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是我的声音比较好听吧?
佐助已经不知不觉得什麽方面都开始和慎之介比较了起来。
──对,我还比那个泽田高了不少。
“所以,我觉得有点不安……”鸣人慢慢地说出话来。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後看向慎之介:“那个,阿慎,你有没有觉得……”
“觉得什麽?”
“佐助就像是月亮?”
慎之介看了鸣人一眼,笑:“你是说相貌?”
“不是。”
“那是……”
“感觉。”
“啊。”
“又漂亮又远,怎麽碰都碰不到。有时候,还会藏到乌云里面,连看都看不到了。”
就像是响应鸣人的话一样,几朵乌云徐徐地飘来,把月亮笼罩,乌云被月光镶上了银边,化为天上的一幅图画。
又清丽绝伦,又缥缈无双。
宇智波佐助。
佐助的手停住了,不再玩弄自己的刀柄,指尖凝滞著,月光恰好落在他的指尖上,就像是珍珠溶化为了水滴,在他的指尖休憩。猛地那滴月光因为佐助手指的轻微运动而脱落。他的唇边荡开了轻轻地笑容:“月亮……?”
从他的口吐出的轻浅音节飘出了窗子,飘向了无限的浩瀚星空,然後那星辰纷纷从天幕上飒飒地剥落,掉入无尽大海,在温柔的海波中汇成了光明,太阳就此诞生,烧灼人们视线的光球跃出了海面,新的一天──来临。
聒噪的一天又将开始。佐助走出房间,抬头看了看街道。延绵不绝,冗长的街道却一点也不单调,就算现在还很早,但是叫卖声已经起来了,店铺像春花般张开了自己的店门和遮挡物,人群如同在五颜六色的花海中空游无所依的鱼群,大肆游动。男人的刀鞘是漆黑的礁石,女人的头簪是涌动的波涛。豔丽明快的色泽在太阳的照射下快速地流动了起来。
“哥哥!!难得来到商业之城啊!今天就不敢路了嘛。我的脚好痛哦~~”隔壁传来知花撒娇的声音,以及慎之介无奈地:“好吧好吧随便你好了。”
慎之介的声音刚消散,走廊上就传来欢快的跑步声,那快速回响的脚步声就像一只轻捷的小鹿,一步一步向鸣人和佐助住的房间跳跃而来。
“哗──”的一声,门被拉开了。
“佐助~~今天我要逛街!你负责保护我!!”女孩子的小聪明,实际上非常愚蠢。知花的眼睛很亮,嘴唇有点期待地嘟著。
佐助看了还在地上伸著懒腰的鸣人一眼,鸣人的动作明显十分僵硬。而且那一瞬间,佐助知道鸣人也在看他,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不期然的交汇,就像是会给两人都带来痛意一样,鸣人先慌忙地别开了视线。
“可以。”佐助淡淡地答道。他的余光看见鸣人似乎又看了他一眼,但佐助并不却定鸣人眼里带著什麽情绪。
“等一下!!”突然的,鸣人一下子爬起来。“我,我也要去。就佐助一个人我怕很不保险!!”
知花简直是面目狰狞地瞪了鸣人一眼。
“啊。那我也去吧。”接下去让知花更无奈的是鬼魅般出现在门口的慎之介。
“什麽嘛!!!”知花气冲冲地快步走在前面,慎之介陪在知花的旁边。
结果反而是鸣人和佐助两个人在繁忙的街道上并行。
街道上沸腾的是人群的声音,但是佐助却觉得很安静。鸣人和他谁都没有说话。掠过身边的是一些贩卖物品的车辆。车上有各色各样的玩意,但是佐助并不怎麽在意。
“喂!拿著!”突然,鸣人把一个色彩太过鲜豔的风车塞到佐助手里。“送你的。”鸣人自己手里还抓著两个。鸣人看上去好像还有点不甘愿,好像送自己一个风车有多麽不舍。
──又不是小孩子了……
佐助失笑。但是觉得眼前的风车还真是……漂亮极了。
红色,黄色,绿色以及蓝色的彩纸用糨糊仔细地粘在木柄上,有风的时候它就会转动开来,旋转的色彩荡漾开了时光的波浪,就好像突然回到了小的时候,他们一起走过的那几个春天。
那些春天有和今天一样的阳光和高空,有和今天一样的风和人群。没有什麽不同。他在身边,一直,重以前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发什麽呆!拿著!”鸣人打断了佐助的回忆,伸到佐助面前的是一串丸子。接著鸣人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风车,有点犹豫,但还是把风车送给了街边一个呆呆望著那个风车衣冠不整地孩子。
孩子接过风车雀跃了一下:“谢谢大哥哥。”脆嫩的声音还为完全消失在吵杂的人声中,孩子光著的脚板已经消失在下一个小巷的入口。
“跑的真快!”鸣人笑笑,把手撑到脑後,眯著眼抬头看天空。
所以佐助也抬起了头来。
天空很蓝。阳光耀眼。空气里有花香。
异常温暖。
佐助觉得自己喜欢这个晚上。虽然很累,但是他还是觉得有所值的。知花在逛了一早上直喊累,慎之介就送她回去了,接下来就剩下鸣人和自己。鸣人说什麽都要喝酒,现在有了些醉意,走路开始走不清楚,佐助只能扶著他。
其实佐助很愿意。鸣人身上,透过衣服传来的体温让佐助觉得很舒服。鸣人现在带著些微依赖的态度,让佐助也很受用。
有的时候甚至希望鸣人可以向自己撒娇。
佐助想到这里时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
可是,既然这样了,就不管了吧。
佐助并不是自制力薄弱的人,但是他遇上鸣人就是一点半法也没有,变得不像自己,变得不冷静,变得幼稚,变得容易快乐和满足。
街市临著一条很广的河流,河流却是很浅,在月色下像一首静谧的情歌。有不少年轻的男女和孩子在河边放莲灯。绽放的火的花束,缓缓地顺流漂向远处未知的黑暗。
鸣人步伐踉踉跄跄的,好不容易在佐助的帮助下在河边坐定。当佐助坐下来的时候,他的手不小心叠在了鸣人的手上,并不是第一次碰触这双手,但是无论是哪一次,佐助都会自己嘲笑自己没有办法控制的心脏以及仿佛有了自我的意识,会觉得忧伤的手。佐助觉得自己的手大概很忧伤。
那种痛楚柔缓却不细微,温柔却残酷。
本来应该快速地把自己的手拿开当作什麽也没有发生,但是……
但是……
像被蛊惑了,像被诱导了,或者是被邀请了。
佐助安静地把头别开,他的手依旧交叠在鸣人的手上。
这种安静的刺激来的比什麽都大。每一点时间的流逝都堆积了幸福感同时也加分割出了痛楚。
佐助的指尖有燃烧的错意。
佐助看似在看河上漂浮的莲灯,其实他什麽也没看进去。他的眼里只有幻觉。他的手在火焰中燃烧著。最先被点燃的是掌心,接著那热度延伸到了每一根手指的指尖。指甲的尖端或许会滴落滚烫的岩浆。
就算自己的手因此被火焰摧毁他也不打双松手。不是他不想保护自己的手。
而是。
他放不开了吧。
他似月亮,飘泊在云层上高傲清高的灵魂,他总是以睥睨的姿态俯视著芸芸众生。但他没有什麽不同。他不是月亮。他毕竟不是月亮。他的灵魂也在没人看见得黑暗里安静地等待,等待日光的照耀。等待光明的到来。
那麽现在,他等待的事物,已经到来。
突然间鸣人的手猛的从佐助的手掌下抽了出来,佐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只是觉得手下顿然一片冰凉。然後,出乎佐助意料的是,鸣人居然一把抱上来。醉酒的力量实在强大,佐助觉得自己的胸口被鸣人狠狠地抱著,呼吸都有点困难。
“佐助啊……”
酒气溢散了出来。
“怎麽了,鸣人。”
“喂,佐助……”
“什麽。”
“我说……”
“我在听。”
“你不要离开我。”
时间暂停,光和色彩退去,声音消失。
抽痛的,是心脏。焚烧的,是胸口。
疼痛。没有想到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感觉是疼。非常的疼。
佐助觉得自己的唇似乎粘在了一起,很久之後,当时间的洪流又和海啸一样袭来的时候,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有点颤动地说:“你可以在你清醒地时候和我说这句话吗?”
鸣人和佐助靠的很近,鸣人的头就枕在佐助的肩上。明明已经如此的亲密,好像没有空隙为什麽他们都觉得空虚。为什麽越是陪伴在一起反而越是寂寞。
佐助觉得自己什麽声音都听见了,河流的流淌声,莲花灯沈入黑暗的声音,孩童嬉戏的声音,鱼游过石块的声音。但他终究没有听到鸣人的答复。
第二天下雨,在阴霾中赶路。
鸣人醉宿,头很疼痛。这完全是自作自受。晕眩和呕吐感一齐来袭。鸣人按了按太阳穴。他觉得现在糟糕透了,并不全是因为糟糕的身体情况,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其实他记得自己昨晚讲了什麽。
不要离开我。
是的。说了这麽肉麻这麽恶心这麽煽情的句子。
虽然这是他想说的没错,但是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讲著样的话未免也太……
比起这个,佐助的那句话简直就像楔子一样狠狠地插进鸣人的脑海洞穿了他的记忆。现在想来那在耳边化开的迤逦字句,就像是小刺一样,就是用了柔软而残酷的方式带来微弱而持续的痛意。
如果可以不记得就好了。
但恰恰是这酒醉的不彻底,什麽都记得清晰,现在什麽都不对头了。
他逃避著佐助的眼神,他躲闪著佐助的问讯,连和佐助说话都不再流利。
有问题的不是佐助。鸣人知道。
问题出在自己这里。以前不停出现在脑海中的两个词终於组成了血淋淋的句子。
我不可以喜欢他。
他不可能喜欢我。
纠结著的感情。惧怕著真的知道自己的心意。这种不爽快,如同什麽粘稠物粘在身上的感觉让鸣人觉得非常不舒服。
想把心里的话一口气说个清楚。想痛痛快快地把这些麻烦解决掉。他有这种豪迈的想法,就算在这个多愁善感的雨天。
知花说要休息,他们就停在一个林子边稍坐。知花先去林子里喝溪水,之後佐助说要去林子里逛。鸣人也就跟了上去。但是并没有和佐助并行,只是跟著他。在背後看他。他高挑的背影,他疏淡的气质,他缓慢而优雅的步子。他们就这麽一前一後的走著,林子里不时有樱花飘落下来。明明是柔雅姿态的花朵却有著暴烈的性格。花期如此短暂。美丽转眼便逝。
是不是有些事物看起来是那麽清素淡雅但是骨子里却比任何事物都要暴烈?一旦认定就算是毁灭一切也在所不惜?
是不是很多事物看起来是一幅光景但是内里却改了天地变成另一幅模样。
鸣人认知里的佐助有著冷淡的性格。不爱说话,面无表情,几乎对一切事情都保持了冷漠,还喜欢露出不屑的神色。就是这样的家夥。他笑起来却比谁都温柔。
鸣人曾不经意地看见过佐助的笑容。温柔地让人想微笑又想哭。
鸣人看著佐助的背影,调整了呼吸,刚准备想叫佐助的名字,突然溪水那里传来了知花的招呼声:“佐助,佐助!过来一下!!”
佐助看了音源的方向,没说什麽就完那个方向走了。
鸣人没有继续跟著,他的脚生了根,他站在那里看佐助的背影一点一点地被树木遮盖消失不见。鸣人缓缓把伞放在脚边,抬头看向天空,雨水打在了他的脸上,他就一直保持著这个姿势,一直看著,直到一片落樱盖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眼前一片湿漉的粉红。
他用缓慢的动作把花瓣从眼睛上移开。
好像很多人把爱情和樱花挂钩。鸣人想到这个嘴边就多了一抹苦笑,他把那片花瓣放在鼻下轻轻地嗅著。
“原来爱情的味道是湿的。”
像发现了什麽秘密,鸣人又看了一眼花瓣後闭上了眼睛。他在呼吸。辨认著这个世界的味道。甜的,是林子里的野花的香味;冰冷的,是打在身上雨水带有的气息;安静的,是树木的气味;漂泊的,是风的味道;咸的,是……眼泪。
鸣人慌忙地张开眼睛,他伸手在自己的眼底抹了抹。然後狠狠地把满手的水往自己的衣服上抹去。因为太过用力,手都热了起来。他全身都因为被雨淋湿而显得很冰凉,只有手是热的,热的发烫。
他焦躁了起来,用手死命地擦著自己的脸,也不管脸上流淌的到底是雨还是泪。
鸣人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这样的情绪。讨厌自己变得自私。讨厌在心里翻腾著的黑暗的情绪。不知道什麽时候起,他的情绪发生了变化。他的自我厌恶不断地升级,他觉得自己的心眼越来越小,脾气越来越坏,越来越言不达意,越来越任性,离佐助越来越远。
黑暗的毒素简直要把自己的身体都腐蚀。
厌恶这样的感情却又无法自拔地越陷越深。鸣人开始觉得简直是要窒息了。和佐助在一起好像连灵魂都会得到满足,但是那种深刻到了血液,几乎是刻在骨髓里的痛楚也因佐助而诞生。
鸣人觉得很冷,快要结成冰块了。这个时候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他回过头看到的是帮他撑著伞的慎之介。
对方担心地看著他:“你怎麽了?”
当慎之介的声音在空中以波状的方式消失殆尽的时候,鸣人看见了和知花撑一把伞的佐助。很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