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骨眼上不恰当。”
“那得等哪个良辰吉时才恰当?”
“不要无理取闹了!”
“你自己才是。快说,快说,否则——”
周梵天丝毫不受威胁,他不管她有多少个“否则”,一律留着她自个儿用吧!
随着陈更生的带领,这一行人来到冯樱儿的闺房。周梵天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眼前那幢不同于一般下人居住的房间,心中不禁浮起些许疑惑。
她的多问回肯定不止贴身丫关这么单纯。
他大步用入房内,惊讶于其内的雅致与整齐,实在很难想像这是冯樱儿的闺房。原本一直以为这儿应该和她的脾气一样一团糟,却没想到她也有如此守序的一面。
“你还不快放我下去!”冯樱儿用力扯动他的衣襟。
“梵天,还是把她交给下人们去吧!”陈更生渐渐发现周梵天并非他所能掌控的,但他仍然不愿意这么早放弃。
快说好!冯樱儿卖力挤眉弄眼,暗示周梵天顺从陈更生的意思。
“世伯,您何不先回厅里暂待片刻,一会儿她的伤处理完毕之后,我会尽快过去与您长谈一番。”
冯樱儿差点没抬起那长了大馒头的右脚往周梵天头上踢去,他眼睛瞎了没看见她的暗示吗?怎么净说些不中听的话,真是快把她给气晕了。
“老爷,周——周公子能同你一块上大厅,你可以不用管我了!”什么周公子,根本是周蠢蛇。
“好——”
陈更生话未说尽,就被周梵天截断。
“世伯,有这位小兄弟在这照应便行了。”他指着站在一旁观看的小仆,不容置疑地说道。
冯樱儿懊恼极了,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一旦她的脚全好了,她一定要狠狠仍他一顿,最好踢得他满地找牙。
陈更生迫于无奈,只好门声不吭地先行离开。一待他出了房,周梵天便知现在开始,他的耳根子要好一阵子不得清静了,但——
他竟有些期待。
陈玉雯房内,一片静寂。
“大夫,您慢走!”
“放心,令媛只是惊吓过度,没什么大碍,片刻之后即会慢慢苏醒。”
“感谢您。”杏娘欠身,满怀感激说道。
“这是应该的,夫人请留步。”
“那不送了,您慢走。”她示意丫鬟送客。
大夫离去之后,杏娘转身,怜惜地望着女儿。“雯儿啊!你要出门,怎么不带着樱儿呢?一个姑娘家单独出门多危险,娘告诫过你的话,难道你都忘了吗?幸好让秦公子遇上了,否则这怎么得了!”
“夫人,叫我剑宾就行了。”
秦剑宾诚恳而慎重地开口,使得杏娘不得不抬眼注视他。
“这次多亏你了。”
“或许是命中注定吧!当我从书院回来时,本来没有打算走那条路,可是冥冥之中却有股力量催促我改走令媛遇上歹徒的偏僻小径,您说这不是上天的指引,是什么?”秦剑宾挺直身,准备向杏娘表明自己的心意,他也明白此刻并非最佳时机,但赴京赶考的时日将届,再不把握此刻,恐已没有机会。
“你这是什么意思?”杏娘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夫人,容我冒昧地恳求您将令媛许配于我,好吗?”
这句话如果是从周梵天口中说出,必定没这么震撼;但由秦剑宾来说,则让杏娘吓了好大一跳。
“秦公子,你这是开玩笑的吧!你晓得玉雯从小就与人订有婚约,如今我家老爷也在积极地和她的未婚夫婿联系,想让他俩早日完婚,你提出这要求,不是强人所难吗?我明白你人品好、学识高,是不可多得的好少年,但——”
“我知道,只是玉雯她愿意吗?再说周公子如果真在乎他的新娘的话,他早该现身了,不是吗?”
“已经有消息了,他就住在城西,或许今年就能和玉雯成婚。”
“这不怪异吗?他也同住在这个城内,却至今都未上府来拜访,这究竟代表什么?依我看,他对成亲这事根本毫不在乎。”
秦剑宾说得青娘哑口无言。
“韩夫人,或许我的举动稍嫌鲁莽了些,但实不相瞒,在借住贵府的这段日子里,我对令媛已生情意。她婉约、柔顺。秀丽、端庄,将来必定是个能持家的好妻子,一旦她人我家门,我绝对善待她。”
听到自己的女儿受人称赞,杏娘当然喜不自胜,然而秦剑宾的一番话却教她好生烦恼极了。仔细深究他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可是玉雯与梵天的婚约仍是个不能抹煞的事实,她怎可当作全然不知情!
今日假若秦剑突不是一个如此坦荡荡的君子,她倒容易打发他,问题就出在他不止一表人才,还学富五车,同时他对玉雯又有救命之恩,仔细想想,如没有周梵天,他和玉雯倒不失为一良配。但是——
“不要……”一声低泣的哀嚎打断了杏娘与秦剑宾之间的沉默,两人同时凑近床边,杏娘更坐了下来。
“雯儿,醒醒,娘在你身边,别怕。”杏娘轻柔地抚揉陈玉雯的前额,企图将她自恶梦中摇醒。
陈玉雯在母亲慈祥的诱引下,缓缓睁开双眸,当四周一切都清晰之后,她忍不住满心恐惧,倏地坐起投入杏娘怀中。“娘——”
一种劫后余生的脆弱使得她泪盈满眶,也惹得杏娘鼻头酸楚,母女俩就这么毫不顾忌地紧紧相拥。
好一阵子后,吸泣声终于渐渐消失。杏娘抬起女儿泪痕未干的脸颊,细心为她抹去残泪。“好了,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陈玉雯认真地点点头。
忽然,她瞅见了一张脸,一张此刻她最想见,却也最不想见的脸。想见是因为幸好有他,自己才得以保全贞操;不想见则全因他对自己仍有所保留,不肯相信她的真心。
站在母亲身旁的他,眼中充满迫切的关怀,看起来就仿佛他真的关心自己一样,陈玉雯几乎要相信他了。
但她在心底告诉自己,还是别奢求太多,免得希望落空,失落更重。
“秦公子,感谢你的及时搭救。”她故作客套且冷淡地说。
“这不算什么,只要你平安就好了。”秦剑宾知道她还在为他会武功却没让她知道那件事生气,不过没关系,他会向她解释清楚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必须好好休养,才能早些成为他的新娘。“你脸上的伤还痛吗?”
“不痛了。”陈玉雯抚过被歹徒掌掴的脸颊,不带表情说道。他何必还装出体贴的模样,实在没道理啊!
“既然如此,你安心养息吧!我过些时刻再来看你。”秦剑宾向陈玉雯微微颔首,随即对杏娘说:“夫人,我就此告退,不打扰令媛了,但请您考虑我的请求。”
他没有给杏娘开口的机会,便转身离开陈玉雯的房间,使得杏娘禁不住深深叹气。
“娘,怎么了?”陈玉雯感受到母亲的烦忧,细声轻问。
该不该告诉她呢?虽然自己有权利主宰女儿的姻缘,可是她还是希望女儿能找到个真心爱她的夫婿。毕竟和一个毫无感情的人成婚,总是太委屈也太辛苦了。秦剑宾先前的话句句浮现脑海,更加让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娘,您还好吧?为何愁眉苦脸的呢?”
“雯儿,爹娘当你犹是晏孩之际,就把你许配给周世伯唯一的儿子,你会不会因此埋怨我们?”杏娘半冲动半试探地问。
天啊!难道我要去找周梵天谈判的事大伙儿都知道了吗?还是我对秦剑宾的好感表现得太明显了?娘为何要这样问呢?陈玉雯简直懊恼极了,若杏娘早些时日问,她的答案绝对是肯定的,但此刻——
她不确定了。
“女儿的婚事由父母决定本来就是天经地义,我有什么理由好埋怨。”她的声音中有明显的无奈与痛苦。
“可是你对梵天一点印象都没有,对不对?”
陈玉雯诚实地点点头,她从来就没见过他。
“那你觉得泰公子人品如何?”杏娘委婉问道。
娘,您此时间,一切都已稍嫌太晚了,您知道吗?陈玉雯心底低语,泪水几乎都快忍不住了。
“他知书达礼,能文能武,是难得一见的好人才。”
“你对他有好感吗?”
陈玉雯低头不语,努力想把眼泪往肚里吞。
“雯儿,这里只有咱们母女俩,娘希望你能实话实说,免得误了你的终生。”
终过几番挣扎与思虑,终于她还是违背了心意摇摇头滞着半呜咽的嗓音,道:“不,我对他没有好感。”
“什么?你再说一遍。”陈更生等了好些会才等到周梵天,却差点没因他的话把刚喝下的参茶全吐出来。
“世伯,原谅我无法娶令媛为妻。”周梵天坚定说道。
“难道你要悔婚?这怎么行?”
“我不知道当年您与爹是如何约定的,但至少我对这事一无所知,既然我未曾答应过,又怎能算是悔婚呢?世伯,令媛应有比我更好的男人,这门亲事就此解除吧!”不知怎么搞的,冯樱儿的影像突地窜入他脑海。
“不行!玉雯已开始为你们的婚事做准备,也认定你就是她未来的夫婿,如今你一句话说要解除婚约,她怎么办?”陈更生气得脸红脖子粗。
“世伯,我想有些事您并不清楚。”他记起冯樱儿曾经对他说过的一些话,饶富兴味地开口。
陈更生不语,但一脸等待周梵天开口的表情。
“如果我没记错,令媛其实早已有了意中人,只不过您一直都不知道而已,况且,她对我完全不了解,恐怕这门亲事她根本不想要。”
“梵天,我把你看成自己的晚辈,相信你,所以才想将女儿托付给你,没想到你竟百般推诿,这真是太令我失望了。”陈更生企图动之以情。
“世伯,假若您真在乎令媛的终生幸福,就该依着她的心意,而不是守着一个似戏言的承诺。”
陈更生被说得无力反驳,恼羞成怒之下,破口大喊:“给我叫夫人和小姐过来。”
小仆童片刻都不敢耽搁,飞也似的冲出大厅。
这地,一阵砰砰碰碰声传来,原来杏娘及陈玉雯未到,冯樱儿倒先赶来了。她觉得周梵天一旦向老爷说明来意,恐会引起一阵轩然大波,所以就算拼上一条腿,她也要来。
果然不出其所料,真的发生问题了,此刻事不宜迟,她得快快现身。
“老爷?”
唉!这丫头又跑来这做什么?八成是想搅局。周梵天看到冯樱儿,忍不住在心中咒骂。但瞧见她被着右脚,仍努力想加快脚步,却隐隐心底一阵拍痛。很细微,几乎不易察觉。
“你这么无礼闯进来,没看到我和周公子有要事相谈吗?”更生此刻是见了任何人要吼上一句。
“可是——”
“还可是,你这丫头愈来愈不像话了。”
陈家主子的权威是不容挑衅的,陈更生愤怒得失去理智,毫不考虑一抬手就要在冯樱儿脸上甩去。
“老爷!”
“爹!”
杏娘和陈玉雯才刚踏进厅堂,便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冯樱儿双手蒙面,俄编得像一只刺格。而一个陌生男子竟牢牢握住陈更生的右手。
“住手!”杏娘护夫心切,首先出声制止。
陈玉雯忘了原本的恐惧,小碎步奔至冯樱儿身边,不由分说把她向一旁拖,让冯樱儿痛得两眼发直。
“你是谁?”
“在下周梵天,夫人想必是伯母吧?”周梵天放开紧握陈更生的手,半带肯定的语气说道。
“梵天?你真的是梵天?”杏娘不敢相信地问。
“正是!”
这下轮到陈玉雯看傻眼了!她几乎不敢直视站在她眼前的周梵天,他太严厉、太冷酷了,仿佛一点儿温度也没有似的。樱儿果然说得半分不假,他虽非肥油一块、却冷得让人望之却步。
陈玉雯没来由一阵冷额袭上心头,不,打死她也不要嫁给这种人。他完全不像剑宾,能带给她温暖的感觉,爹如果真要通她嫁入周家,她——
她便要剃度出家,遁入空门,让爹无法得逞。
周梵天严肃地直视冯樱儿身旁年纪相仿的年轻女于,看来她就是那个不情愿的新娘——陈玉雯。她的确是够美的了,明眸皓齿。冰肌玉肤,浑身上下无一不秀丽,但除此之外,却仿佛缺了点什么。
应该是一股与生俱来的活力和无所畏惧的勇气吧!
他主观地评断着,根本没发觉自己已开始用冯樱儿的标准去看待其他的女人。
“梵天,你变好多,伯母都认不出来了。”杏娘以看待后生晚辈的热诚关心道。
“这时刻还讲客套作什么,玉雯,你给我过来。”陈更生声色俱厉地坐回椅内。
“爹!”陈玉雯乖得如同绵羊般,小心翼翼踱至父亲跟前。
“说,你是不是有了意中人?”
“我——”
陈玉雯霎时呆住了,连嗓音都稍显凄厉。爹问这究竟有何意图?难道他早已发现她对秦剑宾的情意?这下子该怎么办呢?
“快说啊!”陈更生实在等得不耐烦了。
“这……”
“老爷,小姐不能嫁给周公子,绝对不行。”
冯樱儿不顾大厅内浓浓的火药气息,忽地跑至陈玉雯身前,将她推至身后,牢牢护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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