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儿填饱肚子再说。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任倩不定还有多少招等着往我身上招呼呢,我吃饱喝足把自己养胖点,就算斗不过她也能多抗两天不是么。
我向四周环视一圈,发现自己正站在外语大学正门旁边。记得刚上大学那会儿,我和周易听说外语大的女生都是人间极品,盘儿亮条儿顺声音甜,于是相邀着在某个天朗气清的日子,找了个高地打望,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打望的方式不对,虽然好歹看到了几个甜妞儿,但都是入门级别的,和传言中所说的天仙遍地出入比较大。后来听说这传言的发源地是某理工大的理工科系,一个连母蚊子都无比矜贵的神奇地域,于是我和周易顿悟了,并且从此以后对所有江湖上的传说都失去了信任。
此时正是饭点,校外的小餐馆坐满了人,我找了个面馆坐下,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脸上腻着一层油,过来问我要点什么,我点了份素面,外加一小碗紫菜豆腐汤。
面馆桌子不多,又正是饭点,我坐下没多久,一对情侣就在我对面坐下了,那女孩儿微笑着对我示意,意思是我们坐这里了,我也回她一个微笑。
没过多久我的素面和汤都送上来了,热腾腾的一大碗,铺着几根青菜,面上撒着葱花,我在面里加了点辣椒油加了点醋,用筷子拌匀了呼哧呼哧地吃起来。饿的时候觉得什么都好吃,我吃得热火朝天,汗都下来了。
隔壁桌是四个女生,边吃边聊着八卦,一会儿是窃窃私语一会儿又是夸张的惊呼,女生聚集的地方大抵都是如此,虽然我也是女的,但我有一张比贱更贱的嘴和一颗抠脚大汉的心,所以当我们寝室众女性聚在一起大聊八卦时我永远都是端茶送水跑腿取外卖的小厮身份,也亏得我心宽,换个心思纤细点的不怄死才怪。
女生们吃饱喝足八卦也聊完了,不知刚刚一同分享了谁的八卦又或者是一起说了谁的坏话,几人手挽着手一副情比金坚的样子结账离去。老板过来把他们那桌子收拾干净,我低头捧着紫菜豆腐汤喝了一大口,抬头正在咕咚咕咚往下咽,隔壁桌又有俩人坐下了。
我喝完汤转头想叫老板来结账,眼神刚好和隔壁桌的一人撞上,顾杨!
我立时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顾杨态度自然地对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转头认真地看着墙上贴的菜单,仿佛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故人,我感到一股酸楚涌入鼻腔。
转头看向坐他对面的女孩儿,那女孩儿也正用打量的目光看着我,见我注意到了她,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隔着面馆狭窄的过道对我说:“任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又是好久不见。
我强忍着泪水勉强回了她一个微笑,我知道我笑得僵硬又难看,但这是我目前所能做出的最得体的表情,我用眼角余光瞟到顾杨,他神情毫无异样,平静又自然,仍旧认真地看着菜单。
于是我更想哭了。
“你怎么不联系我们呢?还在闹别扭?”苏音俨然已经以顾杨女朋友的身份自居,话里夹枪带棒,一个‘我们’像匕首一样噗嗤一声插在我心上。我心里被捅了个窟窿,血水叮咚叮咚地往外冒,清脆又悦耳。
顾杨站在她那边,我怎么样都是输。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能够真正地伤害我,那就是顾杨。他把我对他的爱淬成了匕首,然后慷慨地赠与苏音,面对这样的苏音,我根本毫无还击之力。
“没有,怎么会。”连我都能听出自己声音里干瘪的哭腔,我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我怕我会忍不住崩溃大哭。
苏音显然不打算放过我,继续说道:“你一毕业就换了手机号,我和顾杨找了你好一阵子,后来我们毕业旅行的时候本来打算叫上你的,找不到你人,只好我和顾杨去了。”
“顾杨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做妹妹的怎么能一声不吭就玩消失呢?”苏音刻意加重了妹妹两个字,“对了周易呢?你们还在一起?”
这不是交战,这完全是她单方面的屠戮,而我是一个情商为零的怂逼,谁也赢不了。
顾杨转过头看着我,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糟透了,我不想让他看到我如此狼狈的一面,即使他根本毫不在意,即使他爱的是苏音。
我胡乱点了点头,正好老板过来让他们点餐,我付了钱说了声我先走了,然后头也不回飞快离去,临走前我似乎看到顾杨原本平静的脸色变得冰冷,我知道我又惹他生气了,我总是惹他生气,可我又总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惹他生气,怪不得他会不喜欢我。
夜晚的城市依旧繁华,霓虹闪烁,灯红酒绿,我沿着人行道飞快地走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街上车辆飞驰,路边的商店里透出温暖的灯光,情侣们手牵着手温馨地靠在一起,年轻的夫妻带着孩子在街上闲逛散步,一切的一切只是越发衬托出了我的灰头土脸形单影只。
我在街边找了个长椅坐下来,脑子里全是我和顾杨的事,想着想着又觉得可笑,我和顾杨有什么事?什么都没有,是啊,什么都没有,顾杨那儿根本没我的事,全是苏音的,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想到这里我眼泪掉得更凶了,我这辈子所有的眼泪都是为顾杨掉的。我妈说我除了刚出生那会被医生揍屁股惊天动地地嚎过一次,那之后我再没哭过,当年人任倩那么弄我我都没哭,周易误会我说我重话我也没哭,顾杨什么都不用说,他只要和苏音恩恩爱爱地在我面前走上那么一遭,我这眼泪掉得就跟不要钱似的。
我常常在想为什么,为什么是苏音?为什么不是我?我和顾杨从初中就认识了,到如今已经是第六个年头,论感情怎么也该是我和他比较深厚,但他就是选择了苏音,什么理由都没给我。我说了我是个怂货,有段时间我天天想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可我连去问他的勇气都没有,我太在乎他了,在乎得根本无法接受从他口中听到拒绝的话,在乎得根本无法面对他冰冷的眼神,在乎得连想想他对我的不在乎都疼得要死。
我是在初二的时候认识顾杨的。
那年任倩已经出去读书了,我爸接到调令,我们举家赴京。完成了一系列交接之后,在当地给我找了个学校,说是重点中学,我算是转学生,去的时候刚好班里有个同学被家人送出国去锻炼了,我就被安排在那人原来座位上,同桌是个帅气阳光的大男生,就是顾杨。
现在想想和顾杨做同桌的那几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任倩还没回来,苏音也还没出现,我怀揣着对他的种种欲说还休的小心思与他日日相对,即使他对我的态度与常人无异,但我以为我的忍耐和等待终有一日会打动他,终有一天他会像我爱他一样爱我,我甚至幻想着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我得感谢我的愚蠢,它至少让我有过几年蒙昧却快乐的日子,都说难得糊涂,确实难得,我是多么羡慕当初那个愚蠢又无知的自己啊,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七
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很成熟,看了几部宫斗剧就自以为心思缜密深谋远虑,我从没觉得自己是个简单的人,而当年的顾杨是如此的阳光单纯,整天嘻嘻哈哈地,看起来简单善良又没心没肺,再加上长得帅身材好,几乎所有的女生都或明或暗地爱着他。
我当然也不例外,他阳光单纯的气质是如此地吸引我,以至于我觉得成天胡思乱想的自己根本配不上他,在我心目中他就像阳光下晾晒的纯棉白T恤,甚至我觉得他就是一颗温暖明亮的小太阳,而我不过是一朵在阴暗角落里默默发霉的蘑菇,除了仰望他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曾对周易描述过我对顾杨的迷恋,我把周易当做闺蜜,至于这个闺蜜是如何和我勾搭在一起的,我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那会儿我那颗柔软的小心脏被顾杨和苏音戳成了马蜂窝,上面千百个窟窿争先恐后地冒着血泡子,于是周易义不容辞的承担了安慰我受伤的心灵的重任。
那时高三下学期刚刚开学,周易放着小山一样的书本试卷不做,陪着我满校园乱转,我失魂落魄得厉害,整天神不守舍,他也不嫌弃,就那么静静地陪着我,我把他当救命稻草,成天和他黏在一起,还和周易的同桌换了位置,搞得当时很多同学都以为我和周易对上眼儿了,抛弃了顾杨。
听到这种说法我简直啼笑皆非,顾杨是装傻的聪明人,我是自认为聪明的傻子,我抛弃他,下辈子都没可能。
后来周易和我考到了一个学校,他莫名其妙地开始像模像样地追我,我也就莫名其妙地答应了,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的呢,后来任倩这事一出来我才发现,还真是开玩笑的,周易明显是拿我当消遣,可对任倩我又觉得他有些认真,不知道他眼神儿怎么长的,任倩那一张锥子脸一看就是蛇蝎美人,和她动感情能有好吗?
以前我觉得全天下人都是傻X,就我一人最聪明。这就和喝醉酒的人老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一样,我这种觉得谁都特单纯就我一人心思深沉的才是天下第一大傻缺。
其实当初周易提醒过我。
那时顾杨和苏音的事还被他俩深深地埋藏着,我还觉得自己是普天之下最幸福的女高中生,我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在最后的一年得出了顾杨就像我爱他一样地爱着我的结论,于是一边故作矜持一边又对他含情脉脉,我估计他当时心里每天都有不止一万头的草泥马奔腾咆哮,可他心里想的面上一点也没有带出来,看起来还是一副害羞单纯热情阳光的样子,我爱他爱得要死。
周易是个明白人,当时他就对此表示极度的不理解,他觉得我跟顾杨虽然同桌多年,但几乎没什么交流,而我竟然还能得出我俩互相爱慕的结论,这样崎岖的脑回路绝对不是正常人的正常配备。同时,他也认为我对顾杨的喜爱颇不寻常,因为我看起来并不是一个热切激烈的人,但我对顾杨却又爱得几近疯魔。
反常即为妖,他是旁观者清,我是当局者迷,山中风光大好,我看不透,他点不醒,说到底,都是冤孽。
记得有一次,我俩找了个火锅店打牙祭,他边吃边说:“顾杨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就这么招你稀罕?”
我一口吞掉一片土豆,然后边往外哈着白气边说:“我就爱他那股阳光单纯的劲儿。缺什么补什么知道吗,我这人成天胡思乱想,心里装着一堆事儿,消极阴暗。顾杨简单又阳光,成天嘻嘻哈哈的,可不招我稀罕么。”
说完我又吞了片冬瓜,一抬头发现周易正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他单纯?他单哪门子的纯?顾杨那人心思深着呢,你复杂?他单纯?任可你说你这缺心眼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他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埋汰我可以,埋汰顾杨就不行,“他怎么就心思深了?周易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你怎么就能随便这么评价别人呢?我和他从初中同桌到现在,他是什么人是什么样的性子我不比你清楚?”
周易看我有些急眼了,先是一愣,然后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诶诶诶,我说他什么了我?我就说他一句心思深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再说了我也没冤枉他,他这人藏得深着呢,演技一流,就你个缺魂儿的看不出来,他单纯?他单纯个鸟啊单纯?”
我真是被他气坏了,顾杨是我放在心尖尖上宝贝着的人,周易竟然这么说他,我气得语无伦次于是涨红着脸回他道:“他就是单纯就是单纯就是单纯!”
周易平时都挺让着我的,这次却没有,“他单纯个鸟!”
“他就是单纯!”
“单纯个鸟!”
“他就是单纯!”
“单纯个鸟!”
“他就是单纯就是单纯!”我看周易又要回击,于是忙补了句,“他就是单纯!他连鸟都是单纯的!”
旁边路过的以为服务生小哥用怪异的眼神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匆匆走过,我以手抚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周易阴阳怪气地说:“哎哟,任可你一小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呢?也不害臊,他连鸟都是单纯的?你看过他鸟么?看过么?”
我被周易堵得说不出话来,周易显然不打算放过我,又说道:“没看过吧,我估计你也没看过。任可你没看过他的鸟,你根本就不了解他的鸟,你怎么就能这么随便评价别人的鸟呢?我和他好歹同上过一个厕所,他鸟单不单纯我不比你清楚?”
我是真的觉得我俩的对话十分非常以及极其的幼稚无聊,跟个傻缺斗嘴能有什么趣?一想到周易是傻缺我马上就觉得自己和他置气十分地不明智,再说了他一傻缺能理解我对顾杨的爱?不能吧,当然不能。于是我极其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