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说可能,我并没有使用肯定的语气。”
“既然不肯定,表示你没有十足的把握是吧?既然没十足的把握,要影射别人抄袭,刊到报纸上,为何不先跟出版社求证?作者的名誉在你眼中这么廉价吗?”
陈士同低笑着,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机车的编辑。“有这么严重吗?如果写任何一篇评论都要先问过作者的编辑,那么我保证编辑们会被烦死。”
“如果知道作者会被这样糟蹋,我相信编辑们情愿被烦死。”
“你想怎样?”
“三天内刊登道歉启事。”
“不会吧?!”陈士同又笑了。“既然有本事出书,就要有雅量接受公评,这是消费者的权利。”
“你还有良心吗?你问心无愧吗?你花几百块买的书,是作者花两年的时间写出来的心血,你几句话,就将人家苦心经营的桥段说成抄袭,不觉得自己过分?”
他还是无所谓地说一句:“我觉得你无理取闹。”
“很好,我让你见识什么叫无理取闹!”祖颖挂电话,张编辑过来安抚。
“祖颖,箅了啦。”
李编辑也过来劝:“这种事没得解啦。”
祖颖拉开抽屉,搜出糖吃,顺手将满桌的报纸、文件扫进提袋里。
“我一定要陈上同道歉。”提袋甩上肩,祖颖要去堵陈士同,可是有个人先一步挡在门口。
“你跟我进来。”总监将祖颖拉进办公室。
“我刚刚接到报社主编的电话,她代陈士同向我们道歉了,你不要去闹事。”
“然后呢?要不要发个文章还姜绿绣清白?”
总监觑着祖颖。“你从事这行几年了?应该知道做编辑的,人脉有多重要,犯不着为个作者搞坏关系,况且人家已经主动道歉了。”
“我不能接受。”
“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我跟律师也谈过了,除非告他毁谤,但胜诉的机率很低,有必要吗?”总监觉得祖颖小题大作。
“这次不一样。”祖颖扔了提袋坐下。
“哪不一样?”
“这个作者不一样,她是完美主义者,你不了解,我很担心……”
“你说姜绿绣啊?我刚刚已经请快递送花给她,表达出版社的立场,你再劝劝她看开点,请她去饭店吃个饭,或是由出版社招待她出国去散心,你觉得怎样?”总监思量着。“就说她的书销量好,出版社想犒赏她的辛劳。”
“我知道了,”祖颖拎了袋子离开。
“祖颖?”总监追出来。“我说的你有没有听进去?”
“有啦。”祖颖气呼呼回座位。“没天理,真是太没天理了。”祖颖嚼着糖,气愤难消。
“总监怎么说?”编辑们过来问。
“叫我不要搞坏关系。”
“总监是为你好,犯不着为一个作者得罪报社吧?”编辑们试着开解祖颖,没有人希望事情闹大。
姜绿绣拿了剪刀,将陈士同的文章剪下。
阳光洒落桌面,映着报章的铅字,一字字,怵目惊心。她边看边发抖,电话不住地响,祖颖不断留话——“喂?姜小姐?我是祖颖,我知道你很冤,你在家吗?我们可以谈谈吗?请你回电话给我,我很担心。”
三个小时后——“姜小姐?我祖颖啦,我在你家门口,你方便开个门让我进去吗?”
姜绿绣回望门口一眼,不理会。
祖颖继续打电话。“姜小姐?我祖颖啦,我买了蛋糕,放在你家门口,你在家吧?帮我开个门吧,我很担心……”
姜绿绣趴在桌上,将那篇文章撕碎。随即拉开抽屉,将写稿搜集的资料也拿出来剪个粉碎。跟着就什么都不想做了,她离开座位,躺在沙发上,懒懒地看着窗外摇曳的日影……
第九章
下午五点,柴仲森一起床,就打电话找祖颖。
“你在哪?”
“嘻……”
“还在烦书评的事?”
“真教人沮丧。”祖颖无精打采的。
“吃饭没?我们去牡丹楼吃,你不是最爱吃那里的叉烧饭?”
“喔。”
“那里的珍珠奶茶也不错。”
“嗯。”
“我过去接你,你在哪?”
接到祖颖后,柴仲森带她到牡丹楼吃饭。
用餐中,他惊讶地瞪着祖颖,她脸上恍惚的神情令他不禁微笑。祖颖正在表演特技,她手里拿着筷子,头不停点着,双眼都眯起来了……唉,她打瞌睡。
“祖颖?祖颖?!”柴仲森好笑地唤着她。
“喔。”祖颖醒来,睁着迷蒙的大眼睛问:“几点了?”
“几点?你正在吃饭。”他掐掐她的脸。“快吃。”
棒起碗,叉烧饭没吃几口,她又开始恍神,头一点两点三四点地点下去,都快点进碗里了。
柴仲森唤她:“祖颖?祖颖?”
“喔。”醒了,她揉揉眼睛。“对不起。”
“对不起?”他笑了,帮她盛汤。“喝汤吧,喝点热的,精神会好一点。”
“对,喝汤。”祖颖托着脸,舀汤喝。真没意思……“不要再想了。”
“辛辛苦苦做了书,人家随便就扣上抄袭的大帽子。”
看着她沮丧的模样,柴仲森很心疼。他坐过去,用非常温柔的手按摩她的肩,试着消除她的疲劳。
“你太累了,吃完饭,好好休息,其它的事明天再说。”
“可恶,还没办法告他!”祖颖望住柴仲森。“我很气,不过我很累,累得没法气了……”她懒懒地撑住脸,嗓音沙哑,有着浓浓的睡意。
他莞尔地说:“是,也没力气称赞我的新发型了。”
祖颖笑了。“不是说了?很帅啊。”
他拨开她微乱的发丝、深切而怜惜地看着她。“祖颖,姜绿绣的事你要想开,不要太在意。”
“我很想去揍陈士同。”祖颖懒洋洋地瞄着他。
“祖颖,你想睡的模样真性感。”他努力转移她的愤怒。
“那这样呢?”祖颖捧起碗,咬了一大口叉烧饭。
“这也性感。”他忍不住微笑。
“我现在精神涣散。”祖颖舔掉嘴角的饭粒。
“看得出来。”
“我实在吃不下,我们走吧!”祖颖穿上外套。
柴仲森牵住她的手,去柜台结帐,走出餐厅,祖颖忽然往下倒,柴仲森实时揽住她“祖颖?”他没听见她的回答,倒是听见鼾声。
她睡着了?!
祖颖靠着他手臂,闭着眼,昏睡了。
很好,昨天扛薛伯伯,今天扛他女儿。柴仲森失笑,横抱起祖颖不顾旁人好奇的眼光,将祖颖一路抱到车上,带回家。
阿J正在打扫主子的家,清理庭院时,见主子抱着薛小姐进来。
“她怎么了?”
“把门关上。”柴仲森一路将祖颖抱进屋里,放到床上,帮她盖被子,跟着就站在床边欣赏她的睡容。她睡得很无辜,他笑得很高兴。
阿J溜进来,问:“她生病了?”
“嘘!”他示意阿J噤声,爱宠地看着祖颖悄声说:“她睡着了。”
主仆走出房间,柴仲森轻掩上门,阿J看在眼里,觉得好笑。
“少爷,我现在知道你怕什么了,你就怕薛小姐。”
柴仲森瞪阿J一眼,他拉拉袖口,清清喉咙。“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但是院子还没扫完。”
“我自己来。”
“垃圾还没打包。”
“我会弄。”
“你是少爷,怎么可以让你倒垃圾?”
柴仲森瞪他,冷冷地说:“再不滚,就把你当垃圾扔掉。”
“喔。”少爷想跟薛小姐独处。阿J一边款东西,一边嘀咕:“早知道啦,见色忘仆。”
“在念什么?”柴仲森好笑地青他一眼。
阿J嘻嘻笑告辞了,门一掩上,柴仲森立刻动作——他拉开抽屉,将多年收集的各国蜡烛搬到餐桌,点燃。在到酒柜前,挑了最名贵的香槟,进厨房敲了几个碎冰块,一齐搁在银色冰桶里。
打开冷冻库,取出顶级的霜降牛肉,放在流理台解冻,准备煎牛排。等等!柴仲森挽起袖子,在流理台前,沉思起来。
只吃牛排太腻了,水果,嗯,做水果盘。刀拿来,红的苹果、绿的芭乐、喑红樱桃、艳的草莓、黄色柳丁,迅速切好了排在盘里,美得像画,活色生香,光看着就是种勾引。
柴仲森满意了。等等!又想起来了,祖颖吃饭时爱喝晶晶奶茶,他取出手机,Call阿J“帮我买两杯晶晶奶茶过来。”
挂上电话,踅回客厅,柴仲森站在餐桌前瞅了一会儿,决定重新换张桌巾。他点了印度檀香味的熏香灯,这才进浴室,刮胡子,洗了澡,换上休闲服,放了轻音乐,坐在客厅沙发,优雅地抽起雪茄。
听着音乐,想着伊人醒来,与他共进晚餐,柴仲森的笑容不自觉加深。
阿J拎着奶茶走进来。
“奶茶放哪?”喝!阿J楞在玄关,瞪着屋内。他才闪了多久?
有没有三小时?这屋内是灯光昏黄,香气弥漫,桌上蜡烛闪耀,香槟、水果盘,摆设得真浪漫哪!还有那个沙发前,主子慵懒地吞云吐雾,乐声飘扬,气氛真是不得了。
主子回头,朝阿J微笑。“你来啦?”
阿J眯起眼。“你太夸张了,少爷。”太明显喔,摆明今晚想跟薛小姐干么。柴仲森凛容,指着厨房吩咐:“奶茶放冰箱。”
“喔。”阿J走进厨房,嘀咕着走出来。“薛小姐还没醒啊?”
“快了。”柴仲森抬头望钟,已经睡了五个多小时。
“你们打算整晚喝酒不睡吗?”
“问那么多干么?”
“少爷,太积极会吓跑女生。”阿J好心提醒。
“胡说什么?我坐在沙发抽雪茄,哪里看来积极了?”
又点蜡烛又放熏香灯,搞得这么浪漫还不积极?阿J嘿嘿笑着走了。
因为阿J的话,柴仲森决定取来本书,伪装成看书的样子,掩饰心里的想法。
其实心里想的都是美丽的祖颖,他想着,待她醒来已经很晚,肚子一定饿了,然后煎牛排给她吃,再留她过夜,然后听音乐饮香槟,跟着两人开始情不自禁,然后就会在床上发生一点事情,最后满足地抱在一起睡到天明。
该死!柴仲森合上书本,好笑地敲敲脑袋,为自己许多色情的想法感到罪过。但他情不自禁,对祖颖想入非非,一想到她正睡在自己的床上,他的身体就起了反应。
而时间分秒流逝着,十二点,雪茄抽完。凌晨一点,冰桶流汗,冰块融成水了。两点,水果盘的水果褪色了。三点,柴仲森走进卧房,决定唤醒佳人。
他站在床边,瞅着祖颖,她睡得很熟。柴仲森蹲下,托着脸,望着祖颖,她轻轻打鼾。
唉!气馁。他知道他的床很舒服,是国外进口的床垫,但……柴仲森叹气。
他渴望佳人醒来,与他度过浪漫的夜。他已经布置好餐桌,准备与她共进晚餐,他喜欢与她彻夜长谈,再跟她缠绵到天亮。
他是个健康的男人,面对心爱的女人,他的欲望蠢蠢欲动,但……
床上,祖颖翻了个身。
醒了?!他凑身打量她一没,没醒。她抱着枕,埋在床褥间,睡得好极了,像只无尾熊抱着尤加利。
“祖颖?”他双手撑在床,俯望她。伸手轻轻搔着她的脸,她的脸好嫩。
祖颖皱眉,拍开他的手。
他莞尔,舍不得吵她。唉,他也躺下了,感到沮丧,又觉得好笑,愚蠢,白忙一场,她只想睡觉。
柴仲森闻着祖颖的香水味,听着她的呼息,他的眼皮渐渐沉重了,脸靠着祖颖的肩,他也困了。
时钟滴答滴,客厅里熏香灯吐着香气,盘里水果颜色黄了。厨旁流理台上,顶级的霜降牛肉美味正在流失中。
可是卧房床上,柴仲森跟薛祖颖,在窗前稀微的月光里,睡得很沉,而窗外,院里的植物,生气勃勃地朝天空伸展,静静地生长茁壮。
城市另一端,薛刚瞅着一张相片,气得发抖。这个不孝子,刚刚竟在电话里跟他顶嘴。
叫他回来,他就说他要结婚。叫他冷静,他就在那边长篇大论说什么是真爱。骂他疯了,他竟然骂老父固执。两父子一言不合,互挂对方电话。
“唉!”薛刚揉揉眼,抬头瞅着墙上爱妻的遗照。“儿女大了,都不听我的。”
相片里,爱妻微笑着,仿佛在告诉他,算了吧,年纪一大把,还为儿女操心。
薛刚躺下,瞅着手里的相片。
相片里,祖颖跟家勤手牵手站在阳台边。祖颖留着妻子剪的西瓜头发型,大大眼睛,一脸聪明样。家勤理平头,憨憨地,站姊姊身旁,矬矬地笑,还咬着棒冰。背景是那年夏天午后的阳光,拍照人是他的牵手,已故的亡妻。
“嘻!”薛刚将相片按在胸口,都是他最亲爱的人。薛刚喃喃自语:“老伴,我看那个柴仲森要拐走咱的女儿了,家勤被个大他好几岁的女人骗走,这两个都要离开我了,我怎么办?”
薛刚难过地睡着了,窗帘扬着月光。他思念的妻子来到梦里,她微笑着,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添了痕迹。她坐在床边,俯过来,手轻轻抚着他布满皱纹的老脸。
薛刚望着爱妻,她的笑容真温暖。
“老婆,我想你。”在梦里,他哭得像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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