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靖言好像抓到救命稻草,哀戚地求助:“麻烦,再加一张垫子好不好?”
对方果然又拖了一张垫子过来:“你可以向下跳了。”
莫靖言侧头看看,离地似乎还有一层楼的距离。她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会扭到脚的。”
“不会,那是你的视觉效果,你的脚离地已经不到两米啦。”
她依旧摇头。
“好吧,”对方也无奈,“那你向下爬,左脚先下来,大概二十公分左右有一个点,然后右手向下抓……对,就是那个大抓手点……右脚向左脚下方踩,慢慢的……”他一直站在莫靖言身后,伸直双臂,做好她脱手掉落的防护。
“好了,现在可以跳了。”他指示到。
莫靖言低头看看,深吸一口气,向着垫子中心跳下去。身后一股力量,在她腰间轻托了一下,她便稳稳当当站在垫子上。果然,没有想象的那么高。
回身,对上一张戏谑的笑脸,正是开学那天帮她运行李的年轻人。
他扬眉,带着笑意:“怎么又是你啊,雪娃娃。” 他换了白Tshirt和迷彩作训裤,依旧穿着一双绿胶鞋。
不会被学校保安抓到自己擅自进入岩壁训练区吧?莫靖言心中紧张,喏喏道:“我没违反校规吧……”
“什么校规啊?”莫莫眼中的保安小哥问道。
“校规第八条。”她顺嘴就说了出来,然后忍不出笑了出来。
“要是摔到就不好笑啦。”保安小哥抬抬下巴,“你没看到门上的告示么?哪个系的,信不信告诉你们导员,给你记过?!”
莫靖言心中惶恐:“不会吧……刚才你还说,什么校规……”
“好啦好啦,逗你玩的。”他憋不住,笑出来,“一年级的新生还真是胆小。不过你可得记得,没有专业保护在场的时候,不要随意攀爬。就算爬得不高,万一落下来时姿势不对,同样是会伤得很严重的。”
莫靖言也很后悔自己的莽撞,连连点头称是。
“不过你很灵巧,刚才爬得满快的。”
“啊,你都看到了?我……我以为没人的。”
“没人,没人你就要在这儿挂一晚上了么?”保安小哥笑,“我本来就在那棵树下,看你绕圈,然后开始爬。我怕你掉下来,一直站在你身后。”
原来自己的糗态都被看到了。莫靖言发窘,头越发地低了。
“不过你的协调性真的很好呢。”他继续评论,“攀爬本来是人的一种本能,你看小孩子都喜欢上高。不过很多成年人的本能沉睡了,在岩壁上动作紧张僵硬。你虽然爬得难看,但相对比较放松。”
莫靖言撅嘴,心想,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
保安小哥不以为意,抓着她刚刚用过的点,讲解道:“你的重心和平衡控制得很好,但还可以更省力一些。”他一边解释着,一边轻巧爬到莫靖言刚才停滞的地方,“这个地方,喏,这样一个侧身,不就很轻松上来了?”
“喂,你也没有人保护啦。”莫靖言跳脚,“我可托不住你。”
“不用。”他向下退了两步,一纵身便轻巧地跳了下来。落地时一躬身,像一只敏捷的豹子。
莫靖言心想,部队真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十八般武艺都精通。
“以后如果想爬,就白天过来。前几天攀岩队不是招新来着?”他回身看看大门,“我得和场地管理建议一下,把门锁修修。”
“我不想加入。”她摇头,又怕对方追问,“我们课太多,我走了,还得赶紧回去写作业。刚才谢谢啦。”说罢匆匆逃离肇事现场。
听到保安小哥在后面喊:“喂,你真的可以试试看的。雪娃娃,你是哪个系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段文字时,我在听江美琪的《那年的情书》。虽然这首歌在其他文中早已提过,但是那舒缓的旋律能极恰当地勾勒出悠然的回忆,很适合描写两个人在一弯新月下的相逢。十余年后,就是《老月光》了。又,他讲过的话,她一直记得。见第一章,她和小孩子的对话。又又,文章纯属虚构,小盆友切勿模仿,爬墙时请听从专业人士安排。
第五章(下)
这次岩壁历险莫靖言没有对任何人提起,主要是起因过于小肚鸡肠,不足为外人道也,而且新生文艺汇演即将到来,她的课余时间几乎都用来练习彩排。校学生会负责整场演出统筹策划的是大三通信工程的赵天博,他们宿舍和大一女生宿舍两楼比肩而立,最后几次排练结束,他都会和莫靖言一同骑车回来,偶尔还在楼前再说上几句。
同寝室的人自习归来,看到二人,便挤作一团互相咬着耳朵,上楼时留下一路笑声。
莫靖言回到寝室,梁雪宁便揽着她的肩,问道:“莫莫,听说过两天是你的舞蹈专场?”
“哪儿有,新生从来没有一起合练,所以没有群舞,只有各种舞蹈大串烧。我大概出场两分钟。”
“哦,主要是赵天博每天都来我们楼下报道,向你面授机宜啊。”室友们笑作一团,“也太明显了吧!”
“新生都住这个楼啊,也不只是我一个……”莫莫辩解,“恰好一起走么。”
杨思睿一字一顿念:“莫莫,防火防盗防师兄!”
蒋遥说:“其实赵天博看起来也还好,不过比起傅师兄还差一些。对了,傅师兄不说要请我们吃饭,怎么没下文了?”
莫靖言坐在桌旁,恹恹地说:“攀岩队招收了新人,社团要审批,过些日子还有比赛,大概很忙吧。”她托着腮想,那么最近,是否每天楚羚都有理由和昭阳哥在一起了呢?
抓过镜子,看到自己额角生了一颗青春痘,她拂拂刘海挡住,又打量了一下镜中的人影,还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吧,不过其他什么人喜不喜欢自己,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个堂兄,一个傅昭阳,和他们比起来,其他男生不过都是浮躁的毛头小子。
新生文艺汇演当天,莫靖言演出的是中国古典舞风格的《踏莎行》,这是她高中参加省里比赛时编排的舞蹈,为此量身定制的演出服一直是她的最爱:大体看似一件襦裙,白色上衫,甩出长长的水袖来,裙裾渐渐过渡成淡绿色,此外通身又加了一层薄纱,在裙外染成丝丝缕缕的绿,如同蓬勃的春草自脚下萌发。她把长发挽起,梳了微垂的双髻,系上浅豆绿的丝带,簪上头饰,便俨然成了踏莎行草过春溪的娇俏少女。
她在台上身姿流转,步履轻盈,点足而过,如同台上春溪乍涨,芳草迷离。随即几个连绵圆润的探海翻身,水袖飞扬,轻巧灵动。赵天博也停下手中的事情,站在台口观望,半晌才赞许地说了一句:“绿杨烟外晓寒轻。”旁边负责催场的同学“咯咯”笑道:“师兄,下一句可是‘红杏枝头春意闹’。”
莫靖言从台上下来,因为大力舞蹈而脸颊微红,气息尚未平复,就见傅昭阳站在练功房门口向她招手。她心中喜悦,拎着纱裙便跑过去。
他含笑打量面前的少女:“都要认不出来了,我印象中,还是穿着小红靴子,跳蒙族舞的你呢。”
“那是初中的事情了,好久之前了呢。”莫靖言赧然,手指绞着一缕发丝。
“刚刚我和一起来的研究生同学说认识你,他们就非要到后台来看看。”傅昭阳笑,“你看,那几个在门外的。”
同学几人有男有女,看到他招手,便笑闹着过来。
“我就说,她低头的时候有些像朱茵吧。”
“眉毛和眼睛很像呢。”
“化妆啦,有假睫毛的,我眼睛没那么大。”莫靖言有些紧张。她在舞台演出已久,并不惧怕观众,而此刻他们是傅昭阳的同学,身份不同,又这样近距离围观,她不觉想要躲在他身后。
傅昭阳看到她的窘迫,招呼众人道:“好啦好啦,不就说过来看看么,看过就都撤吧,别耽误演员换场走台。”
同学们说笑一阵,陆续散去。傅昭阳低头问她:“我是不是太多事了?不过,我也很喜欢你这身装束,想仔细看看,所以趁你没卸妆就跑过来了。”
莫靖言揪着衣襟:“我也挺喜欢这衣服,可我妈说,像一截小葱。”
傅昭阳被她的话逗笑:“你是不是饿了?汇演之后可以吃饱饭了吧,要不要去吃点什么?”
莫靖言正要点头答应,听到赵天博喊她:“莫莫,一会儿大家一起去吃烤串啊,大家庆祝一下。”
她想起已经答应了一同排练的同学,心中有些懊恼:“改天吧,已经和大家约好了。”
“没关系,改天再约,叫着你们寝室的同学,也喊上左君。咱们吃顿好的。”傅昭阳拍拍她的头顶,“那我先回去继续看了。”
莫靖言的节目排在前面,汇演还有一个多小时才结束。傅昭阳走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先和他溜出去转一圈,然后再去和大家汇合。不过在他面前脑筋总是转得比较慢,白白错失良机。她叹气,又忍不住笑自己太过手足无措,索性换了衣服,简单卸妆,借口回寝室洗脸,一个人在校园里转起圈子。
心中更多的是喜悦,傅昭阳还记得她初中的样子,也不掩饰对自己的赞许。这些都让莫靖言心生希望,又盼望着能有更多的机会和他在一起。
路过体育场,她忍不住又走到岩壁下,心想,既然如此,或者自己也是应该加入攀岩队的,何必在意楚羚的眼光?保安小哥不是说她很有潜力么?
她想着那天自己挂在岩壁上欲上不得欲下不能的样子,忍不住莞尔,伸出手来拍了拍岩点。
“又要偷爬么?”有人从岩壁的阴影处转出来。
莫靖言看清来人,侧头笑道:“那你呢,难道不是来偷爬?”
“我是专来抓你这样偷爬的人。”保安小哥抱着胳膊,倚在岩壁上,“你不是说自己不想加入攀岩队,干吗总晚上偷偷跑过来?”
“路过,来看看。”莫靖言转身,“看完了,这就走啦。”
“雪娃娃,你真的不想试试看?”保安小哥在身后喊她,“来,我教你一些基本功。”
莫靖言回头,他已经轻手轻脚挂在岩壁上:“看,胳膊伸直,注意重心,这样推过去。”
想到要加入攀岩队,如果能提前练习一下也是好事,至少不会被楚羚看扁。莫靖言放下手中的提袋,跟在保安小哥身后,模仿他的动作横向移动。循着他的路线和身法,果然简单了许多。她只觉得自己是藏经阁邂逅扫地僧,思过崖偶遇风清扬,忽然之间便遇到高手提点。
保安小哥欣然点头:“不错,悟性真好,手点脚点都记得,姿势也像模像样。你腰力很好,但是不要刻意地去扭……喂喂,知道你柔韧性好,再扭就变成麻花啦。”
他又看了一眼莫靖言的鞋:“下次不要穿这样带气垫的跑步鞋过来,以前那种小白胶鞋就好,一定要跟脚。”
“我今天本来也没打算爬啊,我真的是路过。”莫靖言跳下来,“我刚参加了新生文艺汇演。”
“演什么,雪孩子?”保安小哥打量她,“我说涂脂抹粉的,一下老了好多。”他探头,看到提袋里的演出服一角,“翠绿的,演小青蛙么?”
莫靖言哭笑不得:“你取笑我,我走了。还和朋友约了吃饭。”
“喂,就练这么一会儿,太不尊师重道了。”
“我也没说要拜师啊。”莫靖言笑,“改天再来,如果你还在,我再和你切磋咯。”
“雪娃娃,过这村可没这店,也就是因为你资质好!”他在后面叉着腰,带着笑意喊她,“和我切磋?多少人让我收他当徒弟,我还不干呢。喂,你怎么每次都走这么急!”
第六章 忐忑
莫靖言下定决心加入攀岩队,便立刻付诸行动。她先去找了左君,希望从她那儿得到一些建议。
左君面有难色:“如果偶尔去玩玩,那和队里打声招呼就好。但如果正式参加,还得通过一些测试,好像每学期只有一次机会。前两天不是刚刚招新?”她还是帮莫靖言查到攀岩队训练的时间,说:“你不妨去试试看,最好直接问傅师兄,还有楚羚。从这学期开始,女队由她负责。”
莫靖言听了心里忐忑,但依旧鼓足勇气,挑了课程不紧的一天,换上运动服,又按照保安小哥的嘱托,穿了一双白胶鞋,一路惴惴不安来到岩壁下。
距离训练时间还有十来分钟,队员已经陆续到达。几位老队员在整理场地和装备,傅昭阳和楚羚拿着名单在商量什么。莫靖言沿着场边溜进来,直到傅昭阳抬头看见她,才怯怯地打了个招呼。
他笑着问:“你下堂是体育课么?”
莫靖言摇头:“我是来看你们训练的。我想报名参加,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这学期的招新已经结束了,我们前几天确认的名单。”楚羚淡淡地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