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居然带着二少爷历尽艰辛,千里迢迢地寻回了丁家,一路上可真是吃尽了苦头,他的脸就是抱着二少爷逃命时从山坡上滚下来,被草坷树杈刮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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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庭训感恩图报,委了他个内管家的差使享清福,这雁九倒是乖觉,仍然亲自服侍二少爷,鞍前马后,嘘寒问暖。二少爷丁承业虽是个薄情寡恩的主儿,对他这个忠仆倒是十分亲近,当然,这也是因为雁九对他花天酒地、嗜赌**的事儿不但从不阻止,还帮着他遮掩隐瞒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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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九冷笑道:“你们两个好没有规矩,居然偷了厨房置办的年货在这儿烤食,这厨房那边,真该是整治整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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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良苦着脸道:“九爷,您误会了,这狍子,是小的自己猎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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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九哈哈一笑:“你这小子还要逛我,你家九爷眼里可是不揉沙子,自己猎的?好啊,跟我回去,二少爷面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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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九押着薛良和丁浩,提着那只烧焦了的狍子,得意洋洋回到府中,两人被带进了三进院的一个堂屋,这堂屋里清砖铺地,立柱都是防腐防虫蛀的楠木,两旁八条大汉手举火把,丁承业翘着二郎腿坐在上首,薄薄的嘴唇抿着,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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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良跪在他面前,辩解道:“二少爷,二少爷,那狍子真不是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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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九瞟了丁浩一眼,冷笑道:“没规矩的东西,还不跪下?你当你是丁家的少爷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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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浩看看四周身强力壮、虎视耽耽的几个庄丁,暗暗咬牙,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能受**之辱,难道我就忍不得一时之气?如今既是这么个身份,硬抗不得。雁九、丁承业,老子这一跪,给你们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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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着牙根绷着脸,也在薛良身边跪了下去。丁承业扫了丁浩一眼,两道剑眉慢慢一挑,脸上便浮起一抹戾然的冷笑:“胆大包天的东西,坏我丁家的规矩,干出偷偷摸摸的勾当来,还要巧言令色地欺瞒本少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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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良连忙道:“二少爷,小的和丁浩绝不敢偷府上的东西,这狍子……的的确确是小的在庄外林子里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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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九嘿嘿笑道:“就你那副蠢笨的模样,还能捕得到猎物?薛良,在少爷面前,你还是乖乖说实话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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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浩一直冷眼旁观,因为他没做过下人,如今还提不起那个自觉,轻易就放下身段,一口一个少爷,一口一个小的向人讨饶。可是如今见那雁九一口咬定他们偷盗,而丁承业似乎也有心惩治他们,终于忍不住道:“二少爷,府上置办的年货有没有丢失,把厨房的人找来问问不就知道了,九爷对丁家忠心耿耿,容不得有人吃里扒外,这份忠心我……小的们都是知道的,只怕忙中出错,难免也有顾不周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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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丁浩这话一说,丁承业便勃然大怒:“怎么着?本少爷做事,还用你教?你们这两个狗才,真是好大的胆子!今儿爹爹不在家、大哥也不在家,丁府上下,我二少爷说了算。雁九,给我执行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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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庄丁不由分说,扑上来摁倒二人,抡起大棍就打了起来。那棍子打在身上,痛得丁浩直抽搐,他抱住后脑护住要害,咬牙硬抗着。心中不期然想起了董家娘子说过的话,原来这相貌堂堂的丁家二少果然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自己坏了他一回好事,得着机会,他便要找回这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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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棍下去,两个人的闷哼就变成了惨呼,下半截身子也像是不属于自己的了。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悲呼:“二少爷,别打他,我儿不会偷东西,不会偷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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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抢进屋来,一下子扑在丁浩身上。那庄丁收棍不及,急忙往旁一使力,擦着她的额头劈下去,打在她的肩上,痛得她身子猛地一颤,可她才阻止了那庄丁,就马上连滚带爬地扑到丁承业脚下,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道:“二少爷,我儿一定是冤枉的,他从小老实,绝不会偷人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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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浩讶异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这个女人,看到一丝殷红的鲜血从她额头涔涔而下,可她恍若未觉,只是抱着丁承业的腿为自己求情,心弦不由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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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苏管家,我儿素来老实,你们都是知道的,他绝不会偷东西的,我儿一定是冤枉的,他才刚刚病愈啊,哪里禁得起打,二少爷要是不消气儿,就打我吧,杨氏愿替儿子受这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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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浩鼻子一酸,眼前忽然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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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他突然爬了起来,咬着牙撑起几乎完全麻木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大声道:“二少爷,这家当,都是丁家的,你是丁家的少主人,看顾自家家产,没有错。可是,我虽是个下人,却也不能无故受这冤枉,你说东西是我偷的,总该拿出证据来。就凭雁九……雁管事的一句话,就定我的罪,我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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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承业勃然大怒,腾地一脚踢开杨氏,跳起来道:“混帐东西,就算打错了你怎么啦?在你家二少眼里,你连条狗都不如,打死了也不过一捆席子拖出去埋了,二少爷处治自家偷盗的奴才,官府也管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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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偷、丁家的、东西!”丁浩咬着牙根一字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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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良趴在旁边,胆怯地扯他裤管儿,丁浩却眼中喷火,狠狠地瞪着丁承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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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承业气笑了:“你没偷?是吧,有个偷人的娘,还没有偷人东西的儿子?给我打,打到他服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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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旁的庄丁又要扑上来拿人,杨氏慌忙拦到丁浩前面,被一个家丁一把扯开,趔趄着摔到地上。丁浩见了心中一股无名火腾地一下熊熊燃烧起来。何谓亲娘?这就是亲娘!老子也是一条汉子,不能忍了!该死没死,本是福气,可要就是这么活着,那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死了。老子被老徐头砸那一下时就该完了,重活这几天就当是我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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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红着眼睛晃开两膀就要拼命,这时门口忽地传来一声冷斥,如珠走玉盘,冷冽清脆:“够了!丁承业,你好大的威风,上面有爹爹、有大哥,什么时候轮到你当家作主了?”
第一卷 霸州丁家 第002章 死去活来
“浩儿……,浩儿……,呜呜呜,都是娘的错,你根本不该……不该投生到这个世上啊……,这辈子苦了你,你来世找个好人家,可莫要再受这样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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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传来忽远忽近的哭泣声,杨得成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我住院了么?这是谁在旁边哭死人啊,真是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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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想到这儿,忽然一些纷乱的念头纷至沓来,塞满了他的脑袋:这里是大宋国的霸州城,我是丁家的庶子丁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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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得成吃了一惊,一下子张开眼睛,这一睁眼,他更是惊讶,残阳夕照,把屋里的景色映得有些昏黄。自己仰面躺在榻上,一睁眼就看到头顶的房梁,粗大的圆木,两边是一根根像肋骨似的檩木,连承尘都没有,有些像自己小时候在镇孤儿院住过的老房子,绝不是医院里该有的景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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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扭头望去,门栏窗棂,古色古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一个淡青衣衫的女子正扑在他的身上哀哀痛苦,胸前被她濡湿了一大片,可是因为她俯着身子,只能看见她一头乌鸦鸦的头发,却看不清她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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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得成从未想到会在自己身上发生这样诡异的事情,嘴唇颤抖着,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些纷乱的念头再度融入他的记忆,弄得他的思维更加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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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丁家的人,叫丁浩。丁家是霸州一带最大的地主,家有良田万顷,家主丁庭训是当地有名的乡绅。由于丁氏家有米粮百万石,又地处西北,向来以对边军售卖军粮为主,是以不但财大气粗,而且势力更是雄厚,是霸州城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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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浩的母亲本是丁家的一个婢女,丁老太爷有一次酒后乱性占有了她,生下了丁浩。在这个时代,妾的儿子地位卑微,等同于仆佣,而他这个母亲连妾的身分都没有,所以他的地位和丁家普通的仆佣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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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老爷元配夫人生有两子一女,长子丁承宗如今替老太爷掌管着家务,长女丁玉落原已许了人家,可惜未婚夫婿因病早丧,如今还未再结姻缘。次子丁承业年方十八,是个吊儿浪当的纨绔子。丁老爷续弦周氏,如今生有一女,年方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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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是我借尸还魂,上了这个丁浩的身,还是这个丁浩莫名其妙的拥有了我的记忆?”两种记忆交叉涌现,弄得他头痛欲裂,心中欲呕,一时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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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了,如今正是寒冬季节,自己一连发了几天的高烧,可是前日二少爷丁承业要去赴朋友之宴,仍要自己侍候套马驱车送他进城。他和那些公子少爷们在暖阁中饮酒作乐,自己却站在门外半宿“风流”,结果一回来病情就加重了,以致昏厥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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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一一浮现心头,杨得成又惊又骇,怎么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难道是穿越了?他闲书看了不少,也看过一些时空穿越的电影,但他从不相信世上真的有这种事,即便科学家们所说的时间黑洞理论上是真的存在的,也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可是眼前的一切……难道疯子老徐头打在自己头上的那只净瓶真的是件古董,还是一件有法力的古董?杨得成真是有点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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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扑在气息已绝的儿子身上哭得痛不欲生。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到大真是吃尽了苦头,就算寻常庄户人家的孩子,也没他这般受苦啊。明明有父亲,却和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一样。明明生在大富人家,却从小吃不饱穿不暖,比个普通佃户人家的孩子还不如,只因为丁老太爷生怕被人知道他是自己的私生子,污了自己的名声,不但不肯给他半分关照,倒比寻常仆佣还要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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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明明发着高热,二少爷还要他架车出去,冒着大雪侍候他出游。儿子回来就倒地不起,央庄子上的郎中看了,说是高热不退十分危险,或许霸州城里的徐大医士才能救他性命。可老爷听说要派车送他去城中就诊,还得请曾是御医身份的徐大医士诊治,却不咸不淡地吩咐道:“庄上一个普通的仆役生病,哪有套了马车送去徐大医士处诊治的道理,传出去,霸州士绅还不认为我丁某人没有规矩,乱了上下尊卑?一个小小的发热,有什么要紧,让庄上的郎中尽心诊治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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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一耽搁,眼睁睁看着儿子咽了气,老爷知道后,默然半晌,却只淡淡地吩咐备一口薄棺明日葬了便是,他真是好狠的心呐。杨氏知道,她们母子在老爷眼中是让他大失体面的存在,他巴不得自己母子从这世上消失得干干净净,何曾把她们母子当成过丁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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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珠胎暗结时,老爷就差了郎中来,要把这孩子打掉。那时真该依了他呀,是自己不忍心,同时也抱着一丝幻想,巴望着一旦有了儿子,老爷能心软下来,纳她做个妾,也算有个名份。可谁知向来自诩诗礼传家、书香门第的丁庭训一直把自己这桩荒唐事当成丑闻,遮掩还来不及,哪肯纳她一个庄户人家出身的普通丫头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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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生下来了,她的月例银子涨了,却也从此被赶出后宅,打发到外宅膳房做了厨娘,老爷对她母子从此不闻不问,形同陌路,那可是他的亲生骨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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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既哭儿子,又怜自身,哀哀的几乎喘不上气来。杨得成躺在那儿,这一段时间已经把前因后果想个明白,眼见身边这妇人哭得凄惨,虽是初次相见,并无母子感情,还是心中一惨,他缓缓伸出手去,正想唤起杨氏,门外脚步沉重,一个黑胖胖的大汉腾腾地闯了进来,人还没进屋便急吼吼地道:“杨大娘,阿呆的病可好些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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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胖子姓薛名良,绰号臊猪儿,与丁浩感情最好,丁浩自幼腼腆木讷,时常受人欺负,都是胖子薛良给他撑腰,两人不是兄弟情同兄弟。昨日丁二少去城东曲画馆,宿在姑娘那里至此时方归,薛良驾车相随,一直牵挂着自家兄弟的病情,这时侍候他回来,刚刚卸了马车便匆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