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蝶端着一碟马蹄酥进来,萧太后素有下半晌用些点心的习惯。今天忙乎着珞璎的事情,她午觉没睡好,连用点心的事都给忘了。
萧太后和瑾嬷嬷对视了一眼,也许银蝶没有听到什么。就是听到了一丝半点,银蝶也是没嘴的葫芦,半点露不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了堂妹的说说,有老家的烧饼。只看一眼,就香的我流口水。
嗯,又想家了╮(╯▽╰)╭
☆、魂魄
东配殿门口,珞璎跪在坚硬的石板地上。一开始,还有枝繁叶茂的树冠遮住了一半的日头。半个时辰后,日头由西南转到正西方向,她全身都在日头的照射下。滚热的石板早已透过宫装把膝盖炙烤的没有知觉,周围的空气也早已被热浪蒸的凝固。珞璎仰头看一眼西斜的日头,额上流下的汗水渗进眼睛里,酸酸的疼痛。
这一跪不知要用多久,完全要看太后的心情。瑾嬷嬷说,太后在盛怒之中,贞主儿还是要低调行事。
她就是想不低调也不行,在这个宫里的地位都是太后给的,她发火了,珞璎还能凭恃谁。
宫装早就被汗水浸透,一阵风吹来,袭到面上都是让人喘不过气的热浪。
心里祈求着天快一点黑,天黑了,她就解脱了。即使太后依然没有赦免她,终究不用再迎着骄阳了。
整个宫殿,只有知了的嘶叫声。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的她听到了滴滴答答的声音。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地上濡湿的一片。头上的汗水依旧滴答下来,朦胧中,她似乎看到汗珠掉在地上溅起的微笑的水花。
一阵凉风吹过来,珞璎抬起头,看见母亲执着芭蕉在为她打扇。心里一喜:“母亲你怎么来了。”
母亲没有答言,只用半个臂膀把她搂进怀里,另一只手依旧为她打扇。母亲的身上凉凉的,惬意极了。珞璎闭着眼睛,听母亲哼着采莲的歌声:江南可采莲,荷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
飘渺的歌声中,只听母亲又说:“珞璎,珞璎,就是娘的宝贝。娘希望你能嫁一个疼你一辈子的良人,把你珍之若宝,相守一生。”
红袖的清泠的笑着,“夫人,让小姐喝一碗冰酸梅吧?小姐怯热,吃这个去去暑。”
她贪婪的张开嘴,想让红袖喂她一口酸梅汤。母亲做的酸梅汤最好喝,每到夏天都会放到井里冰着,热的时候吃上一碗,神清气爽的浑身也有精神气了。
还没来的及吃,就听见嘈杂的脚步声。母亲不见了,红袖也不见了。她艰难的睁开眼,是几个穿着太监衣服的人。看不清面目,只知道很多只手把她抬了起来。
他们要干什么!送她回储秀宫吗?是太后发了善心了,不忍心让她一直跪下去。
模糊中,她感觉出了慈宁宫。可是,没用多久,他们转身把她抬进另外一个院子里。
她敢肯定这里不是储秀宫,没有红袖和闲筝的声音,距离上也不对。
珞璎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暑气也在夜幕的降临下消去了大半,她的头脑清醒了不少。这里不是储秀宫!她没有来过的一个院子,可是分明有很熟悉的感觉。抬头望了一眼,明晃晃的一轮玉盘挂在天上。
珞璎醒过神来,问:“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几个人都闷不做声,脚下的步伐又快了一些。
到了井边,才听见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到了。”
听着声音极熟,她叫不上名,但是很清楚,是慈宁宫的人。
几个人同时探下身去,她的头碰到了一个台子。顾不上疼,她已发现那竟然是井台。
原来,萧太后想把她扔进井里!她对她已经起了杀心!
知道已无退路,她厉声喝问:“你们要做什么?本宫是皇上的嫔妃,你们竟然敢私自把本宫给处死。”
珞璎能感觉的到,几个小太监的手都抖了一下,可是依旧没有停下来。上京的后宫里,永远都是太后说的算,只要是太后发话了,不管是妃嫔还是宫女,就算是皇后,也毫不手软。谁得罪了太后,最后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不想死,所以,没有一个人敢违抗萧太后的命令。
“你们放开我,我是皇上的妃子,你们不能就这样把我给处死了。”
太监加快了速度,一心只想快点把她推下去,好回去交差。
珞璎身上的力气都是死给逼出来的,和几个青壮的太监比起来,她只是一只待宰的鸡。除了声嘶力竭的呼喊几声,她再无其他的办法。
珞璎死命的用手撑住井口不肯下去,一轮月光投进井里,显出她的倒影。
她是动的,井里的人是静的。静静的的望着她,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这声叹息,和她经过西三所的时候听到的叹息声是一模一样的。这里是西三所吗?
“没用的,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井里的人幽幽的开口。
“我不想死!”
“对,不能死!”
井里水面渐渐的翻腾起来,井里的人面容也狰狞了起来。一股水花溅起,耳边想起那个人的声音:“你终于来了!”
“你是谁?”珞璎惊问。
“我是你的三魂,你是我的七魄,你忘了吗?”
“三魂七魄?”珞璎喃喃的重复了一遍。
那个诡异的梦境浮现在脑海里,来不及细细的思量,她就被一股力量推了上来。
几个小太监应声倒在地上。他们纳闷的是,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能把他们几个人都推回来。
这个时候,谁还管她是不是贞嫔娘娘,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能把她扔进井里做完太后交代的事就行了。
“兄弟们,赶紧把这个女人扔进去!”
“瞎了你们的狗眼!本宫也是你们能侮辱的!”声音阴冷尖刻,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打头的一个说:“管你是谁,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哼,贞嫔娘娘,以后宫里就没有这个人了。”
“放肆!没有朕的允许,你们竟敢谋害朕的爱妃!”承绪带着宋学富急匆匆的赶来。
几个小太监赶紧收回攥着珞璎的手,磕头如捣蒜的跪在地上求饶:“皇上饶命,奴才该死!”
“为虎作伥,你们是该死!”
宋学富挥挥手,就有几个侍卫把几个小太监带了下去。他们的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没了,代替珞璎成了宫中的孤魂野鬼。四个鬼魂,以后应该不会孤独的。
月光下,承绪负手而立。银辉如水般撒在他的脸上,有如白玉般的温柔。
“朕没有想到你会……跟朕回养心殿。”
她的心一点点温暖过来,泪水溢满眼眶,肆意的流了下来。终于再见到你了。载琪,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养心殿
承绪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他在想,今天还要不要召贞嫔过来。现在也能看出那个丫头没有多大的野心,也没有到非死不可的地步。戏演到一半,也许该换个角了。纳兰珞璎以后就可以以失宠的妃子的身份,在后宫里过上一生。也许这也不错,至少她还能留一条性命。
宋学富守在门口时,一个小太监送来一盘栗子糕。“宋公公,这个是慈宁宫刚刚做出来的糕点,您尝一尝吧?”
宋学富看了他一眼问:“谁让你送来的?”
“当然是做糕的姐姐。”
宋学富点点头:“替我谢一句,等天有空我再亲自去谢。”
“宋公公多想了,不过是姐姐的一番心意。姐姐说了。糕才出锅,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
宋学富脸色一凛,“你先回去吧。”
来人刚走,宋学富就蹲着碟子进了书房。承绪转过头来,“皇上,西边有动静。”
“什么动静?”承绪对西边很敏感,一听见动静就更敏感了。
宋学富道:“西边的人透风过来了,刚才慈宁宫的人送来一碟子糕,好像是她让送的。”说罢将栗子糕端到皇上的跟前。
难道是太后看出他的心事了?承绪有点小慌乱。
“掰开看看。”
宋学富早把碟子放下,掰开一个,里头一个纸条。展开递给承绪后,他眉头紧锁。密信上说,贞嫔因为不肯泄漏皇上的事早被太后所忌。今天借着干政的借口,要把贞嫔处死。
内因虽不清楚,但他和慈宁宫已经形同水火。贞嫔不肯出卖他的行踪,自然会让太后恼羞成怒。这个女子,朕没有给她半点荣宠和真心,却能让她豁出命来去掩饰。为什么?
不能让她死!不只是为了救她一命,他还要将计就计,把戏继续演下去。
他一身脂粉气的逛到了慈宁宫,对着没有感情的母亲行了一个礼之后,带着玩世不恭的态度说:“儿臣让伶人排了一出折子戏,贞嫔常和儿臣一起看戏,这次也让她帮着看看。改天排好了,儿臣一定让母后高兴高兴。”
萧太后不慌不忙的说:“贞嫔不守规矩,公然在慈宁宫冲撞哀家,已经让人教导她规矩去了。”
既然慈宁宫没有她的影子,这会儿是不是已经落难了?承绪有点着急。他稳住了,还是不紧不慢的笑说:“母后还不知她吗,有名的没规矩!不然,她也不敢和儿臣一起看戏胡闹。”
皇上大了,心事也有点让她琢磨不定。他究竟是不是真的荒唐?还好,她提前备了一手,把宋学富放在他的身边,就算是有人出幺蛾子,她也能及时的出手制止。萧太后用那双凌厉的美目,上上下下把儿子审视了几遍。
终于,她舒了一口气。有个人陪着他放荡,也许是件不错的事。她决定还是要试一试这个小皇帝“贞嫔不守规矩,我已经让人处置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们,咱们做朋友吧!热情的出来聊聊吧!(^o^)/~
☆、重生
“儿臣的戏,儿臣的戏!”承绪跌足长叹,让人看来他可惜的不是珞璎这个人,而是一个能陪他玩的人。“母后,贞嫔要是犯了打错,儿臣宁愿身披戏袍,亲自为您唱上一出。您不知道,儿臣还让贞嫔写了几折好戏,趁着大好时节赶紧让伶人排演了。”
萧太后越加的放心,她扶一把鬓上的五彩赤金衔珠凤,才慢慢的起身走到承绪的跟前。她伸过手拉着眼前这个男子的手臂,十七年了,她永远都不能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他是翼王府的嫡子,荣宝才是她亲身的孩子。如果形式允许,她宁愿让这个假皇帝立刻死去,好让自己的儿子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君临天下,只有她的儿子配!
情形实在是不允许,八王族看似葳葳蕤蕤,实则都是卧虎藏龙。她恨娴贵妃许多年都不敢明目张胆的拔了梁家。还是这个借着梁美人的由头降了梁王府的地位。其他几家,各怀鬼胎。一旦承绪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怕荣宝不仅不能荣登大宝,反而害了他的性命。
身为太后,实则已经掌握了大金的命脉,成了朝中和后宫叱咤风云的人物。这时,她会不遗余力的给荣宝创造机会。佳澜是机会,兵权更是机会。京畿有她的胞兄,佳澜的父亲。西郊大营完全由荣宝指挥,底下的将领,除了萧王府的人,就是荣宝的亲信。当然,静宁的亲哥哥,她是一直干晾着的。万一有了利益冲突,只怕他向着的是自己的亲妹妹,而非佳澜这边。皇上的护卫队都是萧太后一手提拔的人,有了这些人,萧太后比自己看着皇上还放心。虽然皇上还有一支暗卫,但暗卫的班领已经因为戏子争风吃醋而被皇上亲手给杀了,其余的,不是心寒,也都被皇上给晾在一边。这个时候,只怕他们也是得过且过,还能有几个人死心塌地的为皇上卖命呢!
如今再加上一个贞嫔,陪着皇上吃喝玩乐,等皇上淘滤完了这副身板,不死她也会找个借口把他赶下台。荣宝手握重权,天下人谁还敢在上京置喙一句。
手里用了三分的力气,很是和蔼的说:“饶了她,也是看在皇上你的份上。只要皇上高兴,为娘的做什么都愿意。”
簇新的杏黄衫子,绣满了凤舞九天,刺得他的眼睛睁不开。承绪弯着腰谢恩:“母后的心意儿臣明白,儿臣一定尽心竭力报效母后。”心里一阵阵冷笑,从小到大太后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说话,一个母亲对一个儿子,只有荣宝才配。他总觉得,荣宝才是太后亲生的。
到了养心殿,望着熟悉的宫殿,一桌一几和前世相差不远。走在熟悉而陌生的那个人身后,除了百感交集,还有的就是欣喜。终于又见到他了!载琪,她在心中默念。我们又相见了,今世可以继续上一辈子的相恋。
殿内的烛火,让适应了阴暗的珞璎一时很难接受。坐在锦榻上,她微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睁开。
从一进门,承绪就盯着她看。他从来没有想到,贞嫔会为了他而得罪太后。他们没有任何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