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声音从那人的鼻子里哼了出来,只是稍稍的看了一下那封求援信,便说道,“放心吧,我们不会丢下南甸宣抚司的。”
“谢总兵大人。”
话音刚落,就听见那人说道,“下去吧。”
信使缓缓退去,心中总有点不太踏实,可也无可奈何,他一个小小的信使,又能做得了什么。
看着信使的离去,那人的身后闪出一人,问道,“总兵大人究竟是去救,还是不救呢。”
那人陷入沉思之中,然后大叹了一声,“不救不行啊!”
就在此时,一名士兵匆匆跑来,说道,“参见总兵大人,马总兵请你过去一趟,是有关南甸宣抚司的事情。”
原来刚才端坐于堂上的那个人正是腾越城苦苦等来的援兵,来自永昌府的总兵沈应时,只见他对那名士兵说道,“知道了!”便让那名士兵下去。
那名士兵刚刚离开,站在沈应时身后的那人说道,“总兵大人要不要去救南甸,还用的着同他马宁商量吗,一个将死之人,能有什么见解。”
“不可胡说,怎么说马宁也是同僚,也算是沙场上打老了仗的人,他的意见不可不听,再说他才是腾越城的主将不是。”沈应时虽然这么说着,但显然口不对心,实际上不过是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客气话而已。
他身后的那人如何看不出来,一个劲的赞着总兵英明,只听得他满面笑容,不住的点头,然后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情走到马宁的病榻之前。
此时的马宁似乎比以前更加的虚弱了,经历腾越城下的一场惨败,如今只是强撑着不让垮下去,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撑不了多久的。沈应时看得心里发笑,但面上却完全没有显露出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说道,“马宁兄弟,你可得调养好身子骨,这腾越城还得你来守啊。”
马宁也不管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强撑着没让自己咳出血,用尽自己的气力说道,“南甸是否传来消息,那人又开始进攻了。”
“没错,南甸城池经营百年,城高墙厚,又是依山而建,占尽险要,纵然是我们,急切之间,恐怕也是难以攻下,那人只怕要铩羽而归,到时候,我们击其疲兵于城下,定可大破之,马总兵只管放心养病,等我凯旋消息便是。”
沈应时的语气之中,隐隐约约的就是让他不用再废话了,马宁是个聪明人,如何听不明白,但他依然挣扎着说道,“不可啊,那人虽然自称员外,咋一听来,不过是一个土财主带着一点家兵,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但实际上,他的兵极其精锐,纵然是关宁铁骑的老底子同他们相比,也有所不如。你不过带了两千援兵,不可同他们硬碰硬。”
沈应时脸上冷冷的笑了笑,不过随即又换上满面的笑容说道,“你太多虑了。”
马宁看他毫不在意的神情,心急如焚,咳嗽着说道,“我知道你立功心切,但真的不能同他们硬碰硬啊,你没有见过他们的顽强,永远也想象不到同他们作战是多么恐怖的事情,两千人实在太少了,不如让周边土司出兵,以绝对的人数优势来压垮他们。”
看着他的模样,沈应时再也忍不住冷冷笑道,“等到那些土司出兵,只怕南甸早已失陷,到时候滇西的那些土司会怎么看我们,如果我们连一个小小的南甸都保不住,又怎么保得住滇西其他的地方。”
马宁更加心急,虽然城下的那一仗他没有亲身经历,但对自己的部下却是极其了解的,他们并不比沈应时的兵差,于是也顾不得他的脸色,继续争论着说道,“南甸固然重要,虽然他的失陷对我们声望是个巨大的打击,但只要我腾越城依然有重兵把守,那些滇西的土司就不敢轻举妄动,一点腾越被削弱,那才是真正的镇不住那些土司了啊!”
“马总兵,你是被那个人吓昏了头吧,不过是几场败仗就吓成这个样子,不过,我不是你。”沈应时站起来愤然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的谈话也没法进行下去,沈应时转身离开,马宁再度咳出血来,喃喃的念叨,“腾越不保,滇西不保啊。”
不多时的功夫,一直监视着腾越城的哨兵们发现一支清兵朝着珠山寨直奔而去,立马飞身向寨中汇报而去。
沈应时来到腾越也有几天了,知道城外处处都是那个人的哨兵,也不在意,任由他们回去通报,站在沈应时身边的那人问道,“总兵大人真的要去攻打珠山。”
沈应时骑在马上,摇头晃脑的说道,“你觉得我有这么蠢吗,你觉得我也像那个南甸宣抚使一样。”
“属下不敢!”那人忙说道。
看着那人的神态,沈应时很是满意,接着说道,“我来到腾越的这几天可没有闲着,那个珠山说起来不过就是那人抢来的一个寨子,作为骚扰腾越城的前沿根基,我们纵然夺下了珠山又能如何,那里又不是什么战略要地,只要那个人的兵依然存在,他明天就能建立一个又一个的珠山寨来同我们争夺腾越,那时候我们就要派兵一次次的去踩他那些陷阱吗?”
那人听闻此言,恍然大悟,说道,“你的意思是,珠山本来就是那人竖起来的一个靶子,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消耗我们的兵力。”
沈应时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继续说道,“马宁现在实在不堪,连我都失去跟他争上一争的劲头,原来还指望他在腾越城下拖住那人的兵马,也好让我立下一场功劳,没想到一天功夫不到,竟然就败了,实在无趣的紧。不过,他终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手下士卒也是精锐,他会被打败,说明那人的兵马是有着点分量的。这样的兵马,就算我们攻陷珠山,也不会对他们的士气产生多大的打击,反而失去南甸的我们,将会威信大失。”
那人连连点头,又是问道,“那么总兵大人这是要声东击西。”
沈应时点头笑着,不再言语。
就在清兵出城向着珠山而去的时候,宋凌早已走入城外的大营之中,只见周围满当当的坐着各个寨主,还有小头人以及孙永金的核心将领,小头人同孙永金虽然是并排而坐,但自觉不自觉的让自己稍稍侧身一点,显得地位低上一筹。他见状,心中暗笑,然后抱拳朝着最上面行了一个礼。这时,孙永金站起身来,亲切的走上前去,笑着说道,“宋寨主辛苦了,他是个什么意见?”
宋凌见他神色,看他如此急切的询问,嘀咕着,看来这个人还是极其渴望兵不血刃拿下城池的,心中越发淡定,说道,“宣抚使大人确实有投诚之意,不过……”
第二十六章入城(上)
众人凝神,看看宋凌将要说出什么话来,也没注意到他语气中的不妥之处,只有小头人和孙永金脸上显出一抹难以名状的笑容,不过稍纵即逝,更加让人难以发觉,而孙七脸上则一直挂着股邪邪的笑容,就这么看着他,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表演一样。
孙七的那股笑容让宋凌心中有一点倒胃,感觉到自己就像一个卖力表演的小丑一样,不过看向小头人和孙永金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继续说道,“宣抚使大人深知自己曾经背弃朝廷,已经没有资格再担任宣抚使一职,只是宣抚使大人的两位叔父太过顽固,偏偏又手握重兵,急切之间难以成事,只是期望能够多给些时间,以能够从容布置。”
孙永金朝着小头人对望一眼,相视而笑,显然是对这种情景有所预料,神色一下子就变了,说道,“若真是如此,就算给他一点时间也无不可,就怕他玩的是缓兵之计啊,估计他还指望着腾越城里的清兵吧,你可以去告诉他,别做梦了,他等的清兵是不会来了。”
说着,他从案上拿出一封信来,重新坐到位子上,只是让其他人把信递到宋凌手上。
宋凌见孙永金的神色不再那么急切,心中一惊,知道此人虽然渴望兵不血刃的拿下城池,但头脑却是清醒万分。不过,当他把信打开的时候,才真正的震惊无比,这是宣抚使龚乐写给腾越城马宁总兵的亲笔信,他非常分明的认得其中的笔迹,而且信上还沾染着血渍,根本就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看到这封信,宋凌大叹不妙,拖延估计是拖延不下去,不过还是坚持着说道,“将军,这封信想必是宣抚使大人逃亡路上写的,那时他自认城高墙厚,能够同将军周旋一二,所以才会对清兵有所期待,但城下一战,已经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小小的城墙根本就挡不了将军的大军,所以投诚之心万分恳切,还请将军能够相信。”
“哦!”孙永金不置可否的说道,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看得他心惊肉跳,然后听见他说道,“宋寨主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不过无论他怎么布置,总得给我一个时间期限吧,虽然我不惧清兵,也没必要在城下这么傻乎乎的等着,我便再给他一天时间如何,你告诉他,明天就把那几个顽固搞定,后天我就要入城。”
孙永金的语气不容拒绝,宋凌也不敢再随意拒绝,否则他所谋划的一切都将是枉然,在那里答道,“将军放心,宣抚使大人一定能做到。”
说完,也顾不得天色已晚,急匆匆的跟着陪同他的两个人一起来到城下呼喊,坐着吊篮再度进入城内。
在这个无论是城下大军还是城中守卒都进入梦乡的时刻,那间富丽堂皇的小屋再度把灯亮了起来,宣抚使颤抖的拿着自己的亲笔信,听着宋凌诉说刚才所遭遇的一切,问道,“真的就拖不下去了?”
“是啊,看来那个人同样担心身后的清兵,只怕不会容我们这么从容布置,宣抚使大人还是早作决断,究竟是固守待援,还是冒险一试?”宋凌在一旁叹气着说道。
“固守待援!”宣抚使先是这么说道。
这时,宋凌又是说道,“援兵恐怕是来不了了,那个人既然知道了这封信,不可能对清兵毫无防备,腾越城的清兵已经被他们打败了一次,纵然再被他们打败一次也不奇怪。再说,就算清兵能来,我们又能支撑得了多久。”
宣抚使知他说得有理,城墙早就不能再给予他安全感,不说城下的那两门小炮,就是那些火枪手就给予他们足够的压力了,于是在房中来回踱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凌捻着胡须,知道他难以做出决断,便说道,“若是宣抚使大人难以决断,倒不如把这个位子让给小头人,好歹还是在龚家的手里,也没有落入外人手中。”
听闻此言,宣抚使勃然大怒,说道,“我把这个位子让给谁,也不会让给他,让给这个连自己亲哥哥都要背叛的畜生。”
同时,他仿佛是突然之间就做出了决断,说道,“好,我就冒险一试又能如何。”
说完之后,就连连传了几个亲信进来。
当天晚上,城中连连传来厮杀的声音,那些陷入梦乡的士卒皆被惊醒,惊恐的相互看着,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城墙的一个阴影之中,有个吊篮放了几个人下去,悄悄的潜入孙永金的营盘之中。
第二天,宋凌坐着吊篮来到大营之中,远远的就是喊道,“成了,成了。”
就是随着他的这一声喊,各个寨主和核心的军官又是聚集起来,只听得宋凌在其中说道,“宣抚使大人已经决定降了,城中那些不肯投降之辈都已被控制,只需要将军和小头人到城下亲自受降便可。”
“亲自去受降。”孙永金笑着对他说道,“该不会是想乘机发难,要了我的脑袋吧。”
宋凌伏地说道,“宣抚使大人先是攻打将军的营寨,接着又在城下同大军顽抗,杀伤将军和各个寨主的士卒无算,心中犹疑,恐纵然投降之后,将军也不会放过他,而且就算将军肯放过他,那有族人死在城下的寨主肯放过他吗,别忘了,死在城下的,可都是这些寨主的族人,有着再亲不过的血脉关系。”
孙永金说道,“我可以担保,只要他投降之后,无论是珠山还是城下的那些死伤都既往不咎,任何人都不能以此为理由,侮辱于他,更不能因此而伤害他以及他所有的家人。”
宋凌继续说道,“古语有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将军的话,我是相信的。但是宣抚使大人还是不能相信小头人,若是小头人为了保住自己地位的稳固,非要杀死自己的亲大哥呢。”
小头人愤然站起身来,说道,“我的家人现在都还好吧。”
宋凌答道,“宣抚使大人并没有为难小头人的家人。”
“既然他没有为难我的家人,我就不会找他麻烦,毕竟他是我的亲哥哥,我没那么禽兽。”
宋凌不依不饶的说道,“正是因为他是你的亲哥哥,所以才不放心,别忘了,他才是最合法的宣抚使继承人。”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们?”小头人问道。
“就是刚才我所说的,站在城下,站在两军之前,站在各个寨主面前发誓,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危害宣抚使大人的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