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莹穿一身粉红色厘士晚礼服,银白高跟鞋,她身上的全套珍珠首饰,是甘医生夫妇送未来儿媳的礼物,连别针一共七件一套。
元健穿一套浅粉红晚礼服(这种颜色的衣服,元健以前绝不会穿,现在他很懂得顺从母意),白色通花厘士衬衣、银白领带、腰带和袋口巾。他的珍珠袖口扣和带上的珍珠带针也是父母送的。
子莹仍然一头短发,鬓上的橙红色玫瑰和元健襟上的是一对。
小俩口子在迎接客人,元健和子莹的同学、朋友全都来了。
在子莹大力拉拢下,山秀城追求李爱诗,毛小靖和陈美茜也有来往,独是毛小萱和李明宗格格不入,因此,毛小萱是最不开心的一个。
“子莹今天特别美,从没见过她这样娇媚。”美茜说。
“她将来做新娘子会更美!”李爱诗赞同。
“你们有没有感觉,她和吕元健像学演戏一样?”
“对呀!以前有红楼梦,后来是赤的疑惑,现在是赤的冲击,大团圆结局。二十岁不到,就经历了那么多!”
“元健对她的痴情很令人感动!”
“哼!”毛小萱冷哼,喃喃地:“我们可被她耍惨了!红娘!”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只不过说,子莹是个最搞笑的红娘。”
“是呀!红娘竟然嫁了男主角。”
“妈说,这叫捉媒人上轿。”
毛小萱可不像他们开心,心里才气呢!好的都让子莹拿走。
“元健真有福气!”山秀城轻叹。
“你这样说,是对子莹余情未了!”毛小萱不以为然:“爱诗又有哪一样不好?”
“不,不,我不是这意思。”山秀城忙解释,望住李爱诗。
李爱诗只是浅浅一笑,毛小萱心里更有气:“子莹才是幸运儿,白马王子都被她抓去了!”
“元健本来就属于她的嘛!”美茜说:“万变不离其宗!”
子莹过来,揽住老朋友。
大家称赞她,恭贺她,大家说她最幸福,她也承认了。
只有毛小萱没有说过一句话。不过,人多,大家没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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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健带了摄影师过来拍照,拍完照元健走开招呼客人,子莹和同学们说笑,小萱站在子莹身边。
“对不起!小萱。”
“为什么道歉?”小萱冷冷地问。
“可能因为我自己太幸福,而你……总之,我很抱歉!我原本想帮你的!”
小萱装作若无其事:“我觉得你幸福,太幸福便谈不上。所以,你不必抱歉,其实,我才替你难过!”
“替我难过?”子莹笑起来:“小萱呀!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心情开玩笑,老同学不开玩笑。”小萱果然板住脸:“是的!以前我们每个人都觉得你最幸福,因为你有父有母,又有一个英俊的表哥。但现在就不同了,爱诗、美茜和我都有亲生父母,得到父母的爱!”
“我也有父有母,他们更爱我!”
“他们是你亲生父母吗?不!他们是元健的父母,你只不过是孤儿!”
“孤儿?”她怎么从未想过自己只不过是个孤儿。
“我们跟你比,我们幸福多了,我们都有父母,有亲哥哥,或者暂时未有理想对象,但你敢打赌我们将来不会遇上个白马王子?”小萱眼看她的脸色后:“但你不同,我敢打赌你永远没有亲生爸爸和妈妈,永远没有亲哥哥,你完全没有自己的家庭,你顶多算是嫁了个好丈夫。但你自己的家呢?没有,你是个没有家的人,甚至连谁是生娘都不知道,一切都取自你未来丈夫。你身世那么可怜,怎能说自己幸福?你同意我的话吗?啊!对不起,我一向是直言直语。”
“是的!我甚至连怎样来到这世界上都不知道。”子莹的头渐渐垂在胸前:“我太得意忘形,谢谢你提醒我!我应该对生母多点了解,不能一无所知!奇怪,妈妈告诉我时我怎会没想到?听见元健不是我亲生哥哥太开心了?但,怎可以连生母是谁,在哪儿都不闻不问?太不孝,太过分。这不是我的家,这是我未婚夫的家,我只是个孤儿……孤儿……”
“打令你今晚怎么了?吃得少,又很少说话。下午你还吱吱喳喳很开心!”元健关心地问。
“也许我有点累,做女主人很累的。”子莹惘然四望:“妈妈呢?舞会开始了不久便不见了她!”
“她也是太累,她为了筹备这个舞会,天天忙,跳了两个舞就脚疼,她回房间休息一会!”
“我去看看妈妈。”
“她没事的,躺躺便好……”
“我很快回来!”
子莹敲门进甘太太的房间,甘太太正靠在床上按摩足部。
“妈妈,你很累?没事吧?”
“没事。”甘太太笑笑:“刚才和陈伯伯跳舞,他不小心一脚踩了下来,我这双是新鞋,又是高跟的,痛得我……我上来舒舒脚,换双鞋子。”
“妈妈,”子莹坐在床边:“我想问你一些事,可不可以?”
“可以,问吧!”
“有关我的身世,我的父母……”
甘太太脸一变,样子很不自然,连按足的手也停住了:“那天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
“那天我太担心元健,没听清楚,妈妈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可以!不过今天是你和元健的好日子,楼下又一屋子客人,改天再说吧!我们应该到楼下招呼客人!”甘太太忙下床,去拉开鞋柜。
“妈妈。我好想知道,你不告诉我,我没有心情招呼客人。”子莹蹲在甘太太身边,说:“我求求你,妈。”
“好吧!甘太太拿双鞋出来,边穿边说:“那时候虽然是春天,但由于下大雨,又刮着风,天气也突然冷起来。你妈妈抱着你晕倒在我们花园铁门的前面,刚巧你爸爸应酬回来救起她……我们给她喝白兰地;她醒来,我们说送她去医院,她不肯,她吃力地告诉我们一些事,你生父去世后,她身体弱没能力赚钱,又没有亲人,她请求我们收留你,认你做干女。我们因为想念元健,发誓不再生孩子,但,我们的确很喜欢孩子。那时你几个月大,会爬会坐,你活泼美丽,因此,我们正式收养你为女儿。”
“我妈妈呢?”
“送到医院不久便去世了!”
“啊!”子莹轻叹:“我本来是哪家人的孩子?我是说,我爸爸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
“这……”甘太太又变面色,吱吱唔唔:“她没有提,她一直在说你!”
“我叫什么名字?”
“子莹!”
“甘子莹是你和爸爸商量了一年才替我改这个名字,妈妈你不是说过吗?我本来的名字呢?我亲生父母为我取的名字呢?”
“她,她……她也没说,她好像叫你阿女,你还很小,又不用上学,不用为你急着取名,况且你生父去世,你妈妈哪有心情。”
“唉!我妈就死在医院里没人理,”子莹眼眶一热,泪流满面:“她真是好可怜,怪凄惨的。”
“怎会没人理?她毕竟是我女儿的生母,我们好好安葬了她。”
“真是安葬了?她墓碑上连个姓都没有,或者根本就是一堆黄土?”
“不!”甘太太想了想:“我记起了,十六年前的事呢!年纪大记性不好,唉!我想起来了,后来我们在她身上找到个地址,你妈叫蔡太太!”
“那就是说,我生父姓蔡。”
“是呀!你姓蔡的,名字就是蔡阿女!”
“妈妈,我妈葬在哪儿?我想去拜祭她。”子莹头一低:“看看她的坟!”
“这……我看不必了!”
“为什么?她那么可怜,这十七年恐怕也没有人拜祭过她。”子莹好心酸:“她毕竟是我的生母啊!拜祭她尽点心意不应该吗?虽然她是我的生母却没有养过我,但那不是她的错,她人都死了怎样照顾我?元健可以接受你们,我有什么理由不原谅她?”
“我不是这意思,你误会了!那是因为……”甘太太欲言又止:“我根本不知道她葬在哪儿。”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的?连她葬在哪儿都不知道?你不是说过好好安葬她吗?把她扔到哪里去了?”
“你不要焦虑,我所以不知道,是有原因的,你妈身上的地址原来是你们的家乡,你爸爸也葬在那儿。我们认为把你妈妈和爸爸葬在一起她会喜欢。当时,我是托人办的,把你母亲安葬在家乡。”
“我家乡在哪儿?能够一起拜祭爸爸妈妈最好!”
“我实在不知道。那地址交给办事的人,那人办完事我们就没有再见他,听说他一家都回大陆。大陆那么大,哪儿找?”
“你连我家乡的地址也记不住吗?”
“真的记不住了。又或者,我存心不去记它想它,甚至要忘记它。”
“为什么?那是我的根!”子莹很不开心。
“你生母要求我发誓把你当亲女儿,绝对不能泄露你的身世,担心影响你的心理,我答应过她永远保守秘密。既然往事不能重提,忘记它是最好的,对你好,对我们好,也对得起你妈妈,我答应要守诺言。我从未想过要把你的身世揭开,我还记什么呢?对你的事,不是越少知越好?”
子莹嘟嘟嘴。
“如果不是元健出事,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你不是我亲生的。”甘太太哽咽:“你今天怎么?老想念你生母,是不是爸妈待你不够好?我做妈妈的哪儿不周到?或是因为你不是我生的,你不想要我这妈妈!”
“不,妈,对不起!我不是这意思。我知道你很爱我,但,为何人人有父母,唯我独无?”
“你有呀,我和甘医生是你父母!”
“你们是元健的父母,我将来的翁姑,但我始终是孤儿,甚至怎样来到这世界上也不知道。如果我父母仍在世,我也不会不孝顺你和爸爸,你们始终是我养父母。但我真想见见生父生母,那样,我就不是孤儿。我有父有母,甚至还可能有弟妹,那有多好?”
“他们去世十几年,我实在无法知道你家乡的地址。”
“他们去世了,我去拜拜他们,人家问起,我也能说得出我的家,我的出生地。”
“很对不起,子莹,我帮不了你的忙。我真是什么也不知道,你会恨我吗?”
“不会!既然如此,也只好作罢!”
“我们赶快到楼下,元健一定到处找你!”甘太太猛力拉她出去:“看!元健果然找来了。刚才我们说的话,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元健,你答应我!”
子莹点了点头。但心里想的是另一套,刚才甘太太神色慌张,必有内因。
元健一直非常留心子莹,他拥紧她一点,问:“为什么一连跳了两个舞都没说一句话?”
“心烦呀!”
“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排除万难,终于可以定婚,你还心烦?”
“原来人类烦恼的根源,来自四面八方。现在,我是恨我自己的事。”
“现在还分你我,你的事还不是我的事?告诉我,什么不如意?我们合力去解决。”
“我怀疑爸爸妈妈撒谎,我根本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怎会这样?不可能这样的!”
“为什么不可能,你承受不住压力要自杀,爸妈爱子情深,便故意编个故事来成全你!”
“但我们现在订婚,兄妹通婚是乱伦悲剧,爸妈不会胡来。”
“兄妹乱伦是悲是惨,也只是我们的事,与别人无关无损;但你若死了,他们失去儿子,为了挽救爱儿的生命,他们只好这样做。”
“这个我同意,但是,你妈妈写给我爸妈的卖身契,妈给我看过,确有此事!”
“卖身契?我妈把我卖了?”子莹眼眶一红,低叫:“她把我卖了多少钱?”
“不,不,我完全用词不当。你妈妈并没有卖你,她一角钱也没有要。”元健连忙更正,那对子莹心理上影响太大,“她只写了一张纸,发誓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双方要保守你身世的秘密。”
“妈签了名,你一定看了她的名字,她叫什么名字?”子莹把元健拉停下来。
“呀!”元健想着:“我记得你母亲的名字被遮盖了,隐约看到……看到最后一个……对了,最后一个是媚字!”
“为什么爸妈不让你看到我母亲的名字?那多半是假造的!”
“绝对不是。那张纸,是物证,除了物证,还有人证,有人证物证,就决不会有虚构。”
“人证?我母亲送我来时还有人见证?”子莹想到有一线光明:“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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