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出去了,只是枪管被推得偏离的目标,两枪全轰在了成捆的炸药雷管上。黄佛爷本是让哑巴成子准备将梁柱炸塌,还没来得及往殿柱上绑,就在地上放着,崩山用的土制炸药极其危险,没有任何安全保护,本身就不稳定,不碰它也有可能自己炸了,枪弹打上那还有个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群盗被炸得支离破碎。
霎时间大殿中血肉横飞,柱倒梁歪,碎砖乱石不住崩塌坠落,我们四个人躲在殿梁上侥幸逃过一劫,⑸⒐㈡但也让爆炸气浪冲撞得几乎窒息,感觉地宫随时要塌,再不走便被活埋在其中了,匆忙顺着绳子从殿顶溜下,呛人的烟尘中,看到大殿地面被炸出一个大窟窿,深处似乎有条洞道,殿门关闭多时,也已被倒下的石柱挡住,四下里天摇地动,乱石崩塌,众人慌不择路,无暇去想大殿下怎么会有个山洞,跨过地上炸碎的盗匪死尸,径直跳下去,厚脸皮百忙之中还不忘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条猎枪,倒拖着跳进洞里,我们耳听土石崩落之声不绝,又担心头上有鹿首步摇冠的尸怪追上来,忙着往前逃,头也顾不上回。
厚脸皮打开手电筒在头里开道,他后面是田慕青,再后边是大烟碟儿,由我垫后,四个人在漆黑的洞窟中向前跑了几步,发现大殿下面也是一个规模相似的墓室,一堆堆的尸骨散落在地,毛发尤存,下层的大殿之后另有一段墓道,两壁凿有灯孔,跑到墓道口,我忽觉头上大片碎石泥土不断掉落,似乎这一段墓道受震动波及,也要发生崩塌,立即扯住大烟碟退后躲闪,田慕青和厚脸皮也发觉情况不对,这俩人赶紧往前逃,几乎是就在同时,残砖碎石带着泥土落下来,正好将我们四个人堵在了洞道两端,再慢上半步便被活埋在土石下边了,对面大声说话这边还能隐约听见。大烟碟儿拿着手电筒照亮,我取出正要铲子掏土,这时一个灰头土脸的人,慌里慌张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那人没有手电筒和火把,跑到我面前我才看出是水蛇腰,这家伙也真是命大,没在大殿中被炸死,我见水蛇腰身上挎着双管猎枪,趁他立足未稳,一把揪住枪带,把猎枪从他身上扯了下来,随即轮起铲子,要往他脑袋上打。
水蛇腰惊魂未定,此时才看见我和大烟碟儿,吓得脸色大变,忙道:“别……别动手……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我揪住水蛇腰说:“你也算是人?”
大烟碟儿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傻鸟一肚子阴损主意,坏得冒泡儿,比黄佛爷可恨多了,该往死了揍。”
没等我动手,水蛇腰两腿一软,咕咚一下跪到了地上,求告道:“二位爷爷,你们都是我亲爷爷,饶孙子一命吧。”
大烟碟儿骂道:“谁他妈是你爷爷,别来拍我们的马屁,我们可不吃你这套。”
水蛇腰一脸委屈地说:“爷爷哎,我也是五尺多高一腔热血的汉子,真不是逮谁管谁叫爷爷,真挑人呐……”
我抡着铲子要打,可半道突然停下,因为我想起群盗揭开树皮面具时,所有人的脸色都显得又是惊奇又是诧异,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让水蛇腰说实话,当时看到了什么怪事?乌木闷香椁中女尸的脸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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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蛇腰声称自己毫不知情,揭开椁盖时,看到内棺彩绘鲜艳,纹饰精美,这让群盗发出一阵惊叹,而打开内棺看到那金光灿然的鹿首步摇冠,树皮面具绘着彩纹,形似山魈,不禁又是同声惊呼,在取掉女尸脸上的树皮面具之时,水蛇腰正带着几名盗匪,守在殿梁下方,实不知那些人为什么一见棺中女尸的脸,便全部愣在了当场,每个人脸上都显出惊诧错愕的神情,等到他想看的时候就出事了,他说:“多半是棺椁盖合得严紧,千百年后,那死人仍是栩栩如生,可能像那女尸身上的敛袍一样,眼瞅着呈现出朽坏之状。”
我觉得水蛇腰没必要隐瞒此事,这臭贼狗仗人势,在几分钟之前,他还跟着黄佛爷将我们逼得走投无路,以为我们这几条命全捏在了他手心里,谁成想形势急转直下,此刻又落在了我们手中,他立刻换了一幅嘴脸,一口一个爷爷,什么好听说什么,我估计连厚脸皮听到也会觉得肉麻。
我在水蛇腰身上搜了一遍,找出十几发弹药和半包香烟一盒火柴,背包里有些国外的压缩口粮,连同双管猎枪都交给大烟碟儿,又翻出几张钱钞,加起来没二十块钱,我斥道:“瞧你穿的也是人模狗样的,怎么身上就这么点钱?”
水蛇腰苦着脸说:“黄佛爷那个傻鸟太鸡贼,每次得了钱,大头都是他拿走了,我们只不过跟着混个吃喝,小的我也是穷啊,您二位爷爷仁义英明,是活佛在世,大人不记小人过呀……”
大烟碟儿抽出支烟点上,侧头对我说道:“兄弟,你知道哥哥又想起什么来了吗,我想起老圣人曰过一句——以德报怨,以何报德?”
我说:“好像在哪听过,那是说有小人憋着坏害咱们,咱们却贱得难受,还上赶着拿热脸去接小人的凉屁股,可是等有恩人真正对咱们好,难道咱们要用贴过小人屁股的脸,去跟恩人脸对脸?问题是除了咱这张脸,别的地方更拿不出手了。”
大烟碟儿说:“是这么个意思,所以老圣人又曰了,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我说:“屁股对屁股,脸对脸,是不是?”
大烟碟儿说:“没错,话糙理不糙。”
我说:“有仇不报非君子,咱们也该跟他屁股对屁股!”说完,我一只手揪住水蛇腰,另一只手举起了铲子。
我不可能跟黄佛爷一样拿人命不当人命,顶多是吓唬吓唬他,水蛇腰却以为我真要对他下手,居然吓尿了裤子。
我只好把手松开,水蛇腰如获大赦,慌忙往后退,他退了几步,突然站住不动了,好像发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哆哆嗦嗦地要转头往后看。
我和大烟碟儿用手电筒照着水蛇腰,忽见金光晃动,竟是那头上有鹿首步摇冠的女尸,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水蛇腰身后,从后伸出爪子般的手指,从他后心戳了进去,水蛇腰睁着眼,两腿蹬了几下,当场气绝身亡,到死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行尸发出夜枭般的叫声,奔着我和大烟碟儿就来了,手电筒光束照到行尸的脸上,就见面容塌陷,双眼漆黑,张着黑窟窿似的嘴。
大烟碟儿吓得呆住了,端着枪只顾发抖。我心想:“死去千年的人怎么会动?听说会走的死人是行尸,让它扑住了还能有好?”急忙抢过大烟碟儿手中的猎枪,对准扑过来的行尸头部开火,双管齐发,只听“砰砰”两声枪响,枪弹将女尸的头打掉了一多半,“鹿首步摇冠”也被击得粉碎,尸身立时扑在我们面前,一动也不动了。
我刚放下枪,那只有半个脑袋的尸身中突然冒出一道黑气,手电筒照过去,就像鬼影似的,我和大烟碟儿瞪大了眼,那感觉如同见了鬼,身上每个毛孔都张开了,那鬼影一转眼落到了水蛇腰的死尸上,刚刚毙命的水蛇腰口中“咕哝”了几声,然后怪叫着爬起身来,两个眼珠子全变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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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阴灵是死人的魄,本是无知无识,因有怨气不化,驱尸扑人,至死不放,但这是从前迷信的说法,乌木闷香椁前端的小门,也是给阴灵出入用的,我原本不信,或许是见识不到,可那时候情况紧急,决不容我多想,眼看那死人的手要够到大烟碟儿了,我忙端起枪搂动扳机,却搂了个空,我意识到这是双管枪,刚才那两发弹药全打在女尸头上了,还没再次装填,可想装弹药也来不及了,正打算倒转枪托砸过去,枪管却已被行尸攫住,只觉对方有股子怪力,一夺之下我就握不住了,我随手抄起铲子,使尽全力挥过去,那铲刃甚为锋利,一铲子下去,当场削断了行尸的脖子,死人的脑袋滚落在地,身子也跟着倒下了,可我们眼看着那道黑气,形似鬼魅,若有若无,又从无头尸体中冒了出来。
我心说:“不好,这阴灵上了谁的身,谁就会变做行尸,要对付它只有趁此机会!”当时也是人急生智,认定阴魄挡不住活人的阳气,于是鼓足一口气吹过去,那道鬼影立时散去。大烟碟儿见这法子有用,也赶紧跟着我做,几个回合下来,累得我们俩上气不接下气,用手电筒四处照,已然不见了那个鬼影,刚以为没事了,忽听身后发出声响,惊得我们俩原地蹦起多高。
我们喘着粗气定睛一看,来者却是厚脸皮和田慕青,他们刚挖开洞道中塌落的泥土过来接应,两个人看到水蛇腰横尸就地,人头呲牙咧嘴掉在一旁,还有那具女尸扑在地上,脑袋掉了半个,“黄金鹿首步摇冠”也给打坏了,自是惊骇莫名。
田慕青问明情况,捡起地上的鹿首步摇冠看了看,说道:“听老人们讲,人死之后,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僵尸中的阴灵也许就是形魄。”
大烟碟儿问田慕青:“形魄?你也信这个?”
田慕请没说信与不信,只说:“这世上人所不知的怪事从来不少,井底之蛙,不过一孔之见,登山之人,方知天外有天。”
大烟碟儿对我和厚脸皮说:“你们俩听听,人家说出来的话多有道理,什么叫金玉良言字字珠玑,这就叫金玉良言字字珠玑。”
我以为田慕青说我们是井底之蛙,心里颇没好气,说道:“佩服,田老师口吐莲花满嘴象牙,我才识几个字?当然没法跟她比。”
大烟碟儿道:“兄弟,不是当哥哥的说你呀,你一贯不虚心,听到真理时不说两句怪话就难受,可不许跟人家这么说话。”
厚脸皮向来不关心这些事,他说:“行了行了,你们细人说完细话,是不是该轮到我这个粗人说两句粗话了,我看水蛇腰是活该一死,这么死都便宜他了,可那鹿首步摇冠又有什么罪过,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传世之宝啊,它好端端的老实巴交,谁也没招谁也没惹,竟让这个败家小子给打坏了,不过有总好过没有,怎么说那也是金的,捡回去能值些钱……”说着话从田慕青手里夺过来,连同女尸腰间的宝带,都塞进一条蛇皮口袋,又装到他的背包里。
众人均知此地决计不可久留,埋有乌木闷香椁的大殿,也许只是古墓地宫的前殿,炸开前殿地面,下边露出来的也是冥殿,各殿是按洞窟走势上下分布,而非常见的前中后,既然这座地宫里有活气儿,便应该可以通到山外,但这段墓道并不长,四个人往前走出十几步,尽头有三个拱形土洞,当中的大,两边的小,推开堵门石,面前是一处走势几近垂直的土窟,探身进去,往上看不到天,往下看不到底。
大烟碟儿咋舌不下,他说:“好家伙,这么个大窟窿,难道是阴阳井不成?你们是不知道,相传秦始皇在位时,得知豫西山脉形势有如伏龙,担心中原之地会出皇帝,便命人在大山中凿出一个洞,以绝龙气,不成想洞凿得太深,竟然凿通了阴河,所以后世称这个洞为阴阳井,当年有人把鸭子扔进去,三天之后,那只鸭子竟游到黄河里去了。”
第十五章 玉棺金俑
我和大烟碟儿当即上前,⑸⑨②跟他一同推开半米多厚的椁盖,阴沉金丝楠木重得出奇,仅凭三人之力,万难揭起,只能缓缓推开,半倚在石兽宝床之侧。金丝楠木的外椁里边裹着内棺,只见在椁盖下的缝隙间,已经生出尺许厚的云母,一大片一大片,长得死死的,遮住了下面的玉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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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道尽头这个大土窟,四壁皆为夯土,直径在十几米开外,齐整垂直,宛如一个竖井,绕壁而下的长阶已被毁去,只留下一些向外凸起的土台。
大烟碟儿说:“可能是秦始皇凿穿龙脉的阴阳井,把只鸭子扔下去,过几天它便能游进黄河。”
我说:“那纯属无根无据的民间传说,怎么知道是不是同一只鸭子?咱们感觉这土窟又深又大,是由于这地方太黑,除了身前几米之内,远处什么也看不见,好比是盲人摸象,但土窟墙壁间留有阶痕,下边一定有个去处。”
厚脸皮用手摸了摸土墙,说道:“真他妈硬,一粒土也抠不下来,这是石板还是夯土?”
我说:“好像是古墓里的三合夯土,这种土年头越久越结实,完全不会风化,用铲子刮也刮不下一粒粉末,坚如磐石,不惧水侵。”
大烟碟儿看了一阵,点头说道:“不错,是三合土,一碗肉换一碗土的三合土!”
厚脸皮问道:“用肉做成土,那还不如直接吃肉,像这么个大土洞,又得用多少碗肉?”
大烟碟儿说:“哪个说一碗肉做一碗三合土了,你哥哥我说的是一碗肉换一碗三合土,那是形容此土造得不易。”
厚脸皮不信:“土这东西随处都有,想挖多少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