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李子,苏白不解,“你怎么不在仙安殿里好好呆着,反倒是在这睡着了。”
“我这不是担心白姐么?”
“昨日是你让人拉开那宫女的?”扭动了一下酸疼的脖子,苏白漫不经心地问着。
“我哪有那个本事,是四皇子听说你被皇后娘娘打入浣衣院了,连德妃娘娘的面都没见着,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小李子疑惑道,“不过说也奇怪,白姐和四皇子有些交情么,不然怎么那么奇怪?”
“怎么个奇怪了?当初秋猎时我受了伤是四皇子救了我,相比他觉得我与他有些缘分,所以才出手相助的。”
“那是那就更奇怪了,就算说四皇子还与你有些渊源,那三皇子又怎么说?”
“三皇子又怎么了?”
“三皇子听说了这事,立刻便去了望月宫,先是为你求了请,最后还把夜明珠找了出来。”小李子撇着嘴想了想,“那夜明珠原来是滚到柜子后头去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那皇后如何说?”听得小李子如此一说,苏白越发惊张起来。既然这事已经挑明了,皇后理应再无任何缘由将她留在浣衣院中,可是……是她低估了皇后娘娘。
“娘娘……娘娘也未说什么,只是依旧……依旧未说何时让你回望月宫去。”
她怎么会让自己回望月宫呢?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地让自己回去呢?苦笑连连地口退了几步,最后索性跌坐在了门口。过了许久,她才抬头道,“小李子,你先回去吧。”
“白姐——”
“我没事。”她抿着唇,扬着嘴角,“我真的没事。”
她真的没事么?她是真的没事。
什么惨淡的经历未有过,不过是终其一身在这阴暗的角落里罢了,她能够接受的,真的。
这里没有锦衣玉食。可是同样也没有盐水皮鞭,她该是庆幸的。
眯着眼睛,苏白就坐在门前,安静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浣衣院里格外的安静,就好像根本没有人一般,竟是死一般的安静。
恐惧就在安静的推动下,一丝一毫地透进了身体,苏白抖了抖身子,让自己不再感觉那么寒冷。
“你冷么?”
不用抬头也知道,会让人浑身战栗的声音,想来也只有三皇子永宣一人了。
“后宫不是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么?”看着脚尖,苏白伸手拥住了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些许暖意。
“你不会呆在这很久的。”他兀自坐到了她的身边,懒懒地靠着墙,双手搁在了膝盖上。“你见过父皇了,不是么?”
苏白起先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可是细细一想,蓦地抬起了头看了过去,而他却是一副沉浸与那片温暖阳光之中怡然自乐的模样,而那时候苏白才发现,原来他的侧脸竟是与哥哥惊人的相似。
“当年父皇下江南时,我和四弟是一同前去的。”扭过了头,看着苏白的眼睛,永宣竟是微微扬起了唇角,笑了起来!可是那抹笑转瞬即逝,苏白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经消散了。“我还见过你娘,她当真是惊艳动人,也难怪父皇会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你……你都知道?”
永宣但笑不语地看着前方。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看着他那模样,苏白突然有了被愚弄的感觉。他一定早已知晓了此事,更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八皇子让她顶替秀女一事,而最可怕的是……他会不会知晓当日真是自己害死李公公的。
“你不用担心,我无心伤你。”他似笑非笑的模样让苏白的心里产生了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是啊,她从未看透过眼前这个不苟言笑每日阴沉沉的皇子。又或者说,她又看透过谁呢?
苦笑着扭过了头,学着永宣的模样,苏白看着远方,心里只余空白一片。
在后来的苏白看来,那日的午后时间似乎过的格外的快,看着白云渐远,看着树荫倾斜,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心中不在挂念其他,怡然自乐。
后来苏白是被冻醒的,醒来时已然是星子相伴,而身边的人却是一如之前那般坐着。
“你醒了。”
“我睡了很久么?”
看了看月色,永宣点了点头,“应该吧,我该走了。”站起身来,伟岸的身姿遮去了大半的月光。
看着他离去,苏白突然想起了今日小李子与自己所说的事,遂开口说道,“谢——”
“对了。”在她开口之际,他竟是蓦地转过了身。逆着光,见她想要说些什么,永源顿了顿,“你想说什么?”
“奴婢听人说,今日三皇子寻到了夜明珠,还了奴婢的清白。”
永宣想了想,在这后宫之中果然是瞒不了什么事情,遂只是点了点头,“没什么,我本承担宫中琐碎之务,夜明珠遗失必然是会彻查的,你不用谢我。”犹豫了片刻,他才继续道,“不知与你说起宫中事务的那人是否有与你提起……”
“奴婢不懂三皇子所言。”
“四弟今日去了长乐宫面见父皇,说是想立你为侧皇子妃。”他是如此平淡,说罢扭头看了看似乎传来脚步声的远处,“父皇应该已经决定了吧。”
他是怎样的语气呢?苏白说不上来,但是她知道,她听得格外的不舒服。而让她觉得更加不舒服的事,今日有那么多的机会,可是他偏偏挑了此时才告知自己,这还当真有些可笑。
坐在门前的苏白同样听见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就好像踩在她的身上一般,让人感觉透不过气。
“我与你说过,你不会呆在这很久的。”现在的他虽然离自己足有三尺之远,可是苏白却是依旧能感受他所散发出来的寒气。
原来那便是他的提醒,苏白苦笑连连,自己果然是有些笨拙了。
“皇上有旨!”尖锐的声音,划破了整个夜空,而那一刻,苏白茫然未知地跪在了地上。
她的命运,她选择不了,她真的……一点也选择不了。公公之前所说的,苏白一句话也未有听清楚,直到最后她才听明白,“特将汝苏白许配四皇子为侧皇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他的眼底倒映着她毫无生气的样子,转过了身,周遭明明是静悄悄的,可是为什么……他好似听见了她哭泣的声音?
☆、【第三十一章】
烈日炎炎,灼的苏白根本睁不开眼去看一看此时的天。
跪在长乐宫前,苏白张了张已然干涸到裂开的嘴唇,很渴,很热,很想离开。可是……
周遭来来往往不知过了多少人,她低着头,倍感无力。
“你就那么喜欢疼的感觉么?”一片阴影遮住了骄阳,苏白微微扭过了头,想要笑,却发现只要动一动便会疼的锥心。
“两个时辰了,还不够么?”
“圣旨已下,你何苦做些没用的事情?”
看着她丝毫不为动容的模样,永宣终究是皱起了眉,“你到底为了什么要这么做?”
“三皇子,你……你永远也不会懂。”抬头看着前方,苏白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了几个字,“我不想被困住,我更不想让自己……轻贱的比一枚棋子还可怜。”
夏日的空气,窜留在二人之间,永宣无奈地闭上了眼,转过了身,“你明知道你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何苦为难自己?你可曾想过,你视为虚无的今日是宜欣所期望的明日,你该为她好好活着,或者……为了你自己。”永宣越行越远,而最后的话语则是轻而又轻,在苏白听来就好像一阵风刮过,却是什么也未有留下。
“哎哟,我的小主子呀。”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吴公公面有难色地到了苏白面前,“你怎么还在这跪着,这不是给皇上难堪么?”说罢,便欲扶起已然面色苍白的她。
“吴公公,我只想见皇上,我想——”
“不是杂家多言,只是皇上圣旨已下,已然是板上定钉的事了。”看了看周遭,他又压低声音道,“皇上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你好么?难道你就宁可在那浣衣院里呆一辈子?怎么说这次也是天意,你便别为难皇上,快些回去打理打理。”
苏白心冷,若是这是天意也就罢了,可是她知道,不是的,这一切都不是天意!
回忆当初,永源曾说过自己像安妃。是像安妃,还是像她娘亲?
当日皇上临幸安妃,便是因她神似娘亲。而依永源所言,他应早已知晓了关于她的事情。种种所谓,难道不是在刻意地接近然后利用么?
“你就当真那么决然?”沙哑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苏白分辨不出那是怎样的语气。是强忍着愤怒么?还是说……带着些许嘲讽?
苏白抬起头看去,却是在她未有回过神之际便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扛到了肩头。反应过来的她慌忙挣扎了起来,可是跪了这么久双脚早已麻木,而双手也使不出什么立起来。
一路走去,永源虽是挑了极少有人走过的小路,可是苏白依旧觉得格外的难堪。
为什么呢?为什么她和他之间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将苏白放到了床上,看着她痛苦皱眉的样子,永源闭上眼静默了许久后,才哑着嗓子道,“为什么?”
蜷曲了身子,苏白倍感无力地叹了一声,但依旧无言。
彼此之间的静默好想让时间一下子停止了一般,过了良久,他继续道,“你当真那么不想嫁于我?”
抬头看去,那双眼睛依旧是那双眼睛,她从未看透过,苏白抿着唇,“我只问一句,你为何要娶我?”
“不想见你过的凄凉。”
他没有说他是因为喜欢,他也没有说是因为需要,他说他不想见她过的凄凉。
苏白嘴角微微上扬,笑着垂下了头,“我嫁!”
在宫里,只是一件小事便能宣扬的沸沸扬扬,更何况是刚刚赐给四皇子的宫女在长乐宫前跪了两个时辰,最后更是被四皇子给扛了回去。还未过门便有如此肌肤之亲,宫中那些碎嘴自然免不了议论一番了。
“当初苏白姐在望月宫的时候,看着不声不响的,没想到竟是攀着枝儿往上爬。”
“这一会功夫便从宫女变成了侧皇子妃,还真是了不得。”
容嬷嬷轻咳了两声后才走了出来,那两个宫女脸色一变便转身走了。看着她二人的背影,容嬷嬷面色清冷,眼底一片淡然,只是心中却是觉得百感交集。她真的是因祸得福么?希望是吧。
皇子娶侧皇子妃自然是不会太过声张的,礼部简单地置办后,苏白便被送入了四皇子府,没有花轿,没有拜堂,一切简单的让苏白觉得一切都没哟发生过一般。
坐在空荡荡的屋中,看着全然陌生的一切,苏白脸上划过了一丝苦笑。
门悄然打开,苏白抬头看去,永源一如平常那般带着浓浓的书生气,他脸上的一丝笑容在身后耀眼的阳光之下格外明媚。
“饿了么?”
“不。”小心翼翼地开口,苏白抬头看去,总觉得那双灼灼的目光让她很不自在。
“我去让人给你打些水来。”永源举步欲走,而苏白却是不知为何开口唤住了他。
“等等。”
“恩?”他侧过了身,苏白笑着看他,可是开口时却发现自己竟是连声音都发起抖来。
“我困了,想先睡了。”
站在门口的人顿了许久后,会意地点了点头,“那你先睡吧。”
眼看着他走了出去然后合上了门,他是生气了么?还是说根本就只是自己多心了?苏白看着空空的门口发了许久的呆后才褪下了衣物安静地躺在了床上,窗外炎炎夏日,苏白却是双手颤抖地拽过了被褥盖在了身上。那被褥很是轻薄,有着阳光的味道与后宫之中那种略带发霉味的截然不同。
将全身都裹在了被褥之中,苏白分明感觉到了汗湿,可是却依旧捂着被子不肯放手。
她到底在心慌什么,竟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可是……可是……
浑浑噩噩,几日来的疲惫似是一下子袭来,苏白合上了眼,明明想着许多的事情,可是渐渐地渐渐地,竟是毫无知觉地睡了过去。
夜幕总是悄然来临,苏白醒来时,永源正站在烛台前挑拨着灯芯,那专注的模样让苏白愣了愣神,但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伸手便扯过了被褥。
“你醒了。”他转过了身,笑着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要喝茶么?”
轻轻咳了一声,苏白的确感到了喉间的干涩,但还是摇了摇头。
“我在蜡烛里加了安魂香,醒了还是多喝点水吧。”不管苏白摇头,永源依旧是走了过去递上了一杯水,“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水,先去洗一下吧。”
苏白瞥向了别处,然后点了点头。
永源也为多说什么,随即便推门走了出去。眼看着永源离开,苏白这才起身披上了到了屏风后头。
水是温热的,苏白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