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嬷嬷一见,赶紧上前去接了过来。他才腾出手来,手心向地,跪拜下去。“荣宝叩见皇上,皇上万岁。荣宝请太后安,太后福寿安康。”没有外人,他从来不自称臣,而是和小时候一样,带上自己的小名做称呼。
皇上为着萧佳澜的时还在恼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说:“起来吧。”
荣宝见皇上不高兴,便有些讪讪的。朝太后这边看,太后是满面春风的接待他,几乎起身去迎。“大冷的天,你还记得给我去买狗,可见孝心重。银蝶,去取个锦凳来,让荣宝挨着哀家说会话。”
荣宝想想又说:“那只狗好玩归好玩,但是要人会训才行。荣宝带了一个小子,是养狗的高手,让他教教哪个姐姐,以后也好伺候好了这狗。”
谨嬷嬷上前说:“要说训,老奴是敢打包票。太后让老奴过去,一定把小狗给训好了。”
萧太后略抬高了她几句,“该让个奴才去,你也不必事事去操心。”
谨嬷嬷荣辱不惊,一如往常的说:“为主子操心,是老奴的分内事。这些事交给别人,老奴不放心。”t
她是谨慎惯了的,一草一木的细节都会细细看过,对于一只活蹦乱跳的狗,就更不是小事了。萧太后由她去,爱操心的人,就让她操心。她要是真有一天不这样操心了,萧太后恐怕会丢了半条的命。
谨嬷嬷下去后,由荣宝带来的小太监抱着狗去教她。
“廷鹤!”见左右无人,谨嬷嬷鼻子一酸,眼泪禁不住就掉了下来。
“母亲!”廷鹤已经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谨嬷嬷拉起儿子,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柔声的说:“咱们母子见一面真不容易。记得上次见你,你才到娘的腰窝。这次再见,都成了大人了。”
廷鹤只是不住的点头。
“娘没用,让你受委屈了。为了咱们母子能见上一面,你竟然装作是太监!娘对不起你啊!”
廷鹤止住眼泪,坚决的说:“母亲,儿子不觉得委屈。今日我们所受的,就是为了以后得到。儿子觉得值!”
“是的,值!”
外头有人走动的声音,谨嬷嬷瞬间换了一副面容。廷鹤也似是在一丝不苟的教她怎样伺候小狗。
张德嬉笑了着走了进来,慈宁宫他是大总管,但在谨嬷嬷跟前,他是一点都不敢拿出大总管的架子。毕竟,他在扫院子的时候,人家早就是太后的贴心人了。谁叫人家是陪嫁的。
自从见过萧佳澜以后,承绪一直闷闷不乐。在他看来,他没有忘情,萧佳澜一样也不会忘了他的。至少不能忘的这样快。
可是,她一直都低着头不看他。你说你是害羞也就罢了,可是荣宝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她是满含热情的用眼光迎了上去,很有久别重逢的激动。谁都知道,他们不过就分开了那么一会会。
萧太后很膈应人的让荣宝和萧佳澜一左一右的坐在她的身边。右手拉着萧佳澜的左手,左手拉着荣宝的右手,把他俩的手叠在一起,十分关爱的说了一句:“你们能白头到老,哀家看着也高兴啊。”
说完,她还特意的看了皇上和静宁一眼。静宁傻乎乎的,以为妹妹和荣宝以后相亲相爱,皇上就会死了这份的心,再也不会记着小澜了。既然不会记着小澜,她终究就有被宠的机会了。即使不能独宠,最起码不会被皇上再视为空气了。
可怜的人一般的都比较可爱,她一可爱就露出最本质的性格来,简单的说,就是冒了一次傻气。你想想,皇上还没这事伤心着呢,只要是长眼睛的都看的出来。太后费了老鼻子的劲来替皇上放了心口的这一股毒血,你作为一个妻子兼表姐,怎么也得做做样子,和夫君一起同苦同悲吧。可是,她真的是没有想起这茬,一得意,面上就堆满了深深的笑意,是她进宫半年来笑的最开心的一次。
其实,皇上正伤心着,你高兴与不高兴,他根本就没有看见。偷着乐也没什么,你干嘛要情不自禁的笑出来呢?合着你半年的乐都堆到这一刻来了?
她这一笑出声,满屋子的人都暗叫一声不好。翼王妃离她近些,又是姑侄,拉着她叙叙话也不算巴结。就和静宁一起聊起了诸如今天天气哈哈哈之类的无聊话题。
可静宁就是不上路,她瞅了一眼,皇上只闷闷的低着头不说话,一定还在伤情呢。她恨不得做了他的解语花,替开解一番。
心有所想,脑有所悟,太后正在给皇上疗伤,她就顺着搭把手,这相思病不就好的更快一些了吗?当下就撇开她的小姑姑,朝承绪说:“荣郡王和小澜夫妻和合,说不定年后就怀上小世子也不一定呢。今天这么高兴,臣妾斗胆请皇上赏他们一幅‘家和万事兴’。”
承绪颇为恼怒的抬头看了看她,而后鄙夷的说:“朕要是真赏了‘家和万事兴’,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后院不稳,等着朕的这几个字去镇宅呢!”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萧太后倒没有像往日一样对他冷言冷语的呵斥,勉强笑着说:“什么大事,皇上也生气。就算是错了,皇后也就是句玩笑话。”
等萧太后发过了话,翼王妃才劝道:“皇后说的也不算错,家庭和睦,比什么都好。”她不愿说多少大道理,那些皇上未必不懂。只有暖心的话,才能入人的心。
碍着翼王妃的面,承绪也不好再发作。只好正正身,继续发呆生闷气。
静宁被皇上当众吼了一句,很没面子。这还不说,只怕以后皇上会更加的烦她了。心里一头责怪自己行事太过着急,一边盘算着怎样才能补回来这个错误。
下面坐着的几个珞璎和钰慧则是不约而同的吓白了脸。皇上越来越暴躁,和他安静而英俊的外表也越来越不一样了。
阿弥陀佛,除非逼不得已,以后可不在这个祖宗跟前说话。宁愿他当你是哑巴。
翼王妃告退时,谨嬷嬷替太后送了一送。
出了门口,谨嬷嬷躬身道:“奴婢谢王妃!”
“谢什么!谨儿,你是自小在萧王府服侍的。现在我不敢和你攀主仆,好歹也是故人吧。”
谨嬷嬷越发 的谦卑:“奴婢不敢。”奈何不远处有人,话不能说的太多。彼此心知肚明。
翼王妃托付道:“皇上可怜见的,多亏你照应。有些话,我就不多说了。你帮我的,我一定会加倍的还你。”
“王妃言重了。这个奴婢该做的。”
天上有乌压压的云,看来明天又是一场好雪。
跟在荣宝身后的太监,匆匆的朝这里望了一眼,就随荣宝离开了。
这一年大寒的小宴在有人欢喜有人忧的气氛里过去了。
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对荣宝这样亲热,他真想扑到亲娘的怀里大哭一场。就算他马上都十七岁了,在母亲的跟前,他永远都是一个孩子。
直到回了养心殿,他的心里都是拔凉拔凉的。十岁之前,他和荣宝一起读书习字,在没人的时候更是不分君臣。可以后就不一样了,荣宝知道用功,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最重要的是,他这个做儿子的没有得到母亲的宠爱,反而让荣宝给抢了先。母爱没有,心爱的女人也一样。伤心和失落让他在被窝里偷偷的流起了眼泪。
一个男人流泪是件很丢人的事,皇上就更丢人了。他不敢想象,明天在大殿上,文武百官对着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皇上心里会怎么想。还有母后,她不在垂帘听政了,可前朝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她都会在第一时间知道。他宁愿姨母来教训一顿,也不愿让母后斥责。只好将眼泪忍了下去,忍了半天,泪水还是汹涌而下。越是想忍,越是忍不住。就是这样的!
珞璎回到宫里以后,愣了好半天才把跳的砰砰砰的心给按了下去。倒了十八辈子霉了,成了他的女人。
宫里的人各怀心事,承绪单相思加失望,珞璎是能对皇上离多远咱就离多远,静宁呢,在那次愚蠢且不明不白的把皇上给得罪了以后,都不敢在皇上面前多打一个绕面。钰慧和其他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嫔妃,则是,大大主子一高兴,她们就应景的跟着笑。要是大大主子不高兴了,她赶紧就夹着尾巴做人。
所以,后宫里,有她们和无她们,仅仅就是每天三顿饭和四时衣服,一个可以容身的屋子的事儿。说是小主子,实在是炮灰的命。至于太后这尊大神,珞璎能拍拍她的马屁,讨讨她的开心,她的心里装着什么,珞璎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别说是她,就是大公主跟着她这么久,都未必能完全了解她。那她不是成真正的孤家寡人了吗?珞璎想,瑾嬷嬷一定会知道些什么。要说为什么,珞璎也只是猜测。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喜欢这个珞璎了,你们喜欢了没?
☆、制造偶遇
后宫里,太后带着一帮子要么是守着寡的,要么是守活寡的女人在欢天喜地的庆新年。皇上对此嗤之以鼻。
没事干的时候,他开始琢磨,怎么出出心里的气。
深夜的后宫,实则过的死气沉沉的。因为没有皇上的眷顾,任谁也打不起精神。一开始没有打圣宠的主意,时间久了,再不打算,除非是脑子都有病了。
避宠,大概是只有傻子才会做的事。
那些子女人,表面上紧跟着皇后的脚步,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事。回去后,灭了灯躲在被窝里打算着怎样才能引起皇上的注意。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知道了,反正是宋学富的腰包最近很鼓。
跟前没人的时候,他总能在御花园或是假山处,和某个还算面熟的小主子“偶遇”。
偶遇后,他先是请安,然后小主子们就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说:“原来是宋公公啊?最近你好像很忙啊?辛苦了!”
宋学富就公事公办的样子说:“某某主子,奴才是为皇上办事,不辛苦。”
其实谁管他辛苦不辛苦,就是辛苦也是应该的。这群小主子还是十分有眼色的替皇上在嘴上先照顾了他一番。伺候他起居是不可能的,这直接是杀了他。可是,但凡有点眼色的,走到这一步都是知道该怎么做了。赏点银子,递个荷包,那都是信手拈来无师自通的事。
宋学富推辞不过,只好一一笑纳。
这股风,后宫里都刮遍了,钰慧也听到信了,赶紧来找珞璎商量对策。
屏退了众人,她才郑重其事的说:“珞璎,人家都行动了,你也不能傻呆着。要不,咱也出点银子买买宋公公的口风,只要你能出头了,咱家祖坟也就算是冒了青烟了。”钰慧自知资质平平,难以笼住皇上的心,当然是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亲妹妹的身上。
珞璎一笑,这事她早就听说了。“要是皇上想宠幸谁,还用一个太监去提醒吗?他不想,你就是推出金山银山都没用。那头皇后就是太心急,所以让皇上厌恶了。我们还是别去讨这个嫌的好。”
钰慧还是不放心。“咱们怎么能和皇后比,她是太后的亲侄女,就是皇上再不喜,人家也是中宫主子。咱们就不一样了,这样守着一辈子,到老了,死不死活不活的才难过。”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珞璎和她想的不一样,男人不一定靠得住。就是今天你抱住了大粗腿,万一明天厌烦了,说不定就被拖进冷宫,做了枉死鬼呢。“你看太妃这样的不是很好吗?有圣宠的,晚年还没有没宠的好呢。”
道理上,钰慧是说不过妹妹,心里却不这样认为。以后还是未知数,先把握眼前才是正经,以前没人动,大家一样都当傻子,今天各显神通,你若慢了,连一线的希望都没有了。凭珞璎能把太后哄的团团转,也早晚能把皇上的心给收服了。
她想的头头是道,架不住珞璎不愿意,她也没办法。最近嬷嬷都不敢克扣她的东西,更不敢问她“借钱”了,每月的份例加上珞璎时常的接济,还有她偷偷做了一点子针线让人拿出去换了点钱,几个月下来,也有几十两了。狠狠心,拿出二十两来,装了一个荷包,趁着没人看见,她也在小道上偶遇了一回宋学富。
宋学富见怪不怪,很自然的笑纳了。他的神情更让钰慧坚定了信心,猫儿没有不吃腥的。人家都送,你要是不送,以后怕是要有祸。送了银子,就是没有好处,坏处应该是没有的。
养心殿里,宋学富弯着腰把荷包捧在手里给承绪看。“这个是永和宫的瑜嫔主子给的,她说话的时候,特意的提了贞嫔主子,说贞主儿不得闲,有空再来给皇上请安。”
承绪先是交代他,把这个荷包和以前的荷包一起收了,她们既然送给你,那就全归你了。宋学富诚惶诚恐:“奴才不敢。”
“她们肯送给你,那就是你的。”宋学富这才放心的收下了。
承绪决定,这些女人,以后一个也不会碰,把爱情当作一个砝码,那他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