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丽娘一看是夏生扶她,惊得手中瓷枕都落了地,摔成片片碎。
“对不起!夏生,对不起!都是我作孽啊!!”
她忽然哭着跪倒在地。任夏生怎么扶,也不起来:“我害了你和宝璃的孩子……所以,老天也把我的芊红带走了……一报还一报啊!但是,芊红没有错,都是我这当娘的不好……为什么不报应在我这老不死的身上……可怜我的芊红,一朵花还没开全,就没了啊……”
夏生只觉五雷轰顶。踉跄着,倒退了几步。
脑海中,忽然浮现妖狐当初的话——如果我说那孩子,不是我杀的呢?
这样的话……自己从前对阿紫所做的一切,都错得近乎残忍。 【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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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宝璃听见院外的动静,带了个小丫头出来瞧。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诧异出声。
夏生却仍旧站在原地,眼珠子都呆呆的定住不动,对她的唤声置若罔闻。
丽娘看见宝璃出来,又发疯般扑到宝璃脚下,絮絮的道着歉。
“我们的孩子没了……是因为大娘?” 直到这时,夏生才缓缓转过身,望向宝璃,声音颤抖的求证。
宝璃捂住嘴,哽咽了片刻,终于点点头:“其实这件事,我早就开始怀疑……虽说当时孩子去的时候,没有想明白……但事后回想起来,只有大娘才有理由……”
“对不起,宝璃!对不起!!”丽娘跪在宝璃的脚边,拼命的磕着头。
“大娘,快起来。”宝璃见从前的主母鬓发蓬散,额头上血迹斑斑,心中也不忍,连忙让小丫头帮忙,和自己一起扶她起来。
“宝璃……你可会原谅我?”丽娘挣了几下,抬起眼,又是惶恐又是期待的望向宝璃。
“大娘,我、我原谅你。”宝璃含着泪,艰涩的一字一句。
不原谅又怎样?自己打小就是柳家买来的丫头,由丽娘一手使唤大的……这整个身子,整个命运,都不由自己做主。
再说,此时她已疯了,又是家中长辈……再跟她计较什么,也确实好笑。
扶起丽娘后,宝璃看见夏生神不守舍、怅然若失的样子,连忙擦干眼角的泪,强打欢颜上前:“相公,如今大娘伶仃一人,看样子身边也没个体己照顾的……不若将她接进我们这院子,也好让她安度余年。”
“……你说得是。”夏生声音机械的回答后,推开她,却没有看她,脚步飘忽的就要离开。
“相公、相公!你要去哪里?!”宝璃见他神情伤痛万分,显是受到了巨大打击,怕他出事,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低低哀求,“相公,先跟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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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夏生慢慢偏过头,望着她,眼眶泛红。须臾,只见有两行泪从他消瘦的面颊滑落。
“相公,我不放……你先跟我回去。”宝璃虽已是哭得哽咽难当,却坚持着摇头。
夏生别过眼,不再说什么,用力将她推开,然后大踏步的离去。
宝璃被他这一推,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再想上前去拦他,却已经来不及。
望着夏生迅速消失的背影,宝璃无法可想,只觉心痛难当,泪水更是止都止不住。
但眼前还有个小丫头在眼巴巴的候着,还有丽娘要等她安排。再怎么样,也要将眼前这些事做得妥当,不可以就这般自顾自的哭下去,让人见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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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生脚下飘忽,左冲右突的朝阿紫所在的废屋小跑而去。
一路上恍惚不定,也不知摔了几跤。手掌上全是血,夹杂着尘土泥砂,膝盖上也大片青肿,却浑然不觉。
他脑海中现在几乎是一片空白。见到阿紫后,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全部都不知道。
只有拼命想见到阿紫的意念,和满心的痛悔哀伤,是如此清晰。
眼见着再拐过那道回廊,就可以看见废屋,却冷不防,和一个慌慌张张从拐角里走出来的家丁撞上。
“少爷,大事不好了!老爷他、他不行了!!”家丁见是夏生,连忙一把拉住他,带着哭腔大声道。
夏生的身子晃了晃,飘浮在九天外的魂魄蓦然被扯回地面。他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望向那家丁:“你说什么?”
“老爷本就病弱体虚,却掖着不让人知道……昨夜,又在风地里等了少爷一宿。”柳员外对下人向来温和宽厚,家丁念着他的好,哭得满脸是泪,“如今回来呆了会儿,竟忽然不行了。”
“爹爹现在如何?请了大夫没有?”夏生只觉胸中如烈火焚烧,又如千万把小刀子在剐,扯了家丁连声问道。
“老爷从倒下开始,连吐了两次血。大夫已经差人去请,怕是正在路上。”家丁擦擦眼泪,应答道,“我就是来请少爷的……少爷再不去见,怕是来不及了。”
夏生不再说什么,松开家丁,急急转身,朝父亲居住的方向拔足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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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扉敲瓦罐唱歌ING:夏生宝宝。。。你好可怜。。。娘不管用。。。又要没爹。。。。
狐狸放下手中准备好的玉势鳞茎,含泪趴在铁栏杆上,放声长嚎:嗷嗷嗷嗷~~~~不是说他知道真相了,后悔这样对狐狸了吗。。。5555555~~~怎么还不送上门来,主动让狐狸XXOO。。。。
某扉头上流下一滴汗:你脑子里只会想到这些,只有这些本事对付喜欢的人吗。。。。
狐狸转过头:做为一只专门研究了三百年XXOO方法的狐狸,你认为我该有行军打仗,还是吟诗作对的本事?
夏生刚来到柳员外的卧房门前,就听见一下下急促粗浊的倒气声,拉风箱似的。
那声音,让夏生的心都在发着抖,将夏生的胸口扯得生疼。
伸手推开门,走到柳员外的卧床前,看到床头放着的一个小铜盂,竟盛着半盂鲜血。
柳员外平躺着,身上盖着湖绿色,绣了老梅傲寒图案的锦被,两颊深陷,双目紧闭,张开嘴,一下下倒着气。如纸般白、毫无生气的脸被绿色的锦被一映,透着股淡淡惨绿。
虽然还未咽下最后一口气,却已经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爹爹。”夏生走到床榻前,执起柳员外的手,含着泪,声音颤抖的唤他。
柳员外听到夏生的声音,费力的掀起眼皮,睁开一对混浊老眼。脸上,竟露出了淡淡的欢喜神色:“夏、夏生……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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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儿子就在这里。”夏生握住他的手,感觉上如同握住一把潮湿腐朽的木柴,只觉心中酸疼,顿时流下泪来。
想起自己刚回到柳家时,柳员外喜孜孜布置了大堂,迫不及待、隆重的将自己介绍给全家……
那时,任谁都能看出父亲内心的欣悦,和对自己的期待喜爱。
那样健康,而满怀欣喜的父亲……今后,再也看不到了吧。
“夏生……我知道,我没多少时辰了……所以,有些事……现在就要交待……”柳员外一边倒着气,一边费力的说着,“丽娘疯了,我去之后……柳家就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做主……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但是,请你守住柳家这片祖产基业,照顾好这里的每一个人……”
“爹爹,我答应你……我今后,绝不会放下柳家不管。”夏生听他临终泣血叮嘱,心早就如刀绞般,哪里还会不应。
“还有宝璃……她虽是丽娘硬指给你的,又出身低微……却实在是个难得的孩子。”柳员外说着,倒气声越来越低哑沉重,“她在你身边扶持照顾着,我放心……你将来,若遇着合意喜欢的女子,不是不能纳进门……我知道宝璃那孩子,是个最大度能容人的……但只一点,纳进门来的,只能为妾为婢。绝对,不能霸了宝璃的正室位置……”
“是的,爹爹……是的……”夏生越听越心酸,满脸泪水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会拼命点头。
门外,有细碎的女子脚步声传来。再看,宝璃已红着眼眶,出现在门口,踌躇犹豫着进与不进。
也许是处于弥留状态,反而对附近的动静格外敏感。柳员外听见了,用微弱的声音,对床边的夏生吩咐:“让、让宝璃……进来。”
夏生依言扭过头,哽咽着望向门外的宝璃:“宝璃,你进来。”
待到宝璃走到跟前,和夏生并排半蹲在床边时,柳员外伸出枯柴般的手,握住了她的皓腕。
然后,将她的手,和夏生的手叠在了一起。
纵是没说出将夏生托付给她,以及希望他们白头偕老的话,其中寓意,不言自明。
做完这件事后,柳员外枯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平和安然。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爹爹?”夏生颤抖着手,推了推柳员外的身子。
床上的那个干瘦躯体,随着他的推搡动了动,竟没有半点反应。
刹那间,夏生只觉忽然如被雷击中,头脑一片空白。
正在这时,有小厮的大嗓门传过来:“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夏生如同做梦般,被宝璃拉开。
然后,眼睁睁看着一个中年人背着药箱赶到床前,看着他搭柳员外的脉,看着他皱眉摇头:“柳老爷已经去了。”
屋中,顿时一片低低饮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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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风俗规矩,但凡逝世的人,必先在家中停灵七日,方能出殡下葬。
柳员外被停灵在大堂。如今,整个柳府上下行走的,人人皆麻衣素服。
夏生开始接手柳家,向城中众亲友发出讣告,又布置灵堂,请和尚道士做道场法事,整整一日一夜未曾合眼。
好在宝璃帮了不少忙,再加上柳员外生前,就将棺材和陪葬物早早准备了。否则,更不知要忙到何时。
一切总算勉强安定下来后,夏生身心皆疲,回到了居住的院子。
他现在是柳家之主,说起来不宜再住这里。也就是这几天,上下皆忙成一团,顾不得替他迁居,只能暂时凑合几日。
但宝璃,已经开始收拾屋子、打点细软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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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我不记得,我们有这样贵重的东西。”
夏生刚刚回屋坐下,就见宝璃捧出一个布包,放在桌子上打开了给他看:“这是我扫床脚时,从砖缝里掉出来的……好奇怪啊。”
那土布小包刚被打开,就见里面宝光四溢,璀璨得,耀人眼目。
珍珠美玉、猫儿眼、祖母绿……每一样,都堪称价值连城。
“相公,这是怎么回事?”宝璃又是诧异,又是疑惑。
夏生用手掌抵住了额头,说不出话来,眼眶迅速的开始变红。
那是当初,他和宝璃新婚不久后……阿紫来和他赌气,要他休了宝璃,将这些价值连城的珠玉宝石扔在地上就走。
他怕被人发现不妥,所以捡了偷偷放在床脚的砖缝里。
当初身陷局中,不能自知……现在回想,过去阿紫撂下那些威胁狠话中,其实藏的都是深情爱慕。
阿紫虽开始时对他用强,毕竟也付出一目……而他,却在自己的孩子夭折后,急痛攻心,在没弄清事实真相的情况下,对阿紫一伤再伤。
他烧掉那张银紫色狐皮时,妖狐绝望的神情……他将妖狐用剑钉在地上时,那一黑一白眸中流出的泪……
阿紫那时,该是怎样的心情?
“相公,你要是累了,就快去歇息吧。”宝璃见他神色不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在旁柔声劝道。
“对不起,宝璃。”夏生忽然站起身,拂开她的手,向门外走去。
“相公,你一日一夜未合眼,如今好不容易歇下来,又要去哪里?”宝璃急急跟上他。
夏生转过头,黑眼睛中笼着层水雾,不肯多说,只是重复着道:“对不起。”
宝璃看见他此时的眼神,只觉得如一桶冰水从头顶上浇下。站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她明白,无论他此时要去做什么,她也阻止不了他。
夏生站在门前,深深吸了口气,拉开了门。然后,有些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门外,裴道士一身灰色道袍,就站在那里。
他望着夏生的眼睛,开口道:“夏生,为了你们两个,为了柳家,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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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生怔了片刻后,心生疑惑——裴道士如何知道他要做什么,又如何正巧赶在此时出现?
但这些,对现在的他来说,已不再重要。
“阿紫说得没错。我欠他的,远远没有还清。”夏生看着远方,低低苦笑,“裴师父……请不要拦着我。”
“傻孩子。”裴道士叹了口气,“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去见那狐狸,又打算怎么还?”
夏生别过眼,想了片刻:“我、我……我先去见他,然后替他解了封印,这条命,随他处置便是。”
说起来,解开封印,却也不难。哪怕是完全没法力道行的人,只要将用来封印的符阵破坏,就可以硬解。但阿紫没了狐皮护身,却要顾忌许多,否则,恐怕性命不保。
完全解开,怕是,要断续耗上一两日吧。
“狐狸虽本质不坏,你也该知道他的性子。若依着他,你还要不要照顾柳家上下,还要不要你的母亲妻子?”裴道士拍了拍夏生的肩,“你可还记得,你父亲的嘱托?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