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电话那头的长音让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傻。又一阵敲门声让她终于把注意力集中对了地方。
“这种鬼天气,怎么会有人来?而且还不按门铃,好奇怪。”梁紫苏嘀嘀咕咕地念叨着,蹑手蹑脚地蹭到了房门前。她有些警觉起来,从猫眼里观察外面的动静。
门外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敲门声只是梁紫苏的幻觉。她又向外窥探了一阵,决定打开门看看究竟。
梁紫苏如同做贼一般把门轻轻打开了,她贼眉鼠眼地四处看了一阵,没发现什么可疑。而被放在地上的一封信引起了她的注意。信封上空白一片,没有任何署名。梁紫苏第一反应便是施特雷洛给她偷偷送来了消息,她飞快地把信捡起来,然后迅速关上了房门。梁紫苏靠在房门上大口喘着气,颤抖着拆开了信,信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3月6日,萨尔布吕肯,路德维希大街9号。
这是什么意思?梁紫苏翻过来调过去地把信来回看了好几遍。完全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这是密语?”她又对着灯眯起眼睛使劲看了看信纸,没发现什么端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施特雷洛寄来的。因为字迹不对。
“3月6日,萨尔布吕肯……萨尔布吕肯不是西边那个小城市么?”梁紫苏自言自语道,“这个地址……那里有什么?”
要不去看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梁紫苏打定了主意。反正她一个小人物,也不怕有人绑架勒索。大不了看情势不对撒腿就跑嘛。正想着,电话铃响了。一定是罗森打来的。
“喂?”
“我的埃莉诺,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梁紫苏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了罗森吊儿郎当的欠揍模样,“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你最迟下个月就可以动身。”
“太好了,谢谢你!”梁紫苏高兴极了,她终于能够脱离苦海了。
“不过,我说,你为什么还要带上汉斯施特雷洛啊?他不是已经…已经……”
“我希望他没有。”梁紫苏的话让罗森有点发懵。原本梁紫苏确实想一个人先走,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施特雷洛会来找她的。所以她干脆拜托罗森连这个“死人”的手续一起办了。就算第六感不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很快就要回前线了,希望我们还有再次见面的机会,埃莉诺。”罗森并没有计较施特雷洛的事,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惆怅。不光是他,梁紫苏也很有些舍不得。
“我们一定会再次见面的,一定会的。我相信那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梁紫苏承诺般地说道。这的确是她对罗森的承诺。她一定会回来报答他的。
“我会想念你的,埃莉诺。”
“我也会的,罗森……理查德。”
“哈哈哈,你叫我理查德啦,我简直太开心啦!”
“你……”如果有机会的话,梁紫苏一定会一脚踹翻这家伙。她发誓。
Chapter 244 冤家碰头
俗话说得好,好奇害死猫。但凡好奇心重的人大多没啥好下场。不过梁紫苏还是很想去看看萨尔布吕肯的路德维希大街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三天前,神秘的舒马赫先生把去美国的全套资料都送到了梁紫苏家里,并说手续已经办好,有效期为一个月。梁紫苏瞬间就把那些东西藏到了墙和书柜的夹缝里,生怕被别人抢了。解决了赴美问题,因为这个神秘字条而百爪挠心的梁紫苏心无旁骛地来到了萨尔布吕肯。
这个位于萨尔河畔的城市是一个充满了艺术气息的地方。一些罗马帝国时期的华美建筑完好地保存至今。虽然她和德国许多城市一样,被战争的阴霾所笼罩,但这里的人们却难得地保持了平和乐观的心态。在市民公园和集市广场都可以看到冒着寒意演奏乐器或者翩翩起舞的人们。梁紫苏被这样热闹的气氛感染了,多日来郁闷的心情也逐渐消散开来。她破天荒地在一家快餐店买了一根香喷喷的烤肠,夹着面包大快朵颐了一番。一边吃一边感慨“资本主义也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啊”!
就这样溜溜达达走到了路德维希大街,这条大街其实是萨尔布吕肯一个比较繁华的街道,沿途有不少商店和餐厅。梁紫苏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小心留意有没有人跟踪自己。她还把几个行人划为了可疑人物,当然都一一推翻了。梁紫苏顺着门牌号一路越走越偏僻,她心中也越来越警惕。原来,路德维希大街的尽头位于一个很僻静的地方,即便是在大白天也鲜少有人出现,和刚才的繁华判若两样。梁紫苏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传销窝点或者黑社会老巢什么的,她充分发挥了她不靠谱的想象力。
“13号,11号,9…9号。到了。”梁紫苏絮絮叨叨地碎碎念着,站到了9号门牌面前。
这是一个略显古旧的小公寓,比梁紫苏在柏林见到的那些带花园的公寓差远了。墙面上斑驳一片,稀稀疏疏绕地绕着爬墙虎的枯枝。房子外面只有一道简单的篱笆墙,连猫都防不住。看不出颜色的邮筒上拴着一把生锈的锁,一看就很久没有被打开过了。梁紫苏越看越觉得这里不像什么罪恶据点,反倒是像一对年老的德国夫妇颐养天年的地方。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仰天大笑出门去,无人知是荔枝来……我敲我敲我敲敲敲……”梁紫苏一边习惯性地胡言乱语,一边敲响了砖红色的房门。
咚咚咚。敲门声短暂清脆,不知为什么,梁紫苏却有一种敲在她心上的感觉。
咚咚咚。又是三声,梁紫苏仿佛听到房门那边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的心没由来地狂跳了起来。
当她抬起手,准备再次敲响房门的时候,门开了。一个她即便死去都不会忘记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
“你……”时间已静止,万物不复存在。她的眼中只剩下了他的身影,眼泪迅速聚集到眼眶,她拼命克制着自己才使它们不至于马上跌落下来。
“埃拉。”对面的人充满感情地轻唤了一声。
“你谁呀?”梁紫苏抽了抽鼻子,哽咽着问道。她的语气非常不好,旁人听了多半会恼。
“埃拉。”对方不恼反笑,笑意盈盈地看着眼前闹别扭的姑娘。
“哦——”梁紫苏故意拉长了声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想起来了,您是什么雷克萨斯少校。我们又见面了,呵呵呵呵。”
“埃拉,我是汉索尔。”
“汉索尔是谁?不认识!”
“埃拉,我是你的汉索尔。”
“去,别占姐便宜!什么你就是我的了我哪儿来那么大儿子……”
“埃拉。”不由分说把姑娘抱住了。梁紫苏的耳边传来了温热的气息,“对不起,我错了。”
“你……”梁紫苏拿这样的施特雷洛最没办法,她笑着哭了出来,对着施特雷洛的肩膀恶狠狠地咬了下去。施特雷洛闷哼一声,任由梁紫苏发泄心中的怒气。
“你个死呆瓜臭呆瓜烂呆瓜!”梁紫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道,“你还敢装作不认识我,你还跟我端架子假清高,你是不是想跪搓板了啊你!你讨厌,你讨厌,你讨厌!”突然间她想起了一句经典台词,“你就是心理测试里最让人讨厌的那种男人!”
“什么心理测试?”施特雷洛好奇地问道。
“这不是重点!”梁紫苏没好气地说道,“重点是你讨厌!”
“我讨厌,对不起。埃拉,我真的有苦衷。”施特雷洛可怜兮兮地说道,“外面怪冷的,我们进屋说好么?”
“哼!”梁紫苏一把推开了施特雷洛,雄纠纠气昂昂地大踏步走进了公寓,脸上一脸嫌恶心中百花盛开。
“埃拉,你听我解释。我……”
“我不要听不要听就是不要听!”梁紫苏捂着耳朵使劲摇着脑袋,一边摇一边想这简直就是台湾偶像剧的翻版。太可怕了,重来!
“你说吧。给你三分钟。”梁紫苏的转变让施特雷洛愣了一愣。
“呃……”施特雷洛拉着梁紫苏坐在了沙发上,将自己被释放后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梁紫苏。梁紫苏时而咬牙切齿,时而默然不语,时而欢欣雀跃。而当她听完了全部经过之后,轻轻搂住施特雷洛的肩膀,靠在了他的怀里。
“汉索尔,你受苦了。”
“埃拉,其实这句话该由我来说。对不起,我让你们担心了。我还让你难过了。”
“哼!”梁紫苏又抬起了头,眼角泛着泪花,却得意洋洋地说道,“告诉你,姐找了个第二春!知道不?有帅哥追求姐!”
施特雷洛笑眯眯地看着梁紫苏不做声。
“人家可是个男爵!给我一大堆物资,一年都用不完的!”梁紫苏夸张地用手比划着,“人家比你嘴甜多了,可会哄人开心了!”
施特雷洛笑眯眯地看着梁紫苏不做声。
“人家还说好和我一起去美国!美国哟!America!我准备这个月就动身!”
施特雷洛还是笑眯眯地看着梁紫苏。
“喂!我要红杏出墙,啊呸呸呸,我要改嫁了!你听见没有?”梁紫苏等待着施特雷洛露出紧张的表情。谁知那家伙一直笑容满面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你!”梁紫苏气急败坏道。
“埃拉,你不会离开我的。我知道。”施特雷洛说道。
“你!”一股挫败感涌上梁紫苏的心头。几个月没见这家伙要翻身农奴把歌唱啊!简直大逆不道!
“埃拉,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坎坷,你都没有离开我,现在也不会的。以后更不会的。”施特雷洛深深地看着妻子,动情地说道。
“你这个呆瓜!”梁紫苏流着眼泪重又抱紧了施特雷洛。是啊,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还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呢?
“你真的要去美国了吗?”施特雷洛小心翼翼地问道。梁紫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原来这家伙还是心虚啊!
“对啊!不带你去!”梁紫苏虚张声势了一下,随即马上柔声说道,“咱俩一起去。”
“你是怎么……”
“我刚才说了嘛,我有第二春了!”梁紫苏摇头晃脑地说道。
施特雷洛后知后觉地开始紧张起来,梁紫苏终于有了成就感。
“哈哈,瞧你这个呆样!”梁紫苏揉了揉施特雷洛削瘦的脸颊。嗯,手感不好,还得喂。“一个好心的军人帮助了我。”
“我们去美国?那爸爸妈妈呢?”
“我问过他们了,他们现在不愿意离开这里。咱们先过去,等站稳了脚跟,再把他们接走。你说呢?”
“嗯…也好。”
“汉索尔,有时候我觉得,其实上帝对我也挺好的。”
“我一直认为上帝特别眷顾了我,因为我遇到了你。埃拉。”
Chapter 245 命运之轮(上)
1930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凛烈地寒风发出尖利刺耳的呼啸,像是有意在藐视着春天的到来。寒流在空气中奔腾驰骋,刺骨的冷蔓延在城市的每一处角落。被1929年全球性的经济危机席卷的德国,到处都是萧瑟破败的景象。几乎每天都有因为破产而绝望自杀的人,而活着的人,也逐渐如行尸走肉。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颓败之色,这个曾经繁盛的国家在这一刻变得死气沉沉。
二月的柏林,和这个国家一样冰冷到感受不到任何生机。夜晚刚刚开始,大街上已然一片空旷。大家都没有事做,只能回家躲避袭人的寒意。只有这条冷清的街道上,急切地拍门声回响在寂静的黑暗中。
“求您开门吧!我只要三天!三天我就可以把房租给您!我保证!”敲门的是一个衣衫单薄的妙龄少女,她有一张姣好的脸庞,一双美目流丽婉转,若在平日定会闪现迷人的风情。可此时,由于万分焦急,饱含着盈盈泪光。她的脚下是胡乱铺散开来的物品,很明显是被人大力扔出门外的。少女锲而不舍地敲着门,想要求得对方的回应。
门的另一边毫无动静,就像根本没有人存在似的。一阵猛烈的寒风袭过,散落一地的物什被吹到了更远的地方。可此时,少女根本无心理会这些,她哀切地盯着从门缝中透出来的点点黄晕的光芒。对温暖的渴望已经超越了一切。
“我请求您,收留我一晚。我明天一早就搬走。我没有地方住,会被冻死在街头的!”泪痕交错的脸颊被冻得生疼,她的双手已没有了知觉。她心知狠心的房东肯定不会再给她时间筹钱了,她只希望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先把今晚挨过去再说。
“你被冻死关我什么事!”里面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吐出的却是无情的话语,“赶快从我的门前滚开!否则我就报警了!”
少女彻底绝望了,她抽泣着蹲在地上,一点点收拾好少得可怜的物品。抱着它们默默地离开了。自从离开家乡,她就再也没有哭过。她一直认为眼泪是弱者的专利。她在柏林吃过很多苦,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她坚信自己总有一天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未来,而绝不是苟活在那个偏远小镇的普通女孩。可是现在,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楚,任由泪水肆意地流淌在脸上。她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她的身上只剩下可怜的几十芬尼,别说住旅馆了,就连一块面包都买不起。去年冬天的经济危机让无数企业破产,无数人失业下岗。她不幸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