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单衣的少女被雨打湿。
没有撑伞,已被雨打湿全身的少女,如同从海底浮上来一般。
短短的黑发紧贴在脸颊上。隐藏在黑发中的眼神恍惚。
果然,式……不,是织来杀我了。
不对,看她的手里没有拿着刀子。
她不一定是来杀我的……
未来,已经改变了吗?
突然出现的少女,不知已经被雨打了多久。
红色的和服紧紧贴着肌肤,身体比冰还要冷。
我马上递过伞去,随即从包中取出了浴巾。
〃shiki!你在做什么啊,自己家明明就在那边。〃
一边说着责备的话一边伸过手来。
浴巾在式的头上擦拭着,拂去了女孩身上的水渍。
当接触到女孩冰凉瘦弱的肩头的时候,突然我有种异样的成就感。
两仪式这样的顺从,和她平日的做派不一样。
今天的雨夜,没有小刀也没有血雾。
有的只是一个普通少女孤独地在院外淋雨。
看来未来已经改变了。本来要杀我的织,已经变成了普通的弱气少女了。
这样的话,平静的生活还会继续吧……
想到这里,我笑了。
感到对面任由我为她擦去身上的水滴的身影是那么的可爱,美好的未来是第一次离我这样近。如果这样下去,两仪,会成为普通的女孩……只是性格怪一点,时间长了,可以慢慢地好好相处吧?
——不管是织还是式……
我们都会有美好的未来吧?
对于这种毫无戒备的人,几乎在男孩怀中的女孩嗤笑起来。
刷的一声。
那是刀锋划破空气的声音。
“……哎?”
比起回过神来的时间要迅捷千倍。
伸出的手腕一热,我下意识地向后跳去。
液体般的温热的东西流过手腕。
被割伤了?
手腕?
为什么?
难道未来没有改变?
为什么两仪的手里还拿着刀子,刀子是怎么来的?
顿时,我的大脑一下子不听使唤了。
是被刚才强烈的幸福和即刻发生的悲惨,已经产生了激烈的对比。瞬间毁灭了我的判断力。
判断力被毁灭而导致的头脑混乱中的我无法动弹?
由于疼痛过于锐利,无法作为普通感受到的疼痛来理解。
如此的疼痛,连痛觉也麻痹了。
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思考的余裕。
只是身体本能地躲避着杀戮而逃命。
丢掉了身上的背包,丢掉了浴巾和雨衣,我的身体只是本能地在拼命地逃。
可是,逃得掉吗?
跑了几步之后的我,由于夜晚的可视条件差,一步踩空摔倒在石质的台阶上。
摔倒之后,和石阶碰撞的手好痛。
被刀砍伤,留着血的手好痛。
天上掉落的雨滴好冷。
试图爬起来,可是却爬不起来。
身后那寂寞的冰冷身影一步步地走近了我。
在雨中,我看到了她手中的那把【注定发生的未来】里已经被我看到熟悉的短刀。短刀上面,流着雨水,也许还混着我的血水……
不去想那把短刀,看到那身穿红色单衣的少女压在倒下去的我身上。
丝毫没有犹豫。
少女手中的短刀刺向了我的喉咙。
突然想起了橙子小姐的话了。
“想要【测定】未来的话,难道就不担心发生的未来会比【预测】到的未来更加的悲哀吗?也许,你改变的未来,会使自己没有未来……”
想到这句话,雨夜下被两仪压在身下的我,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我是多么的幼稚,想要改变悲惨的未来,结果却使自己没有了未来。
不过,这样也许也好……至少织还会有自己的未来吗?
算了,即将要死去的我,也许不应该操心那么多。只是按照橙子小姐说过的【因为选择的道路去背负罪恶】就行了。
仰望着这副光景,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眼中看到的是黑暗…还有,她。
黑色的瞳孔中没有感情。
有的,只是认真。
刀尖触到了干也的喉咙。
少女全身被雨打湿,看来竟似在哭泣着。
没有表情。
如同面具般的哭泣面容是如此令人恐怖,又是如此令人怜悯。
“黑桐,还有什么话没有。”
雨夜下的两仪问道。
是要听听有什么遗言吧。
想到这里,我不再颤抖着,而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式说着。
“好好活下去,我喜欢着你……虽然我也不想死……”
如果说这是留给式的遗言也未免太奇怪了。我也崩坏了吗?
或许这并不是对式,而是对即将袭来的死所说出的话吧。
式微笑起来。
〃我,想要杀死你。〃
那是,极其温柔的笑容。
07 冰冷的笑容
说不清是式还是织,那极其温柔的笑容好美。
即使是死去也好,在死去之前,让我最后一次触碰那种美丽吧。
我伸出了手,不顾喉头上的刀尖的威胁,我的指尖轻轻地触碰到了两仪的脸颊。
好冷……
织和式,就是一直这样的痛苦吗?
在简直连骨头都会被冻碎的夜里,穿着单衣承受着世间的寒冷吗?
雨水犹如小河般流动的路面,开始混入了少年的血。
两仪的脸上沾着少年的鲜血,双眼流露出悲伤和痛苦。
【咣当】,两仪手中的短刀掉落在我耳边的石板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少女呆呆地看着手上沾染的血迹——那是我的血和雨水的混合物。
“为什么……为什么——!”一阵阵自言自语后,发呆的式情绪激昂起来,抱住了头。
看到少女的那副模样——我的胸口感到一阵痛苦。
冷雨夜下,少女孤独地念叨着:
“…跟黑桐在一起会痛苦。因为他让我看到那种无法得到的事物,所以让我这么不安定,所以我非杀掉他不可,只要把他消除掉就不会再做梦。这种痛苦的梦得让它消失,我非得回到以前的我才行——”
虽然我像小孩子般地喊叫着,但令人想哭泣的心情却越来越强烈。
在下着的雨中,式看起来像在哭泣。
或许,式就是在哭泣。
“的确,杀了你之后就不会再受困于痛苦,也能够回到以前的自己。但是相对的——就会连那个梦都没办法做了。虽然做梦会感觉痛苦,但不做梦,又是多没有感情的事?就算怎样也无法得到,就算再怎么痛苦,梦这回事,就是重要的生存目的。所以我没办法杀掉你!”
“shiki……”
“杀了你的话,我会更加痛苦。但这颗心,也无法再继续忍耐下去。所以……”
喃喃地说完这些,两仪从我的身上爬了起来。
难道?
这个时候我想到了不是最坏,但是也许是最悲伤的结局。
站起来的两仪,轻巧地走到路中间的斑马线上。我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所以不顾我身上的伤痛奋力向式的身影扑去。
停下下来。在视线不清的雨中……
远处传来了汽车的声响。
不行,如果你死了,我知道那么多事情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不能改变已知的悲伤,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哪怕是衣服碎裂,哪怕的鞋底磨漏的那样的辛苦,哪怕是身上带着严重的伤痛,我也要救你出来——拯救两仪式,拯救那个名叫两仪织的男孩的梦……
看到我向她冲来,在最后一刻,式笑了。
“没错,答案非常简单。
既然没办法除掉你——那就只有让我消失了。”
式微笑着留下这么一句话……那是很柔软,很幸福,有如梦一般的微笑。
下一瞬间,来到旁边的汽车发出轰然煞车声,把路中间的身影撞飞出去……
08 梦
活在梦中的我,不知道身处何地。
漂浮在空中的我,梦见远处的山林和小路。还有小路上绿色爬虫一样的几台吉普车和卡车。卡车边的电台旁的那个笑着对我说些什么的人——那个穿着军装的潇洒的女人……
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我在和一群穿着军装的人开车行驶在山间公路上。
身边的健壮的军人的脸被光线照亮通明,而我则是对他有说有笑。
熟练地驾驶着汽车,熟练地操控着手里的方向盘。
腰间的格洛克手枪,只是看着漂亮的装饰品一般……
鲜花?为什么我看到了鲜花?
鲜花扑到了我的身上,她在哭?
在哭吗?
转头看看周围的背景,副驾驶那健壮的军人已经浑身是血地抱着步枪倒在了车后。我也不是在车上驾驶车辆,而是趴在地上,胸口穿了一个大洞。而鲜花则是穿着修女服趴在我的身上哭……
接下来的梦境,就是大辅哥拎着机枪紧张地向我冲了过来。
对面机枪那贴着地面半米高扫射的子弹打得地面上一串串溅起的泥土,但是那串子弹的攻势却奇迹般都被大辅哥奇迹般地化解。
大辅哥毫发未伤地冲到我的身边,关切地说着什么?
我听不见,但是我想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什么都听不见。
胸口上被子弹打穿的伤口,依然是火辣辣地疼,身上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子弹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绚丽的烟火弧线,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机械地睁开眼看着半空中由子弹和炮弹所构成的绚丽的烟火。
但是,绚丽烟火看到时间长了,也会厌烦的。
环顾四处,看到四周的尸体——被枪弹打中的尸体,还有被翻掉的车里压死的尸体。
还有……
那张我熟悉的脸……
那个穿着军装的潇洒的女人……
那个帅气的少女,已经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美丽的少女,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仔细凝视,那个死去的少女的脸逐渐变得清晰!
那个穿着军装的死去女人,是两仪式……
死去的两仪式那无神的双眼空洞地望着天空,死去的式,依然是那么的美……美到让我心碎。
◇
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医院中。
这是这两个月以来第二次在医院中了吗?
想要起身,但是发现自己的胸口好痛。
这样的疼,就像在梦里被机枪子弹打到一样……
一时间我居然迷茫了。
就像前一阵刚刚醒来的迷茫一样。
看到了我的醒来,很快地,护士小姐叫来了我的家属。
一阵开门的声音之后,走进屋子里的,是大辅哥。
“哟,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一轮到我来照看你你就醒过来了。”
“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已经再也不想到这种地方来了。”无精打采地应付着大辅哥的玩笑,我的眼睛正在适应窗外的光线。
“哈哈哈。看来你恢复的情况还不错。本来医生认为你会一辈子都会住在医院里的。”
“咳咳咳……”
“干也,不要激动,你的肋骨断了三根,医生说你还要至少静养三个星期才能出院。话说这次事件你还真是命大,如果不是那个司机猛打方向盘把汽车开到路边的沟里的话,你和那个女孩就不仅仅是住院那么简单了。”
那个女孩?
我想起了刚才的梦。
那张精致的脸庞,那双美丽而失去生命光芒的双眼。
“两仪……”
“啊,是两仪家的那个女孩吗?……应该叫做式。你想说些什么吗?想要打听一些情况吗?”
我勉强地点点头。
“那个两仪家的孩子呀,和你一样,你们被汽车撞到以后,两个人都是昏迷不醒。说实话,现在那孩子的情况我还真的不知道。她是住在两仪家的私营医院里的,送医的时候是昏迷不醒,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好些了……话说,干也,你和那孩子晚上去她家旁边的街道上去干什么……”
嘛……
这样已经够了。
未来,好像还是没有被改变。
本来只有两仪式一个人住院的现实,现在变成了两个人都住到了医院。
想起来了。
想起那个可以把人的骨头都冻得碎掉的雨夜里。式脸上挂着的很柔软,很幸福,有如梦一般的微笑。
下一瞬间,来到旁边的汽车发出轰然煞车声,我的身影扑到了车灯闪烁的地方。抱起了闭上眼等死的式准备把她扑到路边的另一端。
在我的【预测】里,汽车应该是径直刹车的,把式扑到路基下面,式就不会被车撞到了。悲剧也就不会再发生。
但是,悲剧该来的还是会来吗?
汽车没有径直地刹车,而是猛地打方向盘向路边滑去,车头避过了对我们的撞击,但是也封住了式的退路。
所以……
如果去死,就让我来替代你吧。
那个时候,就是那样地想着,我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汽车甩过来的车尾。
但是,到了最后,结果还是让我失望。
汽车翻到了路边的小沟里,我和两仪两个人倒在冰冷的雨夜的街路上。
我看到的,是紧闭双眼的两仪……翻倒的汽车,还有从我的手臂上流出的血迹,还有血迹汇成的小溪。
“这样的未来,是悲惨的未来。”
倒在地上的我试图爬向两仪的方向。
我,没有能够救得了两仪式,没有可以挽救织的生命……
带着绝望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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