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三十年前生意做得好好的,若没一些契机,怎么会突然想开家医院?”他笑,在水滟的帮助下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后,才继续又道:“其实我是个遗腹子,我那无缘的老爸在我窝在娘胎五个月时,就因血癌直奔天堂。
“这件事对爷爷造成很大的打击,虽然大体而言,血癌并不是一个遗传疾病,但爷爷他实在怕我这唯一的命根子有啥万一,索性就自己创办一家医院,广邀各科名医,想说若身体有啥状况,可以在自家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顿了顿,不由得苦笑。“没想到他的未雨绸缪,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孟海……”从进病房来,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感叹神情,水滟不由得心口一紧,然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水滟……”大掌忽地紧抓住她的,孟海心情万分复杂地叹了气。“我对妳感到好抱歉。”
“为什么要向我致歉?”几乎可以猜出他的心思,水滟隐隐动了怒。
“我撩拨了妳,让妳动了情,但却可能无法给妳幸福,反倒有可能让妳伤心……”嗓音一窒,他虽然坦然面对自己的疾病,可面对她,却难受地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就那么确定我一定会为你伤心?”气他竟有这种想法,水滟冷声道。
“啊?”被她这种出乎意料的反问给弄得傻眼,原本感伤的情绪霎时不翼而飞,孟海反而觉得好哀怨。“妳不会为我伤心吗?”
她不是也喜欢他吗?怎么如今他可能翘辫子,她却说出这种话?呜……好无情啊!
“我当然会,可是那是我的问题!不论我为自己的爱情或哭,或笑、或伤心、或高兴,那都是我对爱情的付出,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可如今你却对我说抱歉,难道你是后悔爱上我?”她向来是情感内敛、不轻易说出口的人,可今天却恼得如此明白表达自己的感情。
“当然不是!”焦急大叫,深怕她误会,孟海又惊又慌地将她一把抱住,嘴里不住讨饶。“水滟,妳别生气!我怎么可能会后悔爱妳?妳最清楚我对妳的感情,别故意冤枉我!我知道我太自以为是,我错了,看在我是可怜的病人份上,原谅我啦!”呜……他认错啦!别吓他嘛!
被他搂在怀中,又见他如此惊慌,水滟不由得叹气,满腔的恼火顿消,认真问道:“孟海,你爱我吗?”
“当然爱!”毫不考虑地回答。
“有多爱?”
“呃……爱这种东西没法量化,教我怎么说?”有些傻眼她这么问,孟海好困扰,想了半天,最后如此举例:“我只能说,我爱妳的程度到达就算妳活到了八十岁,变成脸上满是蜘蛛线、嘴里无牙的老太婆,我还是会热情的扑上去吻妳。”
闻言,水滟噗笑出来,没料到他会举出这种例,当下不禁柔声道:“那也得你能活到那时候。”
“我尽量努力!”明白她话中之意,孟海给予承诺。
“那最好!”微微一笑,她神色沉静地瞅着他,波澜不兴又道:“孟海,我们结婚吧!”
“耶?”发出一声惊愕叫声,孟海瞪着她呆愣了许久,最后才干涩开口:“妳不怕守寡?”血癌的治愈率并不算高呢!
“我绝不守寡!”眼神坚定、直勾勾盯着他,水滟唇畔含笑却语出威胁。“若你真要上天堂享乐,我肯定要以遗孀的身分继承你的庞大遗产,然后找别的男人快乐享用你的“贡献”,让你就算死了也要气得跳脚。”
这女人……果真是狠角色!
嘴角隐隐勾笑,他假意揉着额头,佯装无奈地喃喃自语。“这下,我就算被引到天堂门口了,爬也要再爬回来!”
呵……她的挑战,他接下了!
两日后,病房内被气球、彩带、鲜花布置的喜气洋洋,因为……今天要办喜事啦!
参加婚礼的成员很简单,除了新郎、新娘两位主角外,还有男方亲人──爷爷一尊;女方亲人──双亲一对、怪哥哥一枚,其它剩下的就是金刚兄弟和研究室里的三位助理……
对了!对了!差点忘了还有另一位重要人物──证婚牧师一人。
看着女儿一身美丽白纱,水家父母既欣慰又感慨。两日前,当女儿回家突然宣布要结婚,他们是又惊又讶,尤其当得知结婚对象的孟海已经罹患血癌时,心情更是复杂万分。
唉……孟海这孩子很不错,他们也很喜欢,但一想到女儿要嫁给个也不知有没有未来的血癌病人,心中还是不免踌躇,不过看女儿一脸坚定,他们家又向来开明,尊重孩子的任何决定,所以还是笑着给予祝福了。
这端,水家父母思绪万千;那端,孟老爷子也老泪盈眶,频频拉着人虽瘦了一大圈,但今天精神看起来还不错的孟海,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受……
孙儿要结婚是喜事,但只要一想到他身上的病也不知能不能好,欢喜中不免又觉悲伤。
“哎呀!爷爷,您哭什么?若传出去让外人知晓鼎鼎大名的孟佬竟哭得唏哩哗啦的,您一世英明不就全毁了?”连忙帮自家爷爷拭去眼角老泪,孟海眨着大眼夸张逗笑。
“你这孩子真是,这节骨眼了还来逗爷爷。”孟老爷子红着眼笑斥,心中却万分明白他是故意逗自己开心。
“爷爷……”看着眼前老人欢喜又感伤的老脸,回想起自小到大,老人家对他的关爱与照顾,孟海心中万分激动,蓦地将他紧紧抱住。“我好爱您!”
“傻孩子!”闻言,鼻子一酸,老泪纵横,可嘴上却笑骂,“这种恶心话对爷爷说不嫌浪费?去去去,该去对新娘子说才是!”
“新娘子那儿,我当然也会说!”扬眉畅笑,孟海放开老人家,深情眸光往正被岳父母拉着讲话的新娘子凝去,却恰巧对上她同样凝睇过来的含笑眼眸。
“孟大少,别再浪费时间了,等牧师证完婚,你们想怎样含情脉脉相对望都由着你们去,现在快来完成仪式!”金刚兄弟大杀风景地破坏气氛,哇啦哇啦要他赶紧站到牧师面前等证婚。
闻言,孟海笑了起来,朝她伸手走去。
眼眸漾柔,在他来到面前时,水滟毫不犹豫将自己交进他手里,一起步向等候许久的牧师。
在众人祝福目光下,牧师行礼如仪地对两位新人勉励了一些话后,最后终于要他们发下誓约──
“孟海,你是不是愿意娶水滟为你的妻子,无论安乐困苦、丰富贫穷、健康衰弱,你都爱护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专一于她,直到永永远远?”看着抱病结婚的新郎,牧师慈爱微笑。
“我愿意!”他笑,转头看向身旁的美丽新娘。
“水滟,妳是不是愿意嫁给孟海为妳的丈夫,无论安乐困苦、丰富贫穷、健康衰弱,妳都爱护他、安慰他、尊重他、专一于他,直到永永远远?”笑看着新娘子,牧师柔和又问。
“我愿意!”她也笑,同样偏首瞅凝着他。
彼此互属的深切情感在眸光交缠的无声中表露无遗,此时,两人眼中都只剩下彼此,深情已是不用言语。
“那么请你们交换戒指吧!”
水滟与孟海各自从兄长和王雄一手中拿来戒指为对方戴上后,两人不由得相视微笑。
“好了!现在是新郎最喜欢的部分,你可以亲吻新娘了!”看着这对新诞生的夫妻,牧师不禁玩笑说。
揭开面纱,孟海才轻触到水滟的唇,都还没吻个够,金刚兄弟和三位研究室助理摆明要坏他好事,飞快围上来棒打鸳鸯,手上疯狂拉着拉炮,震耳欲聋的声响和不断飘落的彩纸逼得孟海不得不离开水滟。
“你们存心捣蛋啊!”瞪着这些损友,孟海恨恨叫道。
“孟大少,你猜对了!”众人异口同声大笑,随即不知是谁鼓噪说观礼宾客有权利亲吻新娘,马上获得大家附议赞成,吵闹叫笑着“我们要亲新娘”之类的话。
“想得美,闪!”大脚一踢,踹中某个扑来要偷吻的人,孟海飞快将水滟搂进怀里,太上皇似地大手一挥。“吾龙体己倦,跪安吧!”
“你累了,是吧?”看出他脸上确实已有疲色,水滟不禁担忧问道。
“嗯。”不否认地轻点着头,孟海感受到自己精神与体力在这些日子来每下愈况,一日不如一日,今天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但撑了这么久,已是极限,不行了。
瞧着他消瘦脸庞泛着苍白,精神难掩困倦,水滟连忙将他扶上病床。“你睡一会儿吧!”
“这么多人瞪着我,教我怎么好意思睡?”眸光笑睨围来床边关心的众人,他不由得打趣。“爷爷,今天是我和水滟的大喜日子,本应亲自招呼大家吃喜酒的,不过我这身体如今不太中用,就麻烦您代我请大家吃顿饭吧!”
“这有什么问题!”如今只要孙子开口,孟老爷子肯定满嘴答应,完全顺着他的心意。“来来来,三位亲家和小伙子们,我已经在晶华定了桌酒席,大家一起去吧!这儿算是他们小两口的新房,我们就让他们独处,别打扰他们了。”
眼见孟海精神、气色皆已不佳,众人自然纷纷赞同,各自留下几句关心言语后,便随着孟老爷子离去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原本热热闹闹的病房霎时归于平静,只留下他们两人和满室的鲜花、气球。
“我先帮你换件衣服再睡。”披着一身白纱,水滟坐在床边帮他解开礼服扣子,想帮他换件舒适点的睡衣。
“嗯。”没有反对,他配合着让她脱下自己身上礼服,眼底有着深深的感动。“水滟,妳是我的老婆了!”这一切好像是梦。
“也是合法的遗产继承人。”她淡笑威胁,手上不曾稍停地帮裸着上身的他套上柔软睡衣。
“妳一定要这么无时无刻的“提醒”吗?”低低笑了起来,孟海故意埋怨,可一双眼却盯上正拉下他裤子拉炼的小手,边害羞地继续配合着让她脱下裤子,边忍不住叹气,“妳真的适应得很快。”一点臊意都没有,还真像已经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
听出未臻之意,水滟微微一笑,帮着下身只剩下一条宽松的四角大内裤的他又穿上睡裤后,这才神色自若开口。
“我平日看多了光溜溜的,你还穿着一条内裤又算得了什么?再说,我又不是没看过你的!”第一次见面,他就让她看光了,不是吗?
“那妳……还想不想再看一次?”咧开邪恶微笑,他眨眼邀请。
“你有那个精力?”闻言,她微红着脸,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怀疑他还有体力。
“……”陷入悲伤无语中,知道自己确实没有。呜……他是个“没用”的男人!
见状,水滟不禁又笑,拍小狗似的拍着他的脸。“乖!只要你病好了,以后多的是“性福美满”的日子。”
“水滟,妳太小看我了!不用等到病好,只要让我睡个觉,养精蓄锐一下,绝对马上可以给妳“性福美满”,妳乖乖等我醒来……”他不满抗议,眼皮却逐渐下滑。
“好!我等你!”安抚微笑,她轻轻握着消瘦大手,陪在身边看着他入睡,瞅凝眸光逐渐蒙眬……
孟海,我等着你给我幸福美满,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他说要给她的“性福美满”,一直迟迟没有实现!
事实上,自从举行完婚礼后,孟海的状况便急遽恶化,体力急速下滑,睡着的时间比清醒时多,整个人枯瘦憔悴到不成人样,看在暂停掉医院工作、专心来照顾他的水滟眼中,一颗心简直就像被人扭绞般的痛。
这日,孟海依然处于昏睡状态,病床边却传来血液肿瘤科医生与水滟的讨论声──
“一直没找到适合的骨髓可以移植吗?”两手在腹前悄悄紧握,水滟近来也瘦了一大圈。
“我已经请其它国家的骨髓捐赠数据中心帮忙进行比对,或许很快就会有消息。”陈医生安慰,虽然心中觉得希望并不大。骨髓捐赠者并不像捐血人那么多,要找到刚好适合的骨髓也并非易事,许许多多的血癌病人就是在绝望的等待中病逝的。
心知这是安慰之词,实质希望渺茫得很,水滟苦笑沉默。
看了看病人,陈医生心中挣扎再三,犹豫着究竟是要善尽天职,永不放弃任何一条生命,还是让病人没有痛苦的走完人生最后一程,最后,他决定提出建议让家属与病人自行决定。
“也许,给病人最后的安宁照顾对他而言会是最好的。”万分犹疑,还是沉重说出口了。
闻言,水滟不禁浑身轻颤,哑声道:“不!我们还没放弃希望!”
“水滟,化疗过程有多痛苦,我们都很清楚!而化疗对孟海的身体并没有起多大的功效,让他继续接受化疗,只是徒增他的苦痛而已!”若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那倒不如让病人平静安宁的离开,这才是最人道的做法。
她明白他说的都是对的,可是……可是……咬着唇,水滟虚软地跌坐在椅子上,心中已经茫然没有主意了。
“妳和孟老先生好好讨论看看吧!”叹了口气,陈医生离去了。
寂静中,水滟呆然瞅着孟海憔悴无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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