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凶谇鬃宄ぃ芟匀唬俏甯鍪抢匣⑽训脑希翘迕嫒宋铮�*書网收集整理或者说是小街的主心骨。除了议论国家大事、各地奇闻以外,诸如邻里纠纷、子女不肖、鸡鸣狗盗等诸多杂事,也要由他们评判定夺。小街的炊烟袅袅,小街的故事悠悠。山林轮回有序,冰雪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一年当中六个月不长草,有的是闲工夫。老牟等人心安理得地以老虎窝的当家人自居,慢条斯
理地消磨时光,日复一日看树静人闲,年复一年观云影山移。
邮政代办所单调乏味,做久了人显得木讷机械。荆容翔干了一年多,每天办理邮包、挂号,给镇上的各商号店家送信。乡下的来信统统放到柜台上的木格里,一个村子对应一个格子,事先分好,各村屯的人来镇里都来看有没有信件,有就捎走。随着人口增加,老虎窝的邮件越来越多,代办所除了包裹信件以外,还开设了汇兑。县邮局发下来一个铁柜子,看起来相当的郑重其事。邮政代办的工钱不多,但算得上是一门差事,荆容翔心满意足。每天早早开门,然后更换日戳,换完日戳的日期后,总会很惬意地在胶皮垫子上砸上几下。没有业务的时候,他会一丝不苟地填写路单,准备好接站送站的交接手续。他要周而复始地去接两班火车,早上一趟傍晚一趟。
腊七腊八冻掉下巴,周天寒彻,荆容翔起大早来接火车。早班车是从海莲开来的,在早晨七点钟到达安城,途径老虎窝时天快亮了。数九隆冬天亮得晚,整个世界凝固在灰色的基调里,一切都淹没在朦胧的暗雾之中。远处的村庄和树林,都化做了疏淡的剪影,就连车站近前的灯柱也看不出一点儿立体感来。钢轨闪烁着寒光,静静地卧在冻土地上,从远处而来又向远处而去。天空中,无数的晶体粉尘飘然而降,在火车灯光的映照下像繁星一样闪亮。那不是雾,不是雪,而是霜,每一个亮点都是一颗微小而精致的冰粒。黎明时分的小站掩映在雪野深处,氤氲着淡蓝而清亮的光芒。慵懒的旅客刚一下车,就会被凛冽刺骨的寒风打一个激灵,睡意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旅客还没等走出车站,就无一例外地浑身笼罩了白雾,身上的雾气很快变成了一层绒毛样洁白的霜花,挂满了他们的狗皮帽子、领口、睫毛和鬓发。接完站,荆容翔扛起邮袋就走,一路走得气喘吁吁,口中的哈气缭绕,这样他就不会感觉到冷了。
一阵呛人的蓝烟散去,炉子点燃了,铁皮烟筒烧得呼呼做响,室内的温度缓缓升高,荆容翔的手脚活络起来了。他在铁炉子盖上热点儿苞米面糊糊,趁热吃了,心头荡起融融的暖意。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出门一望全是洁白的雪,村子里、屋顶上、墙上、柴禾垛子上都覆盖着厚厚的雪,就连树枝幛子的木头杆子上面,也稳稳地堆着馒头似的雪团。隆冬老虎窝的早晨是温馨的,灰白色的、青灰色的炊烟从房脊雪堆里升起来了,无声无息地摇曳。狗的叫声越来越欢快了,人们推开了冒着热气的房门,走出了自家小院。于是街头上雪开始低吟浅唱,在每个人的脚下,发出没有区别的“嘎吱嘎吱”的声响。
有人悄悄地走进门来,带来一身寒气。荆容翔猛一抬头,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来人摘掉军帽,笑声把木格窗震得瑟瑟颤动:“不认得了?我是王宝林呀,没长两个鼻子吧?哈哈……”灰呢子军服上的铜纽扣闪亮,使得笑容愈发灿烂夺目。狭小局促的代办所更显军人的高大,王宝林的手掌是那样的宽厚,紧紧地握住荆容翔的手,摇了又摇,晃了又晃。
王宝林从讲武堂毕业后,在陆军独立第二十六旅六百三十五团服役,官至少校副团长。老旅长举荐他,调吉林任教导队队长。上任前,绕道回家探亲。在老虎窝人眼里,他简直是一种偶像,周身洋溢着神奇的光辉。细心的母亲一眼就发现儿子的右腿有些跛,而王少校却憨憨地笑了,说:“不碍事,小伤。”老少乡亲在王家的火炕上围了一大圈儿,王少校很是健谈,三言两语就谈到了最近的中东路事件。见乡亲们不解,他解释说为争夺中东铁路路权,南京政府下令和苏联断交。东北边防部队和苏联开仗,却不想不是人家的对手。老毛子的飞机坦克厉害,北边的这一仗输得惨哪,满洲里和扎兰诺尔失守,韩光第、梁忠甲等部全军覆没,少帅被迫签了协议。乡亲们没见过坦克,都努力去想象铁疙瘩车的样子。赵前喷了口烟,说:“俺就不信,咱中国这么多人,就干不过老毛子?”
赵前执意要请王家父子吃饭,由老牟荆先生等人作陪。热蓬蓬的烧酒进肚,大家都止不住话茬,说的全是掏心窝子话。少校说他是军人,心里装的只有枪和炮,咱们东北夹在日本和苏联两个帝国主义的重压之下,少帅少勇,南京无谋,危局日甚。赵前说,我可图谋着太平的日子,打起仗来吃亏的还不是咱老百姓?少校连连摇头,日本人做梦都琢磨咱们,中日一战在所难免,想躲也躲不掉,他年血染沙场,也不枉活一场。赵前等人激动,禁不住称赞好样的,说咱中国就缺你这样血性的军人。酒桌上的气氛热烈,而王德发却闷闷不乐。身为父亲,王德发以一种复杂的目光审视儿子,既为儿子骄傲,又深感儿子陌生。作为农民,王德发的眼光有其局限性,但他清楚儿子不只是他的儿子,儿子是少校,是少帅帐下的人,更是国家的人。就在昨天晚上,王宝林一口回绝了提亲的父命,当爹的脸都气白了,盘腿坐在炕头上,吧嗒吧嗒地抽老旱烟,气鼓鼓的,一连气抽了半宿。王德发就这性子,越是恼火越不想说话。老婆悄悄地劝,说:“孩大不由娘,再说咱宝林是军官呢。”
第十七章(5)
少校隐瞒了两件事,一件是他在绥芬河的激战中受伤,苏军的子弹洞穿了他的右腿,将息了半年有余。他隐瞒的另一件事情是已有了意中人。军人往往喜欢知识女性,王宝林爱上了一位女教师,在牡丹江疗伤时,爱神之箭正中心扉。可是对方的态度冷淡,事情有些不尴不尬,不便细说给父母。少校这边说他想自由恋爱,那边父亲嘴角就耷耸着,一脸阴沉。少校想不到,高高兴兴回来探亲,却和老子闹了个半红脸,便急着要赶回部队。他向母亲解释说接上峰的命令,要即刻动身。儿子要走,当妈的哭出了声,王德发眉头紧皱,训斥:“别婆婆妈妈的好不好?要走就走!”他强忍着没把“滚”字说出口,儿子毕竟是军官,打骂不得的,要是依着他的性子早一巴掌抽上了。赵前夫妇也过来开导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哩。”
少校去火车站的时候正是黄昏,一行人默不出声地陪着走路,不时惊起路基下边的麻雀,麻雀群呼地飞起又倏地降落,像是遮盖着一种心情。王德发没有为儿子送行,赵金氏几个女人扭着小脚尾随到了车站,一路哭哭啼啼。老远就看见,王宝林的卫兵早就在站台上等候了。火车咣铛咣铛地进了站,又一声长嘶渐渐消失于旷野,习惯于久疏音讯的人们在挥手的瞬间心里一阵紧抽。天太冷了,冻得女人们流不下眼泪。
第十八章(1)
多年以来,赵家大院的后院是一座高大的柴禾垛,另外还有两座小柴禾垛。大柴禾垛具有代表财运的象征意味,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得从主柴禾垛抽取柴草,以保证所谓的财运年年不断。赵家的烧柴以柞树枝、榛子棵、苕条和秫秸为主,年复一年地添加新柴禾,新柴压旧柴,大柴禾垛越垒越高。几天前,马二毛派人从南沟运来许多柴禾,打算一解冻就翻修马厩,一捆捆的高粱秫准备用来做房薄帘子。
赵成昌和五弟赵成和兴致勃勃丢瓦片玩,丢瓦片是男孩子常玩的游戏,规则是将碎瓦片扔向预定的土坑,看谁投掷得更准确,这需要一定技巧,碎瓦片是要粗加工的,磨成四周浑圆以不砬手为宜。赵金菊来后院子里晾衣裳,水珠从晾绳上滴嗒而落。看着弟弟兴高采烈的样子,她边抖着衣物边说:“你俩轻点儿疯,别碰着衣裳啊,可是刚洗的。”
不经意间,兄弟俩发现地上有一块大厚木板子在悄悄地移动。定睛一看,原来是四只黄皮子①在协力举着木板子走路,一个角上一只。它们身材如猫长短,却远比猫苗条,身后蓬松着毛色微红的大尾巴。此刻它们知道有两个孩子在注视,但毫不畏惧,依旧站立行走,大摇大摆。黄皮子们用脑袋和前肢托举着木板,用挑衅的目光瞥了瞥呆若木鸡的小孩子。兄弟俩认出来了,这木板子是架在粮仓土墙半腰上的隔板。瞬间,赵成和的脑海划过一丝疑问:这几个家伙是怎么把它抬下来的呢?哥俩清清楚楚地看见黄皮子的嘴脸,又圆又亮的眼睛以及湿润的鼻子黑黑的嘴巴,应该说黄皮子的面容是十分清秀俏丽的,它们的神色是满不在乎的。畜生的傲慢激怒了兄弟俩,他们冲了过去同时大吼:“打!”四只黄皮子扔下木板夺路而逃,吱吱叫着一路狂奔鼠窜,顷刻间院子里飞扬起簌簌的灰尘。慌不择路的黄皮子们没有能跑回柴禾垛,而是一溜烟的窜进了粮仓,只见它们扭身钻进了砖炕缝,蓬松的大尾巴很生动地在砖缝外头摆了几下。传闻说黄皮子腰里没骨头有缝儿就能进洞,真名不虚传,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兄弟俩跳上炕来,连蹦带跺脚大喊大叫,他们的努力是徒劳的。兄弟俩抱来柴草烧炕,粮仓里的土炕常年闲置不大好烧,点火以后炕的缝隙里到处冒烟,没熏出黄皮子来反而呛得他们自己咳嗽不已。吵闹声惊动了后院干活的伙计老郭,他笑眯眯向少东家建议:“四先生五先生,烧点儿干辣椒兴许成呢。”
一串红辣椒投入了灶坑,滚滚浓烟裹挟着辛辣的气味弥漫开来。两个孩子折腾了很久,丝毫不见黄皮子的影子,就掀开炕席,扒开了炕砖,除了黑黝黝的炕洞而外别无它物。
黄皮子逃走了,可是事情仅仅只是开端。住在前院的赵金氏盘腿坐在炕上缝补衣裳,刚想起身,抿装小脚踩在了笤帚疙瘩上,脚腕子立刻就肿了,疼得她哧牙咧嘴大汗淋漓。赵金菊正在埋头洗衣裳,感到眼前一晃,有道金光倏地掠过,后背上的汗毛唰地竖起。她感到腹部不适,疼痛感越来越明显,这痛感是她前所未有的,步步紧逼,仿佛是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专程赶来的疼痛。开始时,只是丝丝缕缕细细痒痒,而后就变得如潮水般漫汹涌而至。赵金菊头上沁出了细汗,挪动脚步找到了母亲,不禁哭出了声。赵金氏咬牙,指着炕头示意女儿去烙烙肚子。赵金菊伏在热炕头上,一点一点地感受温暖,下腹部的涨痛渐有缓解。寒意悄悄消失了,她发现裤裆里已经湿淋淋黏糊糊的了。捂着脚腕子的赵金氏止住了呻吟,她察觉到了四闺女的异常,说:“哎咳,月事来了吧?”
赵家大院闹起黄皮子了。这天又是一通吵闹,男主人怒气冲冲走出门来,只见一顶草帽在院子当中转着圈儿地撒欢。赵前想起来了,这顶草帽本来是挂在仓房墙上的。此刻地上的草帽帽檐一扬,露出了优雅的身姿,腰肢款款,毛色温润,一脸狐媚,如花儿妖艳。仿佛有一团声音自脚底下升腾而起:“瞧我还像个人吧?”赵前轻蔑地“哼”了一声,作答道:“瞧你像个窦鼠子!”话音刚落,团团打转的草帽霎时站住了,一道黄色闪电转瞬即逝。赵东家当院大笑,说:“老虎窝没老虎了,黄皮子倒是成了精!”
赵家与黄皮子结怨,怪事接踵而至。夜里咬死几只小鸡已经不算啥新奇了,赵家大院的各间屋子晚上都不敢熄灯了,即便如此蹊跷事仍然层出不穷。比如说,清晨起来一看:脱在地上的鞋子有一只跑到马路上去了,鸡毛掸子自己飞到房梁柁上头去了,院子里的酱缸被扳倒了,整盆的高粱米饭扣进猪圈里去了,板柜上的坐钟不见了,听得到钟摆嘀嗒却找不到踪影。再比如说,半夜醒来发觉枕头没了,隔几天却出现在马厩里,仓房里的农具被扔进厕所粪坑里头,粮食口袋被嘴对嘴地倒在了一堆,高粱和谷子混合在了一起……总之在人与黄皮子的较量中,赵家大院老少十几口人始终处于下风。黄皮子没完没了地大闹,赵前忍无可忍,弄来了两条狗来看家护院。一开始狗还算尽心尽力,可是狗在追捕时黄皮子就不断地施放臊气。臭乎乎臊烘烘的气味笼罩了赵家大院,奇臭浓烈得令人作呕,也彻底粉碎了狗们的痴心妄想。当臊臭的气息不再四处弥漫之际,就是狗和黄皮子相安无事之时,赵家人悲哀地发现:再持续下去,无论多么忠诚的狗也要和黄皮子同流合污了。在黄皮子们变本加厉的攻势面前,赵家大院乌烟瘴气,烦恼与日俱增,他们的生活无法平静下来。
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