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喜欢你?因为你这猪头在与女孩子约会时送了人家一包卫生巾……混蛋东西,我喜欢你?我扑你老母……”
张玫恨得心里都骂上脏话了,可是脸上依然柔情款款,笑意不断。
“因为你正直,你善良,你还特别老实,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里,老实的男人已经不多见了。也许你不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男孩子,但你是我见过的最忠厚善良的男孩子,我喜欢你身上这种让我感觉到踏实的品质……”
说完,张玫偷偷转过身去,悄悄向身后吐了一口晚饭,然后用一块面巾纸擦擦嘴角——她实在受不了自己这种恶心的夸赞。
再转过头来面对安然时,脸上又是彩霞满天,春光明媚了。
这妞儿做戏的本事真不是一般的强。
安然被感动得简直都要五体投地了,想起了那天晚上他的玫姐风情万种的“摔”倒在他怀里的场景、想起了这些天来张玫对他那柔情蜜意的关怀,想起了张玫给他做的那碗面条,想起了张玫送给自己的那张手帕……
越想越是心潮起伏澎湃,浑身上下血液运行速度加快了一百倍,心脏都有些受不了要爆炸……
最难消受美人恩。
“玫姐……”
安然轻轻地呼唤着,他看见了,看见了张玫脸上绽开春天的笑容;他看见了,看见了张玫正闭上眼睛,等着他的拥抱;他看见了,张玫已经来到了他的近前,那温柔而带着香气的鼻息已经轻轻扑打在了他的脸上;他看见了,张玫的小手已经扬起,由下至上,好像要搂抱他的脖子……
安然幸福地闭上了眼睛,撑起双臂,黑狗皮似的女式貂皮大衣像一幅巨大的黑幕将他包裹在其中,然后,他又将嘴撅成了葫芦嘴儿似的形状,向前凑去、凑去……
“啪……”
一声经久不息的厉响响起,响彻整个夜空,响彻整个大地,也响彻在安然的心里。
抚着被打得发麻的半边脸,安然一瞬间茫然起来,血液流速变缓了,充血的地方迅速消退,鼓起的地方也逐渐萎缩了回去……
“玫姐,你,你这是……”
安然不明所以,捂着半边脸问道,到现在他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还以为张玫兴奋得有些失心疯了。
“你这乡下来的土包子,你这蠢货,你这傻瓜,你以为我会真的看上你吗?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姑娘这些日子闲得难受,心情不好,正好你跳出来要给本姑娘玩玩儿,知道吗?这是在玩儿你呢!
蠢得出奇的土老帽儿,你也配得到本姑娘的吻?你最开始不是绷得挺紧的吗?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像是多高傲一样,现在怎么样?
只要我愿意,你照样可以成为我的裙下之臣,一个农村来的土八路,你拽什么你拽?现在知道得罪本姑娘的后果了吗?以后,你想看我,我都不会让你看到了,想看,拿钱来,否则,你看我一眼,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一个娇娇柔柔的女孩子,瞬间便变成了一只河东狮,安然被连续不断的、密集得有如高射炮火似的耻笑与怒骂震得呆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第一卷 故土难离 第二十四章 暴走
“玫姐,你,你刚才不是还说你喜欢我吗?”
他傻傻地问道,还有些不甘心。
“拜托,你不要让我再吐了好不好?我刚才是看着你身后的石头说话的,如果看着你说出‘我喜欢你’这几个字,怕是要连我的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张玫又要呕吐。
“你,你,你由始至终都是在耍我?”
安然惊呆了,实在不敢想信这个美梦变成了噩梦,美好的憧憬变成了惨烈的事实。
“对,我就是在耍你,在玩儿你,怎么了?我玩儿你不行吗?
我们家养着你,供你吃、供你喝、供你穿、供你住,无功不受禄,你这是凭什么呀?难道我闲着玩玩你逗个乐子就不行吗?这是应该的,也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
张玫向地上狂吐了一口口水,不屑地说道。
“你,你这……”
安然脑袋里嗡嗡做响,张大了嘴巴,指着张玫想要骂些什么,可是他什么也骂不出来,只是痛苦,无边无际的痛苦,混合着漫卷的西风狂拥而来,带走了他身上仅存的温暖,一时间,让他奇寒彻骨。
天地间,还有些什么,还能剩下些什么?当一切都成了谎言,都成了欺骗,都成了被别人取乐的手段时,留给自己的,只能是痛苦,无边的痛苦……
当沟通与交流成为谎话的发源地时,当萧条的真实躲在繁荣的虚假背后哭泣时,别人,就是“我”的地狱。
“啪……”
又是一个清脆的嘴巴打在了安然的脸上。
“你不要想骂我,你这条流浪的狗,你没有资格骂我,把骂我的话塞回你的肚子里,自己去骂自己吧……”
张玫再给了安然一个嘴巴之后,向后一招手,“都出来吧,看够了没有?”
此时,后面的假山里忽啦啦涌出了一群流里流气的男孩子,当中一个个头较高的,走上前来搂着张玫的肩膀怪声笑着。
“宝贝儿,真有你的,耍人耍得如此好看,我真想再看一回。不过,这回你好像也有些糗大了,这小子竟然拿着一包卫生巾当礼物送给了你,真是太有想像力、太有创意了,我真服了他……”
张玫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恨声说道,“都上啊,这个土老帽这样折辱我,还不给我打他,打,打……”
一帮男孩子早就手痒了,欺负弱小向来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不用多说,上去就是一顿暴打,安然当即被打倒在地。
凭他的力量,想要反击这几个男孩子就跟拍死几只苍蝇差不多少,可是,他没有还手。
如果肉体的痛苦能让内心深处的痛苦稍稍缓解的话,他宁愿挨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这个女人这样恶毒,为什么老天爷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这是为什么啊……”
“我就是在玩儿你?怎么了?我玩儿你不行吗?……你这条流浪的狗……流浪的狗……狗……”
张玫那尖刻的语声不住地在他尚还稚嫩的心灵里回响,刺得他五内俱焚。
“哈哈哈哈哈哈……”
安然忽然神经质地狂笑起来,衬着满脸的鲜血,他的狂笑有些吓人,像是一头对月惨嚎的狼。
“他还敢笑,打他,打他……”
张玫一见到安然就气不打一处来。
话还没说完,异变突生。
安然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双臂一振,“蓬蓬蓬……”
几个围着他打得正兴起的男孩子全都飞了起来,跌了个七昏八愫。
张玫和那个领头的男孩子都惊呆了,都没想到安然竟然这么厉害。一时间,时间静止了,他们看到安然正一步步向他们走来,走来……
“你,你要干什么……”
看着满脸是血、狞厉非常的安然走过来,张玫吓得花容失色,惊惶地问道。
“咦……哈哈哈哈哈……咦……哈哈哈哈哈哈……”
安然突然发出一阵狂笑,边笑边走,路过了他们的身边时,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就那样走了过去。
最深切的疏狂与痛楚,终究,还是隐藏在最疯狂的大笑背后。
“想唱就是唱,要唱得漂亮,不管这,舞台有多旷……”
安然像曾经的那个疯子一样唱了起来。
安然疯了。
真挚与热诚调就的鲜香纯美的爱已经被谎言和搅伴成了稀奇古怪的恨,尾生抱柱的坚定与燕楼空守的执着却被东奔西顾的彷徨和失去家园的痛苦中和成了麻木……
也许好多少年的十六岁是花季雨季,可安然的十六岁却是多灾多难,泥泞难堪。
安然只觉得脑筋狂震,热血上冲,“崩”的一声响,就好像脑袋里有根“弦儿”断了,然后,他便糊涂起来,只是往前不停地走,浑浑噩噩地走,不知所措地走,漫无目标的走,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只想远离这个可怕的人世,走到一个他想要去的地方。
远远的,有一个人影不陈不徐地跟在他的后面,黑夜掩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是谁。安然走到哪里,他便走到哪里。
冷风吹来,一阵紧似一阵,不知不觉中,安然已经到了城郊的一片旷野中。
“这小子不会真的要疯掉吧?如果他真要是疯了那可惨了,不会吧?不能吧?不应该吧?不可以吧?……”
后面那个人反来复去的叨咕着这几句话,跟唐僧似的。
看情形,这个家伙比安然疯得还厉害。
月凉星寒,冷风如刀,刀刀割在安然的身上,让他清醒了一些,滚烫的脑袋开始恢复了正常的温度,他像是刚从一个噩梦中醒过来一般,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终于恢复了神智。
天照应,他没真疯。刚才的疯颠只是暂时的,属于外界刺激突发性精神错乱,现在,他好了。
虽然再一次遭受了史无前例的情感打击,但他终于又挺过来了,一朵祖国的小花还要继续在朝阳下迎风怒放。
第一卷 故土难离 第二十五章 疏狂
“我这是在哪儿?”
安然晃晃脑袋,有些懵懂莫名,脑海里一片空白,巨大的打击还是让他的神智有些模糊,甚至有些想不起来究竟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
不过,有些事情终究是不会被遗忘的,并且,就是你想忘记也做不到,它会如影如随的一直跟着你,虽然历经岁月也不会淡化半点。
安然终于想起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心中那种自卑、那种愧悔、那种被人无情地玩弄之后的悲凉和酸楚顿时涌上心头,让他绝望,让他对一切都失去了信心,他再次变得茫然起来,心痛得让他无法呼吸,大口的吸气却也无法缓解胸中的郁闷。
他本以为,这个世界上还有最后的一丝温暖能够让他倚靠,却不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那个恶毒的女子将他这最后一丝温暖全部抽走,再没有半点剩下。给了他希望,却又全盘拿走,这是对他最恶毒的诅咒。
他还拥有什么?
哪里是岸,何处是家?天下之大,却没有他一个十六岁少年的立足之地了吗?
“爹、娘,我该怎么办?”
安然仰天而呼,泪水滚滚而下,他没有想到,自己人生的路竟然这样难走!他不知道,今后应该何去何去。
难道,这就是命吗?这就是上天安排好的命运吗?老天爷为什么要那样残忍,要将这离奇而又惨痛的一切施加在他一个十六岁少年的身上,要将这一切苦难都让他一个少年来承担?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想到了死,也许,死是超脱的,可以为一切做注解,可以对一切苦难与命运做出最终的诠释。
好,死了吧。死了,也就一了百了,这个世间,也没什么能让他牵挂的了。世间得不到的温暖,或许在九泉之下与父母再次聚首时才能得到那久违的一切。
旷野中一株大树枝桠横伸,仿佛在向他招手。
安然漠然地走过去,心底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死了吧,死了吧,一死解千愁,人之一死,所有的一切也都将灰飞烟灭了。就再没有任何苦难缠绕着你了……”
忽然间,死的愿望是那样的强烈,甚至比他求得张玫的一吻还要强烈。
“让我死吧,让我死吧,我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我不想再受这种折磨了。”
几个月来的惨变历历在目,层层上涌,他凄楚地吼叫着,如同一只濒临死亡的野兽。
他向那株大树走近,然后,解下了腰间的皮带,挂在了树上。
皮带很结实,斜出的树干也很结实,能禁得住他瘦弱的身躯。
他用手试了试,感觉不错,凄苦的心情再次涌来,让他对于死亡那样渴望,甚至义无反顾。
轻轻跳起,抓住皮带,安然缓缓将头伸入了皮带套中,就要松手……
“死了吧,死了吧,我刚被一个妞儿给甩了,就让我死了吧,如果不死,对不起那个叫张玫的妞儿啊……”
忽然有人在身边模仿安然说,模仿得维妙维肖、精准到位,就像是安然自己说出来的一样。
安然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松手,忽然间听到有人在身边说话,语气神态声音都像极了自己,心下大惊。一惊之下,双手失了力气,手一松,得,他真的吊上去了。
“救命啊,我不想死,是他吓得我上吊的……”
安然害怕了,多想喊一嗓子,喊个人来救他。可是,他喊不出来,那皮带勒在脖子上,他脸憋得青紫,连呼吸都不可能。
有道是进去容易出来难,这句话用在上吊的人身上再合适不过。
其实,自杀的人都是一时冲动,除了少数真想死的,绝大多数都是脑袋一热才要自杀的,好死不如赖活着,让那些侥幸不死的自杀者再去自杀一次,恐怕他们就没有那个勇气了。
十六岁的少年,对人世间充满了渴望,对生活充满了激情,虽然冲动之下想死,可是,真要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安然自己也有些后悔。
就见他在空中手刨脚蹬的,这个后悔,暗恨哪来的混蛋,他还没想好呢,怎么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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