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翻译家,您认为翻译一部作品,翻译家有多少发挥的余地?
有人把翻译比做踩着钢丝跳舞。这就是说,翻译家终究受制于人,受制于原作,自己发挥的余地是很有限的。翻译家不同于作家,作家的笔下是自己熟悉的东西,不熟悉的可以不写,而翻译家笔下是别人熟悉的,不容回避。对此我也曾半开玩笑地说过自己的译文92%是原作者的,8%是自己的。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8%的空间也是近乎无限的,因为一个词、一句话的译法有近乎无限个选项。而最恰当的又只有一个。好的翻译家就是要在一瞬间从无数个选项中捕捉最恰当的一个,一瞬间完成由无数到一的操作过程。
您自己写小说或者别的文学作品吗?
小说写不来,因我不善于虚构。散文随笔之类倒不时鼓捣一篇,用来在报刊上开专栏。现在正抓耳挠腮凑字数,以便出一本散文集什么的。搞翻译好比把脑袋移在别人肩上,那当然不够开心,所以要重新搬回自己的肩上——出一本只写自己一个人名字的书,不甘心一辈子尾随一个日本人身后。
中国的诸多作品都是由文学家翻译出来的,诸如杨绛、傅雷等,这和他们的文学素养有很大的关系,在我国,单纯从事文学作品翻译的好像很少,翻译界的现状是怎样的?
不讳地说,译作越出越多,精品越来越少。换句话说,搞翻译的人多,翻译好的人少。这大概有以下三个原因。一是老一辈因为年龄的关系退出了,像我这样的中年人因为历史原因又溃不成军,而年轻人、尤其外语出身的年轻人中文功底又较差;二是翻译稿酬较低,执行的仍是多年前的标准,每千字20~80元,单纯搞翻译无法养家糊口;三是翻译成果未得到普遍认可。比如在大学,译著不被视为高档次成果,甚至根本不被承认。说得痛快点,傅雷译的《 高老头 》不算成果,研究《 高老头 》的算成果;曹雪芹的《 红楼梦 》不算成果,刘心武的《 红楼梦解谜 》算成果。也就是说,鸡不算成果,鸡蛋算成果。如此这般,还有多少人有心思搞翻译呢?
( 2006年4月 采访者邹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