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是包不住火的。”王雄二不赞同地说道。时间一久,水医生一定会察觉到不对劲的。
闻言,孟海沉默不语,疲惫地阖起了眼,看在坐在病床旁一脸忧心忡忡的老人眼中,不禁心中泛酸,老眼滚泪,枯瘦老手颤巍巍抚上孙子苍白脸庞,深怕三十年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重演。
“爷爷……”感受到枯瘦老手的颤抖,孟海又缓缓睁开了眼,眸底盈满歉疚。“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傻孩子!”向来坚毅的老人,老泪瞬间掉下。“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
“爷爷。”伸手抹去老人脸上的热泪,孟海咧嘴笑道:“不要担心,我会好的!因为我还要继承您庞大的财产,当孟氏集团的快乐大股东呢!爸爸没法继承的,当儿子的我一定不会放过!”
“这、这是当然……这是当然的……”连连点头,孟老爷子知道孙子病中还特意逗他开心,心中既感伤又难过,脸上却忙挤出笑。“爷爷一手创下的家业,不留给你还留给谁?”
“可不是!快乐大股东我当定了,才没这么简单就放弃呢!”孟海又笑,可脸上的疲惫却加深了。
“别说了,你快休息吧!”孟老爷子看出他的倦态,连忙要他休息。
“嗯!爷爷,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别留在这儿陪我。”话落,他再次阖上眼,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眼见他已入眠,孟老爷子深深看着他许久后,终于转身步出病房,同时还以眼神示意金刚兄弟随他出去。
“我问你们,水滟是谁?”一出病房,才关上门,孟老爷子马上关切追问刚刚和孙子讲电话、让孙子很在意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呃……”金刚兄弟互觑一眼,有些迟疑究竟该不该说。
“还不快说!要我找王婶逼问你们吗?”见他们神色犹疑,孟老爷子不禁厉声喝道。
“哇──老爷子,千万不要!我们说、我们说就是了!”金刚兄弟不约而同急叫,生平最怕的就是自家老娘,而老娘最尊敬、最遵其意的人,没有别人,就是眼前的孟老爷子。
唉……谁教王家以前受过孟家的恩惠,就连他们两兄弟也是老爷子一手栽培长大的,所以老爷子何必搬出老娘?只要他老人家眼一瞪,他们哪有不乖乖一五一十告知的道理,是吧?
“那还拖拉些什么?快说!”孟老太爷又厉喝。
被喝的忍不住脖子一缩,两兄弟以神奇的视线做沟通,最后达成无声协议,由老大代表发言──
“其实水医生是孟大少喜欢的女人啦!”摸摸鼻子,王雄一招了。
“阿海有喜欢的女孩子了?”闻言,孟老爷子有些惊讶。
点点头,王雄一详详细细地将孟海如何“煞”到人家和笨拙的追求过程一一说给孟老爷子知道,直到最后,才忍不住叹气──
“前些阵子才听孟大少开心地说水医生接受了他,两人关系更进一层,没想到如今却……”嗓音一顿,再也说不下去。
闻言,孟老爷子老脸黯然,只能深深叹气。“苦了那孩子了!”
好不容易在感情路上开了花,自己却得了血癌,教他怎么忍心告诉心爱女子自己的病况?
“老爷子,我们真不让水医生知道吗?”王雄一总觉这做法并不妥当。
“让阿海自己决定吧!”孟老爷子如今只想凡事都顺着孟海,让他开开心心的,那就行了。
再次叹气,老人家不再多说什么,径自转身又进了病房。
眼看他转进病房的背影,金刚兄弟互觑一眼,心中皆有着同样的感慨──
以往在他们眼中坚毅如巨人一般、像似永远也不会倒的孟老爷子,刚才的背影竟显得如此孤单脆弱,就连步伐也踉跄不稳起来。
老爷子在世仅存的亲人就只剩孟大少了,就算拥有再多财富,失去了唯一亲人,又有何乐趣?唉……孟大少,你要加油啊!
事情……大大的不对劲!
门诊室内,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后,水滟呆呆坐在椅子上怔忡出神,心中的阴影与不安越来越扩大。
七天了!她没见到孟海本人已经七天了!
虽然每天晚上依然会接到他打来聊天道晚安的电话,但总觉得他的声音一天比一天没精神,而且……以前他从没过这么久不来找她,究竟他是怎么了?
“水医生,不好了!”蓦地,门诊室的门被人猛力推开,俏护士急匆匆冲了进来。
“怎么了?”回过神来,水滟柳眉微蹙。
“水医生,妳那个男朋友是不是就是我们长华医院创办人孟老先生的孙子,名字叫作孟海?”
“妳怎么知道?”有些惊讶。
“上回张医生在开刀房外堵妳时所说的那些话,很多人都听见了,医院内现在最新的八卦就是水医生妳要嫁入豪门,以后不仅当少奶奶,就算要当长华医院的院长也没问题了!”人家她都有在注意最新的“讯息”说。
原来当时张明宏的那番话全落入别人耳里了啊!医院内还真是没有秘密,八卦、流言满天飞哪!
暗暗叹气苦笑,水滟淡然道:“我的男友确实是孟海,不过这和妳的“不好了”有啥关系?”坦然承认,自觉和孟海交往没啥见不得人的。
“哎呀!最重要的竟然忘了讲。”被这么一提醒,俏护士叫了起来,随即挨到水滟身边,神秘兮兮的压低嗓门窃窃私语。“水医生,妳知道我们长华顶楼有问号称总统套房、平日不开放给一般人使用的病房吧?”
“嗯。”轻应一声,依然听不出重点。
特意看她一眼,发现她神情沉静,没一丝身为人家女友该有的担忧,俏护士不由得小心翼翼道:“水医生,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该知道什么?”听出她话中似有深意,水滟心下莫名一凛,隐隐有股恐慌……她方才问着孟海的事,难道和他有关?
看来水医生真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有些同情瞅她一眼,俏护士小声转告听来的消息。“水医生,我听说……听说孟先生得了血癌,现在正住在那间“总统套房”。”
脸色霎时惨白,水滟只觉脑中轰轰作响,思绪一片空白……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水医生?水医生?”
愣愣瞪着不断叫唤她的俏护士,水滟强抑住心中不断扩大的惶恐,瘖痖颤声,“不……不可能……”
“是真的!”几乎要举手发誓,俏护士急急又道:“这是个秘密!被派上去照顾孟先生的医护人员都被下了封口令,不得对外透露任何消息。我有一位要好的学姊就是被调上去的护士之一,是她私底下偷偷告诉我的。”
听她言之凿凿,水滟心中更慌,微抖着手,颤巍巍地拿起电话想打给孟海求证,然而──
不通!孟海的手机竟然不通!
白着脸,她飞快拨出另一组号码,所幸,响了两声,马上就接通了──
“王雄一先生?”
“我是!妳是……水医生?”显然的,电话那头的人听出了她的声音。
“是的!”
“呃……请问有什么事吗?”嗓音迟疑,暗暗冒冷汗。
“孟海他……他罹患了血癌,是吗?”唇瓣苍白无血色,却依然果断地吐出单刀直入的问题。
“……”沉默。
“告诉我!”她冷声厉喝,态度坚决。
“这……应该是个秘密的,妳怎么会知道?”算是间接承认了。
原来是真的!
脸色更加雪白,她捂着唇,心口揪得几乎快喘不过气,浑身不由自主发颤。“我……我要去看他……”向来清冷不波的嗓音,此刻竟隐隐含着泣音。
“妳上来吧!”王雄一忍不住叹口气。
连说再见的时间也不愿浪费,水滟飞快挂断电话,踉跄起身给了从刚刚就一脸担心看着她的俏护士一个感激的拥抱。“谢谢妳告诉我这件事!”
话落,她昂头整理好心情,带着坚定眼神大步离开门诊室,前往顶楼的“总统套房”。
第九章
以一个刚获知情人罹患血癌的人而言,她实在是镇静过了头。看着虽显苍白却看不透心思的沉静女子,金刚兄弟忍不住这般想。
这就是阿海喜欢的女人吗?果然性情坚毅,短短时间内就能调整好自己情绪。打量着人,孟老爷子暗暗点头。
病床旁,无心去猜测旁人的心思,水滟眸光无法自正陷入沉睡的孟海脸上移开,只能痴痴瞅凝着。
才几天的时间,他竟已消瘦成这样,气色败坏至如此,可却还每天强打起精神和她通电话,言谈开朗轻快地逗她开心,自己强忍着痛苦却什么也不告诉她……这男人好过分……真的好过分……
纤指怜惜地抚上已略微凹陷的娃娃脸,水滟心中好气……真的好气……
“哇──谁捏我?”蓦地,正在沉睡的孟海发出一道虚弱惨叫,当场吓得一旁的金刚兄弟和孟老爷子纷纷瞠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瞪向下毒手的女人。
咦?她不是很怜惜地抚着孟海吗?怎么转眼间就毫不留情地对病人“痛下杀手”?这女人究竟在想什么啊!
“是我!”不理会旁人瞪来的责难目光,水滟冷声回应。
“谁这么没良心,竟敢欺负病人?”大概是病胡涂了,孟海一时没听出水滟的声音,眼皮还没张开就虚弱抗议,然而当他缓缓睁开眼,乍见那张熟悉的丽颜时,他登时一惊,吓得脸上雪白无血色。
“呃……我在作梦,对不对?”不然她怎么会站在病床边啊?
“虽然医生有安抚病人的责任,但我必须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再清醒不过了!”看着他惊慌表情,水滟莫名感到一股满足。很好!他也知道要怕了,是不?
完了!虽然不知水滟是如何知道他的事的,但如今她都站在这里了,肯定是很清楚他的一切情况,而且她还非常、非常的生气!
冒着冷汗,孟海心里七上八下的,求救的眼神瞟向不远处的金刚兄弟。
“呃……我想我们还是出去,让你们单独谈谈。”眼见情况不对,金刚兄弟不顾不断瞟来的求救目光,很识时务地异口同声道,硬拉着不是很愿意离开的孟老爷子飞快离开病房,留下他们两人自己去把事情“乔”好。
好个金刚兄弟,竟然见死不救!
眼神哀怨地看着三条背影消失在病房外,孟海好悲凉,真觉得天底下没有比他处境更可怜的血癌病人了。呜……他是个病人,为什么还得这样胆战心惊?
眼见自己被无情抛弃,再也求救无望,他只能勇敢面对“现实”了。
“呃……水滟,妳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这应该是个秘密,医护人员都被下了封口令了才对啊!”他嗫嗫嚅嚅地问,就算鼓起全部的勇气,依然感到心虚万分,声音小得像猫咪在叫。
“天底下有永远的秘密?”她扬眉淡声反问。人类奇怪的八卦心态,通常越是说秘密、不可宣扬的事,传的越是快速。
“……”听出言下之意,总算知道自己犯了啥错,孟海尴尬无语,可怜兮兮的眼神直看着她。
见状,水滟一瞬也不瞬地深深瞅着他,瞅到他心慌意乱,认错地垂下眼皮。
“对不起……”好心虚道歉。
“为什么要瞒我?”叹了口气,她幽幽问道。
“我怕让妳替我担心。”
“你原本打算瞒我多久?”瞠眼瞪人,实在不解他怎么会以为可以瞒得过?他这么多天不出现,难道她就不会起疑吗?
“瞒到我想好该怎么对妳说的时候,就会告诉妳了。”抬头偷觑一眼,惊见她脸色不善,赶紧又垂下头。
“那么你想好要怎么对我说了吗?”
“呃……就是还没,所以才一直没说嘛……”嗫嚅咕哝,觉得自己一点当病人的特权都没享受到,反倒像犯人被质询。
闻言,水滟实在好气又好笑,再看他虽然消瘦、但神态却很安然平静,甚至还能轻松地与她逗笑,心中不禁隐隐泛酸。
“孟海,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的接受?”他如此的坦然,让她看了反而难受。
沉默了会儿,孟海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拉她坐下,大掌紧紧密密包住温暖小手。“水滟,我有个爷爷,让他老人家为我这个晚辈的身体操心已经很不孝了,若我的精神状态再不稳定,整日哭天喊地、自怨自艾为什么得病的会是我,让他老人家看了不是心里更难受?
“再说,爷爷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因血癌而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如果我最终也将走到那个阶段,我希望能让他老人家的悲伤降到最低。”他平静微笑,果然是以最坦然的心态在面对自己的疾病。
“你不会!”不高兴他有自己可能有个万一的想法,水滟蹙眉轻斥,随即抓出他话中透露出的讯息。“你家人曾有过血癌的病史?”
为她的轻斥而窝心,孟海眨眼又笑,“不然妳以为长华医院是怎么来的?”
“不是你爷爷出资创办的?”
“我爷爷三十年前生意做得好好的,若没一些契机,怎么会突然想开家医院?”他笑,在水滟的帮助下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后,才继续又道:“其实我是个遗腹子,我那无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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