事的人,她既然会这么说,一定是有什么事,只是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一时半会,他只想到了凯丝,不过凯丝会被人抢走吗?
卫阳想到这,也顾不上先洗澡的问题,走进了房间,环视了眼,最后在床上停了下来。
见到这一幕,卫阳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轻轻将被子里的脑袋解救出来,只见那张脸因为氧气的原因,而两颊绯红。
这一刻,卫阳的目光柔和,脸上的表情满怀爱意,要是好友的盛铭看到了,只怕也受惊不小。
俯身在额头落下一个轻吻,卫阳这才起身去洗澡。
等卫阳洗完澡出来后,床上的人还是保持的相同的姿势,像是正在熟睡。
想着梅离开时说的话,卫阳看着凯丝的睡颜,一时还想不通其中含义,不过,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放开她。
抱着这样的心思,卫阳将人牢牢拥在怀里,闭眼睡去了。
早上太阳升起,仍旧只有凯丝一人。
凯丝睁着眼,还是昨天躺下的姿势,没有动过。
直到外面有了响声,这才起身。
“将那人带走。”凯丝见到梅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梅挑了挑眉,她原以为昨天那个架势两人该是有什么后续发展,没想到这一大早就要将人弄走。
梅也不耽搁,这就去将皮特和修格两人叫来,分配工作。
两人轻松了好几日,就算开工干活,也不是什么累活。
皮特和梅两人去了隔壁,修格不像梅那般悠哉,毫不顾忌的吃着东西看着电视,只是在那静坐着。
凯丝站在窗边,也也不知道是看风景还是在发呆。
门被敲响,修格做了和梅一样的举动,子弹上膛,动作更为干脆利落。
门打开,外面站着三个人,正是今天要走的顾瑾瑜和护送的梅和皮特。
身旁的两人都有些不耐烦,只不过表现的程度不同而已。
“她在不在,我有话想和她说。”顾瑾瑜紧握着手,脸上的表情隐晦不明。
不用说是谁,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
修格看了眼站在窗边的人,似乎一点想要听的意思都没有。
“走吧。”修格对着门口的人说到,同样也是对着其他两人说。
梅有些讶异,怎么一天一个态度?昨天她还以为两人是真爱的猜测,今天怎么就陌路人了。
“我只想见她一面,就一句话。”顾瑾瑜并不打算就这样被打发了。
修格还是往后看了眼,依旧没有反应,于是朝着一旁站着的人使了眼色。
拿了钱,自然要干活。
不用梅动手,皮特一人就足够了,利落的擒拿手,一下就将人禁锢住了,接着就轻松的往后拖。
这下顾瑾瑜急了,也顾不得其他,急忙大喊,“顾唯一,你是不是顾唯一,你是不是叫顾唯一!”
顾瑾瑜迫切的想要确认,虽然自己也不确定对他避而不见的人到底是不是他脑海中看不清脸的人。
顾唯一是谁?三人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里面的是梅迪契大小姐。
顾瑾瑜来来回回就那一句话,就在声音越来越远,电梯数字一点点往上升,就要到达他们这一层的时候,凯丝走了出来,直直的站在他们面前,脸上的表情,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那里面包含了的实在太多。
凯丝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走出来,是承认自己曾经叫过那个名字,还是他怎么知道这个名字,只是愣愣站着,也没开口留人。
就在此时电梯门开了,只不过站在电梯门外的人没有走进去,反而电梯里走出一个人。
卫阳怎么都没想到会看见这一幕,只见过照片的人,没有想到还会在现实中见到,那一刻,他脑子第一个能想带的是,亲手让这人从面前消失。
谁都没有想到会出现眼前的景象,修格三人同时在一南一北的人来回打量。
作为好心多事的梅,有些不能承受这一刻的气氛,她真的只是好心提醒一句,可是她没想到事情好像不受控制的发展着,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了现在。
可是顾瑾瑜却像是没看到似的,只是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人,眼中带着毫不隐藏的哀色,他的记忆还没有恢复,可是每次看到眼前的人时,他都感觉到心在抽痛,那种熟悉的感觉,越靠近的越清楚。
“唯一,顾唯一,你是顾唯一吗?”当他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心胀痛的无法自已,像失而复得的宝贝,又带着喜悦。
已经阴沉到随时可能报答的卫阳一脚就踹了过去,摸样阴狠的像是困兽之斗的独狼,“你他妈是谁?顾唯一那个名字也是能从你嘴里喊出来的吗?”
顾瑾瑜措手不及一下就踹倒在地,胸腔闷痛,不过早就在这种暴力之下练就出来的他,这一脚算不上什么,三两下爬起来,扶着墙,看向瞪着自己的男人,一看就知道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管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讨厌的很。
“我不管是谁让你来的,你最好赶紧从我眼前消失,不然……”后面的话没有说清楚,卫阳眼睛微眯,整个人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警告的后果再明显不过,不是从眼前消失,就是从这世上消失。
他是聪明人,这般简单的选择,他怎么不会选,可是他也知道,今天他要是就这样放弃,那他后悔一辈子的,他眷恋的心是这样选择的。
“滚,我叫你他妈快滚!”如果可以,他恨不能立刻就将这个人掐死,可是他不能,要是他真的这么做了,他和凯丝会变成什么样,他不知道,第一次,他对顾唯一这个名字是这么的反感。
顾瑾瑜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仍旧不动,他清楚的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忤逆面前暴怒的男人无疑是自己找死,可偏偏他的反骨发作,从这个男人的态度来看,就知道顾唯一就是她,但不听当事人亲口回答,他就是不离开,这样的执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还是不是,他都想听她说。
三个人形成一个奇怪的世界,却没有一个人能充当缺口。
“我只要一个回答,顾唯一,是不是你?”这一刻顾瑾瑜再不见从进来这里起,就带着演戏的面具,而是执著坚毅。
凯丝看到那双眼睛时,怔愣住了,这一刻,她分不清面前的人到底是真是假,她甚至觉得他不是别人就是顾瑾瑜。
两人之间像是将他远远排除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