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田甚至夸耀地说进了宪兵队就别想走出来,即便是最坚硬的石头三天之内也会开口的。当然假如被询问者顶住了急风骤雨式的拷打后,龟田就会不知所措了,然后更加凶残地行刑,通常会当场把人打死在审讯室里。龟田喜欢嗅空气中混合着血腥的气味,喜欢听施刑的对象奄奄一息的喘息,更喜欢亲手去执行死刑,掌心摩挲军刀手柄他就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手指会不停地颤抖。每每龟田拎着血迹淋漓的军刀,心情都畅快得无以自持。与同事相坐对饮之际,龟田坦承自己是施虐狂杀人狂,他说:“诸君,我在积累一种记录。”
第二十四章(2)
年轻姑娘被带了进来,让她坐下后,小野伸二盯着她足足看了五分钟之久。这个女孩把上了拷的双手平放在腿上,坐在椅子上姿势端端正正,神情显得异常紧张。审讯室里静悄悄的,即便针尖落地也听得见,沉默中有种局促不安的气息,如同此刻略显沁凉的季节。小野伸二手里不停地摆弄钢笔,认真打量对面的女孩。应该说这姑娘相貌平平,混在人堆里是不大引人注目的,她不施粉黛,不戴首饰,一看便知是知识女性。可是这女子很耐看,皮肤白皙而且身材修长,细细端详会发现她的脸蛋呈鸭蛋形,眼睛细长眉毛淡淡鼻梁窄窄的。昏黄
的光线投射出剪影,清晰可见女子脸庞一层细细的茸毛。坐在一旁的龟田有些按捺不住,忍不住轻咳一下。小野伸二终于开口了,他自诩为满洲通,汉语讲得十分流利。他的提问语调平静,问叫什么、多大了、干什么的、从哪里来、要去哪儿等等。小野伸二发现她说话时头部配合着表情微微转动,脚止不住地哆嗦,可见紧张到了极点。小野伸二见状,感觉信心十足。小女子一一做答道:叫张惠芬,二十三岁,在牡丹江国民女高教书,因为在学校和上司吵架,赌气出走散心。
小野伸二缓缓举起《模范英语读本》,问:“你带这个做什么?”这书是商务印刷馆印制的,深紫色封皮,张惠芬熟悉得很,就解释说她是英语教师。小野伸二的目光紧紧盯住她,好久才开口,说你读一段吧,就从第20页开始。张惠芬读得结结巴巴,小野伸二听了却频频点头,说发音还不错。他丢下钢笔说,懂得英语的都是亲英亲美的,必然受过抗日教育,必然要与皇军敌对。龟田按捺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说懂英语的人要统统杀掉!
张惠芬头低垂在胸前,似乎反而镇静下来了。小野伸二继续询问:“你的婆家的有?”
张惠芬一怔,而后有红晕慌乱地飞上两腮。幽暗的审讯室里,张惠芬的内心竟然升腾起一缕柔情,她想到了那个身材壮硕的汉子。张惠芬是在牡丹江结识的王宝林,最初见到王宝林是在抗日宣传的集会上,一身朴实的军人打动了她,王团长大步流星的步伐鼓点般敲击了她。粗粗壮壮的王宝林对着她傻笑,一如雪原上难得的阳光覆盖了她。虽然她和他的爱情之路几经跌宕,但是激情最终还是将她点燃,她知道她一直等候的就是他。秋夜迤逦无限,天地合一的感受在星空下滑翔,迷乱中张惠芬想到了前世。她曾陷入过疑惑,后来想:既然无从知晓命运,那么就全身心地给他吧。伏在男人的胸前听咚咚咚的心跳,爱情是曲折的,但从苏醒的一刻起就叫她无法自持。爱情的力量突如其来,迸发的弧光强烈无比,虽然短暂,却绚丽如璀璨的极光;爱情就是熊熊燃烧的火焰,炙热得足以雾化掉她的全部。
张惠芬的表情没有逃脱主审官的眼睛,他说:“好啦,王宝林的,哪里的去了?”
女子大吃一惊,恰巧这时隔壁传来一声惨叫,这是男人发出的痛苦绝望的嚎啸,撕心裂肺的苦楚仿佛要碾碎亿万载时光。
“宝林?我不知道。”张惠芬摇头否认。张惠芬确实不知道爱人的行踪,她一路颠簸只是为了投奔婆家。
小野伸二站起身,围着女子踱步,仍然和颜悦色地劝说:皇军的是来帮助“满洲国”的,你的还很年轻的,你是受人指使的。小野伸二说这番话时是满怀希望的,他发现张惠芬用很细长而天真的眼睛观察他,这使得他难以忍受。一旁的龟田又跳起来,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咆哮了一阵,忽地似觉不妥,说:“小野君,别浪费时间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打搅了。”小野伸二伸手揪下帽子,狠狠摔在桌子上。一直站在旁边的两个宪兵得到了命令,打开了她身前的手铐,顺带将她反拧按跪在地板上,旗袍的大襟撕开了,布鞋也被踢飞了。转眼间,张惠芬身上的衣服连同内衣全都被撕扯下来,她反背过来的手重新被拷在一起了,这一过程中,女教师一声未吭,没有挣扎没有哭泣。龟田上前,用废电线将她的两腿分别绑在椅子前腿上,龟田一只手玩弄她的乳头,另一只手自上而下地抚摩姑娘的身体,最后停留在两腿之间,张惠芬啊地大叫了一声。龟田翻来覆去的动作越来越剧烈,他抽出来粘湿的手指给她看,同时大笑:“说的,满洲女人的,皇军大大的爱护!”
张惠芬无力地闭上了眼睛,白净的脖子两颊变成了鲜艳的桃红。
张惠芬想起去年秋天。秋天的白桦林一派雪白,那雪白庄严得令人心悸。张惠芬注意到白桦树喜好结对而生,两株并立极像是相依相伴的情侣。诗情画意里,王宝林捅了捅她,说:“多美呀,惠芬你不想读首诗吗?用英语读雪莱的诗?”那一刻,她感动得泪眼婆娑,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的内心里滚过了一阵酸楚,心疼得她发出了久久的叹息。桦树皮一层一层翘起像是卷起的白纸,树干刚脱落的地方露出了金色的内衣,许多老树干留下了黝黑而粗糙的疤痕,有的像是沉思的眼睛有的像是惊讶的嘴巴。远远看去,山坡上的白桦林像一派洁白而陆离的光屑,枝干稀疏而富有质感地指向天空,仿佛起伏不已的白色波涛。白桦树是文静的,它都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样粗壮,白桦树是修长的,亭亭玉立,如同身姿娇好的女子。凛冽的秋风袭来,迅疾地卷起枯草丛中的落叶,焦黄的树叶蜷曲着聚集在一起,飒飒盘旋着发出了哗啦啦的响声。张惠芬依偎着王宝林,他们静静地坐于半山坡,久久凝望山下的集镇。远处的江水平静地向北流去,岸边的水泡子宛如熠熠闪亮的镜子,隐约能看见低洼处大片枯黄的芦苇。深秋里的天空显得越来越低矮,层峦叠嶂的红枫黄柞以及黛青的松林,编织了色泽斑斓的锦绣。山下小小的市井升起了袅袅的白烟,地处山坳的小镇平静无风,缕缕烟柱像恬淡的画笔,舒缓地描绘了小镇的上空。冬天就要来了,天已没有原来那样的高远辽阔,似乎像是洗旧了蓝褂子变得灰白而土旧。王团长是爽朗的,嘴里衔着根枯草棍儿,一副陶醉的神色,他很少侧过脸来看一眼柔媚的女教师,宁愿把深深的目光延伸至天的尽头,把所有豁达都定格给山林。阳光妩媚地抚摸张惠芬的面颊、脖颈,她软软地靠着男人的肩膀,嗅着那醉人的男子气息,无限柔情油然而生。她幸福地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簌簌滚落。
第二十四章(3)
而现在,张惠芬的泪水滴落到自己的乳房上、大腿上,略微感觉丝丝冰凉。背手站立的小野伸二出神地端详“武运长久”的字画,他预感到了问题的棘手,他不情愿身后赤裸的女子是坚韧的竹子,看上去柔弱弯曲,其实是很难扳倒的,一想起河本大佐限两日破案的严令,小野伸二开始止不住地流汗,他用手帕擦了擦额头,说:“说吧,拜托了。”
小野伸二再次制止了龟田的举动,走过来围着张惠芬打转,这时他极认真地审视她的裸
体,她乳房的坡度平缓,形状浑圆而扁平,乳头娇嫩如红润的樱桃,乳晕淡雅精细,好比杏花粉红的花瓣儿。小野伸二失去了最初的斯文和耐心,恶狠狠地说:“再不说,他们的公猪一样的,他们猪的干活,你的能三十个的,四十个的?”小野伸二已经决定对审讯对象实施强奸,经验证明强奸往往会迅速地摧毁女性的心理,多数女犯被奸污后会完全放弃抵抗,这是龟田等人所热衷的,何况看上去小女子浑身还充溢着母鹿一样的趣味。
“说!王宝林在那里的?”小野伸二用皮靴猛踢跪在地上的女人,大声地吼叫。张惠芬声音细弱地回答:“我是教员,我什么也不知道。”
小野伸二举起信来,展示草图给她看,怒气冲冲地问:“这是什么的干活?”
张惠芬的眼睛骤然发亮,说:“信、信,我的信!”
“你的认识王宝林?”小野伸二步步紧逼。见张惠芬肯定地点头,喝道:“他的,哪里的干活?!”
反复多次,回答都是不知道。小野伸二拂袖离开了审讯室,他知道部下会怎么对待她。没走出多远就听见凄厉的女声:“不要,不要!”
小野伸二独自去睡了午觉,他意识到今天肯定要熬夜了。重返审讯室时,看见张惠芬的手铐已经打开了,用瘦消的手臂支撑着上身坐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她的眼光空洞茫然,头无力地垂下。她一言不发,像是盯着水泥地面,对提问充耳不闻。小野伸二在怀疑她到底还是不是女人,宪兵队就是阎王殿,小野伸二挥了挥手,说:“带到隔壁去!”
隔壁的铁链子悬挂着一具血肉模糊的男人,他双手反绑地吊在半空。张惠芬不想看这一幕,闭上了眼睛。这男人的双脚只有脚趾能够着地,凄惨地垂着头,肩膀成了整个人的制高点,他的嘴巴还在涔涔流血,弄得前胸血糊糊一片。一个宪兵朝他泼了一桶水,这个男子醒过来了,但无法叫喊出来,只能从嗓子深处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其实像他这样的人,当所有的情报背景丧失以后,会很快被处决。小野伸二注意到张惠芬扭转了脸不去看残忍的酷刑,倔强的脖子显出不合作的意思,由此可见女人的精神尚未颓塌。小野伸二无奈,对左右下令说:“开始干吧。”
宪兵们往女子的手指里夹进粗大的方筷子,然后表情冷漠地用劲压紧,一瞬间女人受刑的四个手指大大张开,挣扎在半空,她嘶哑地干嚎,深入骨髓的痛苦直上九霄云外。她的身躯像是抽掉了骨节似的摆动,狂乱地往回抽自己的手,弄得两个宪兵不得不拼尽全力以便扭住她的胳膊,也跟着大汗淋漓。她一次又一次抽泣起来,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哭泣好久她才发出了声:“妈妈呀,痛死我了!”待到张惠芬稍稍平静下来,小野伸二俯身问:“好姑娘,你的想好没有?他的哪去了?”
小野伸二越来越疯狂了,眼看一天过去了,却依旧一无所获。女人不断地昏死,又不断地被凉水泼醒,疼得无奈就告饶,刑讯停下来,就说什么也不知道,审讯者认为她在拖延时间。大概在七点多钟,小野伸二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出去接了个电话,电话是上司打来的,河本大佐暴怒的声音直冲耳鼓,“别让我对你失去信心!”电话挂断了,可警告余音在耳,让他胆战心惊。但是,小野伸二还是一筹莫展,他搬来椅子,坐在女人的身旁,看她像一片瑟瑟抖动的树叶在脚下蜷缩,她正努力张大嘴巴拼命地喘息。小野伸二决定攻心,说:进宪兵队死人都得开口,我们做的才只是开头而已,承认了就不再打你,会给你钱、给你养伤,放你出去,说了吧,不然你的痛苦将是无休无止的。
西天舒卷嫣红的霞光,缕缕云彩像质地光润的丝绸。这霞光照耀在留置场的半敞开的玻璃窗上,又折射回来,变成的散乱的芒光,将那赤裸的胴体染上了凄美的光晕。天色渐渐暗了,原来整齐的短发被汗水凌乱地沾在额头和脸腮上,脸色铁青骇人。实难想象这女子的意志,肉体竟能承受无限的痛楚。小野伸二气得扭曲了面孔,越发地惊恐上司的责骂,他用日语大骂:“你不是女人,简直是个夜叉!”
张惠芬终于开始说话了:“求,求求你,——我真的不知道。”“吆细吆细!”小野伸二兴奋起来,扭头冲龟田他们三人示意:“她快垮了。诸君,再加把劲儿!”
夜晚闷热如蒸笼,炭火盆发出焦煳的灰尘气息,接二连三的飞蛾扑进室内,围着昏黄的电灯团团打转。女人终于挣开了眼睛,说:‘求你了,杀死我吧。”歇了不一会的宪兵们又忙乱起来,拖出来一台手摇发电机,引出线的两条铜线缠在她的乳头上,尾崎猛摇手柄,电流把捆紧了女人打得像河岸上蹦跳的鱼。她昏死过去了,鬼子用烟薰醒她,解开一个线头缠在铜棒上塞进了女人的下体深处。随着发电机的转动的节奏,张惠芬拼尽全力才迸发出痛彻心脾的哭嚎,这哭嚎凄惨得让人毛骨悚然,这哭嚎恐怖怪异,只有目睹着世界末日的人才能发出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