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只有微风拂动,窗外木棉昂然矗立,姹紫嫣红。
这天界,日日都是这般风景,百年千年的看过去,真是要看腻了。
哗啦一下从水中站起,她及腰的发丝湿漉漉的缠绕在周身,水珠沿着她曼妙曲线滚滚滴落,她伸出纤纤玉手,朝后头道:“琉璃。”
身后却无半点回应,她狐疑侧首,蓦地瞪大双眼,一把扯下飞舞的纱帘裹住全身,怒气冲冲的吼道:“你怎么进来的?”
玉胥擦擦从鼻子里流出来的血红液体,瞠着双眼,眨都不敢眨一下。
“闭眼。”宁轻陌觉得自己要疯了。
玉胥立刻闭上双眼,挥着手,嘀咕道:“别生气呀,我不知道你在沐浴,哎呦,我去。”一想到方才看到的场景,玉胥的鼻血又喷涌而出。
“你简直是混蛋。”宁轻陌咬牙切齿,匆匆换好衣服,一个巴掌拍在玉胥脑壳上:“不得了了你,进一个姑娘家的闺房也不知道先通报,谁给你的胆子呀?”
被宁轻陌喷的一脸口水,玉胥擦去,睁开眼,对上她怒气腾腾的眼眸,委屈的砸砸嘴。
“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了。”说话间,小眼神还忍不住往她身上瞟。
“你再看——”宁轻陌又是一巴掌要呼上去。
“不看了。”玉胥大喊,捂住脑壳求饶:“我找你是有事的。”
他闷头大喊,一说有事,宁轻陌扭头一看浴桶,脸色一变,正要去拿什么手腕却被玉胥给拉扯住。
对上玉胥凝重的脸,她叱道:“干嘛?还欠打?”
“就算你打死我,这次我也不会放手。”将宁轻陌推开,玉胥趴到浴桶边上,捞起一手的水,又闻又舔。
“变态你。”宁轻陌扯着他的头发就要将他拉开。
“我说你怎么一下变得那么厉害,你——你用禁术啊,轻陌?”挥洒掉手中的水,玉胥钳制住宁轻陌的肩胛,恨不得把她给摇散架:“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嘛,打不过大不了躲,就算哪天躲不过,我也说过,我会用我的命去救你的,你为何——你现在又为何呢?”
宁轻陌被摇的头晕眼花的,一下拍在玉胥脸上,嫌弃的哼道:“你瞎叨叨什么呢,谁用禁术了。”
还不承认。
玉胥一副我早就逮住你小辫子的样子,指着浴桶里的水道:“那不是沐浴的水,是虚无空间吧,这个在天界乃至整个六界都是禁止制造的,那里面的时间随便控制,若是人人修行都靠虚无空间,那岂非一夕之间,各个都是仙尊了,轻陌,这要是被逮住,你会有难的。”
玉胥急的直跳脚。
宁轻陌哑口无言,却也是不想再解释了。
想不到,她每次使用虚无空间都是在不同地点不同时间在做不同的事,还是可以被玉胥察觉出来,轻勾唇角,她再看向玉胥,不免有几分赞赏。
“玉胥,你不说,怎么会有人知道呢?”她眸光熠熠,哪里还是之前那个傻乎乎的宁轻陌。
“轻陌,你那一巴掌把君默然给拍的,以为没人会察觉不成?我肯定不会说,但别人,也未必不会知道。”玉胥语重心长:“到底为何,非要这么拼命了?”
为何呢?
宁轻陌抿着唇,不说话。
玉胥,你永远不会懂,当失去的东西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你真的会倾尽自己所有的努力,却保护他们,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好好的。
“宁轻陌,宁轻陌——”
门外传来龙月焉咋咋呼呼的喊声,一下就到了门口,眼看门扉已经被打开一个缝隙,宁轻陌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湿透,若隐若现的玲珑曲线正对着鼻血还没擦干净的玉胥,想都没想凝气剑气,一下戳入心口。
龙月焉将门推开之际,看见的就是洒了一地的水搅和着血,空气中凝聚着腥味,不远处的床榻中,玉胥脸色苍白的,只想得起用手捂住宁轻陌咕咕流血的伤口,整个气氛,异常诡异。
“宁轻陌,你,干嘛了?”纵然是龙月焉,也被这场景,吓傻了。
☆、032 残酷的现实
如果有一天,天界要崩塌,却只有宁府这一处地方可以避难,那龙月焉,势必也只会挺着背脊去赴死,也不愿意沾着她宁轻陌一丝好处苟活着。
从小,有宁轻陌出现的地方就不会有龙月焉,但有几个场合意外。
第一,天界务必人人出席的场合,第二,能让她龙月焉出彩的场合,第三,能让宁轻陌出丑的场合。
同样是仙尊的女儿,龙月焉始终不明白,为何宁轻陌从出生到现在处处受到关注,而她除了长得没有宁轻陌好看,却是样样比宁轻陌强,却总是被人无视。
虚有外表却无内在的人,都根本得不到她龙月焉正眼的一看,偏偏这个宁轻陌,根本当她不存在。
她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有什么好讨厌她的?
床榻上,宁轻陌的眼神仿佛穿透今生,看到了前世,龙月焉披荆斩棘为天界而战,一名女将威风赫赫,她再不用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嫉妒她的美貌,也再不用心心念念要她出丑丢人落败。
而她,纵然巅峰一时,却落得个终身牢狱之灾。
眼神暗淡下来,天牢中的日日夜夜,剐着她的心,疼到极致。
而她此刻的表情,在龙月焉看来,却是被吓傻的了。
看到她受伤躺着,龙月焉眼中闪过的惊讶和失望,与帝后的如出一辙。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她的宁府成了人人要诛之的地方。
“哎呀,轻陌,你——”龙月焉还没有所反应,身子就被赶来的兀那氏给撞去了一边。
跟着兀那来的,还有一脸惊恐的月下夫人,和脸色极为不自然的逍遥夫人,以及看热闹状的姬氏。
她们本都聚集在一起商讨着宁芷媃和君默然的婚事,冷不丁琉璃哭爹喊娘的冲了过去。
“玉胥啊,你来的可真快,赶紧瞧瞧她的伤势要紧吗?”兀那氏逮住玉胥跟逮住救星一样,差点把玉胥的脑袋按到宁轻陌的伤口上。
“她留了太多血,需要输血。”
满地鲜红刺伤了兀那氏的眼,她一怔愣,傻了。
“怎么,连玉胥你,都要到输血这个地步吗?”好似忘记了宁轻陌处在随时快死的状态,兀那氏整个人都迟钝了起来,此刻她满脑子都是两个字,输血,输血,输血。
血——
看向宁轻陌失去血色的脸,兀那氏紧紧捏着拳头,神情纠结。
“娘,不用的,玉胥,快拿——那丹药来——”宁轻陌也不乐意输血,偷偷冲着玉胥眨眼睛,搞错没有,她弄伤自己,可不是想换血的。
“即令夫人,您可以吗?”玉胥根本不管宁轻陌的意思,一直看着兀那氏希望她赶紧点头。
可是慢慢的,兀那氏都不吭声。
连一旁看着的人都急了。
“我说即令夫人,轻陌的命你不要啦?”月下夫人一会捂住眼睛一会啧啧叹气,急得直跳脚。
琉璃噗通跪下哭喊道:“夫人,您救救小姐吧,小姐是被人行刺,若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可让那坏人逍遥法外了呀。”
琉璃这么一喊,将兀那氏喊回了现实,她踌躇着靠近宁轻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宁轻陌只觉得此刻眼前有些迷糊,有些看不清楚兀那氏的脸,可她却依旧强撑起笑脸,对她道:“娘,我没事。”
说罢,眼一闭,晕了。
玉胥心一提,一把把上她的脉搏,心倏的又落回了心口。
屋内,只有腥味弥漫着,经久不散。
月明星稀间,有身影在黑夜中攒动。
“你不是说宁轻陌沐浴之时有个男人就这么进去了么?为何宁轻陌好好的受伤了?”
“我只管负责告诉你她的一举一动,她关了门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你——你最近没什么消息就算了,态度还这么傲慢,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都跟你说了她忽然就特别讨厌我,现在都不让我去她房间里,还怎么弄消息,现在这样就不错了,你瞧我现在,自己都管不好自己呢。”
“该给你的一点没少,你要是不负责,你别想有好日子过。”
“哎哟,你还威胁我,有本事你去告诉天帝帝后啊,你看她们会不会信你。”
沉默——
“难道,天帝和帝后,对宁府也有芥蒂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
仙,也是人,七情六欲,生儿育女,繁衍子嗣,为家忙为天忙。
在即令仙尊知道宁轻陌出事后,用几近疯狂的速度赶回了天界,彼时,宁轻陌正好苏醒。
兀那氏哭肿了眼,即令仙尊在旁安慰着她,他们都没注意到宁轻陌睁开了眼睛。
“好了,别哭了,这都不是你的错。”宁远松拍着兀那氏的后背,沧桑的脸上布满了褶皱。
“她是我的女儿,我却救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血,流的满地都是,我对不起她啊。”兀那氏一改之前的安静,无人之下,她哭得是昏天暗地。
人慌乱之下,总容易忽略常理,从小即令仙尊和兀那氏就对宁轻陌宠爱有佳,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兀那氏又怎可袖手旁观。
这一点,宁轻陌也不明白。
也许,是她的血特殊不成?
“当我们把轻陌抱回来的那一刻,我明白你和我一样都发誓这辈子都要保护好她不受任何伤害,不受一点委屈,一定把她当亲身女儿一样看待,可是夫人,你就是想救,也救不了了啊。”
宁远松一番话好似戳到了兀那氏的泪腺,她更是哭得伤心欲绝。
然装睡的宁轻陌本睁着的眼睛,在听到抱回来那三个字的时候,一下就闭了起来,眼角,不自觉地湿润一片。
原来,不是她血特殊,而是她的爹娘,根本就不是亲身的。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宁轻陌的心,此刻波澜壮阔,小时候与爹娘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在脑海,可一切都是披着抱回来三个字的外衣。
她是被抱回来的,不是他们爱的结晶。
潜意识里,她不想苏醒,她不想接受那现实,只想睡着,躲避着。
玉胥承诺的时间里,宁轻陌并没有醒过来,整整三日,她都如死掉一般躺在床榻上,吓坏了天界所有的人。
然实则,虚无空间里,宁轻陌手中的剑使到断裂,元力用到奔溃,汗,湿透全身,耳边全是殷切的呼喊,她,却始终不想醒过来。
☆、033 龙月焉被禁足
“怎么还不醒啊?”
兀那氏从开始的内疚已经扩展到了急躁。
玉胥不温不火,塞了一颗丹药到宁轻陌嘴巴里,转过身,背影无比萧瑟。
“玉胥,你给她吃的什么?”兀那氏压着声音问玉胥,玉胥转身看了眼宁轻陌,深深叹了口大气。
这一刻,是他从医生涯以来最耻辱的一刻,因为此刻他竟然对一心求睡的宁轻陌没有丝毫的办法,不得不将他认为吃了是找死的丹药塞给宁轻陌。
轻陌,求求你快醒吧,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质疑你所做的任何事情,一如我之前所说,如有一天你躲不过灾难,我也会拼命保你周全。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兀那氏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只有玉胥始终守在宁轻陌身侧,动作都没换过。
关于玉胥,兀那氏是丝毫不知道宁轻陌跟他是怎么认识的,只知道幼时宁轻陌同龙月焉打架,被打的伤痕累累,那时候她的脸上被划了到小口子,她躲了起来没人找的见,后来是玉胥牵着她回来的。
从小,宁轻陌对自己的脸就分外在意,可那一次,她扑倒她怀中个,兴奋的告诉她:“娘,玉胥是我认识的新朋友。”那时候,她笑颜如花,完全忘记掉自己的脸受了伤。
然那一天,是玉胥位列仙班的第一天。
“玉胥——”
记忆的洪流被瞬间湮没,玉胥猛地回头,对上了宁轻陌发亮的双眼。
“我睡了多久?”她嘶哑着声音,问他。
玉胥嗫嚅着唇,淡淡道:“三天。”
忽的坐起,她摸摸心口,伤口已然结痂,她轻拉开笑容。
“玉胥,你要不要拜我为师?我做的丹药,若流传到六界,必定会风靡天下的。”
玉胥嗤笑,笑纹渐深。
“好呀,轻陌师傅。”
龙府,仙侍匆忙通报完毕,逍遥夫人拉着龙月焉是脸色凝重。
“天帝帝后传我们,你说会是什么事?”
龙月焉不回答,心里却很慌。
驿柳殿,气氛肃穆凝重。
前脚刚踏进去的龙月焉,后脚就被飞来的不明物体砸到了脸。
那冰冷的触感贴在脸上,她咬咬牙,眼神却没有捕捉到宁轻陌,当下就恨意腾腾。
“这东西,你可认识?”
龙月焉垂首,赫然看到的是一根已经碎裂的簪子。
那是她的,没错。
“说话。”帝后怒吼。
“认识。”龙月焉回答的声音很大:“不知道这根簪子怎么了?”
“怎么了?”帝后悄然一笑,看向天帝。
天帝会意,接着道:“你用这根簪子贿赂宁府的仙侍,却不想这根簪子落入了轻陌之手,你怕她查到这根簪子是的,所以趁她在沐浴之时准备将簪子夺回,不料伤了她,轻陌如果死了,龙月焉,你可对得起你宁伯伯?”
好一个合情又合理的故事,龙月焉讽刺的勾唇。
“怎么可能呢?那簪子臣妇都好几个月没瞧见月焉戴过了呀?”逍遥夫人一脸惊讶,晃着龙月焉道:“你快跟天帝帝后说说,那根簪子到底怎么回事。”
龙月焉却撅着不肯说话。
“有何好说的,我家轻陌是命大,不然现在——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