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子欣啊啊的叫出了声,霍容转回头,看看自己一身的土,没敢抱她,只是拿着床边的拨浪鼓逗她,邓子欣对一切她这个年龄应该感兴趣的玩意儿,统统兴趣缺缺,没办法,一个六个月的身体里面,住着的灵魂,已经二十几岁了,想装也装不出来。
姥姥抱起邓子欣,笑道:“欣儿,你想跟你妈去省城不?”
邓子欣点点头。
母女俩大吃一惊,这孩子!
再问一遍,邓子欣依旧点点头,嘴里发出一个类似爸爸的音。
霍容母女惊愕的互相看着对方,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邓子欣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有点惊世骇俗,没办法,她只能这样做,她要改变妈妈的命运,必须要有所行动。
因为女儿的行动,霍容开始心动,“妈,等我哥的战友来的时候,我先看看,然后再说,行吗?”
“行,小容,你爹没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什么主心骨,大主意还得你自己拿,可是,你这性子太软,要不是有你哥在,我还真不敢闭眼,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哥又离着你十万八千里的,我还真是不放心啊。”
“妈,别这么说,我听您的,等我哥的战友来了,我就跟他走。”
第四回 迎客人
郑明安提着两个行李等在县城的火车站,其中一个行李箱,是霍毅带给霍容她们母女三代人的礼物,是他在拉萨买的。
其实,就算不举着牌子,霍容也能顺利的找到郑明安,那张脸,那身高,太迥异于常人了。
因为常年在高原上,郑明安的脸色黑红,坚毅的下巴上胡子茬青紫闪亮,一双眼睛闪着威严的光,可能是他个子高大的缘故,看人的时候,总让人有一种被俯视的感觉。
霍容看了信,知道他是因为这次大裁军,转业回到家乡的,霍毅说,郑明安的父亲是省大的教授,母亲在政府部门工作,乃是书香世家,郑明安的哥哥姐姐都在国外,所以,家里好几套房子都空着。
霍容的皮肤白,而且,是那种怎么晒都不黑的人,最多是被晒红了。
邓家庄靠近县城,所以,不满22岁的霍容,和很多的青春女子一样,很爱美,也会打扮,淡紫色的七分裤,白色的半袖衬衣,显得明媚而又清纯,完全不像一个已经做了妈妈的女子。
郑明安脸红了,虽然他见过霍容的照片,但那片只是一个虚幻的样子,远不如近在眼前的真人清灵迷人,这个女子即便是在省城,也不会逊色的。
幸好,高原红帮他遮挡了自己的不自然。
霍容迎上前笑道:“郑大哥,你好,我是霍容,久等了吧?”
“没事,我刚下火车。”县城的火车站,都很小,只有一个出入口,用铁栅栏隔开,放行的时候,打开锁就可以。
“我来吧。”
“不用……不用……”郑明安拒绝了霍容,自己拎着两个大行李。
霍容笑道:“郑大哥,那就把肩上的书包给我吧。”
郑明安放下行李,把书包递给霍容。
霍容借了一辆三轮车,就停在车站外面。
霍容开了锁,郑明安连忙说道:“霍容,我来骑车吧。”
霍容笑道:“郑大哥应该不会骑这种三轮车吧?”
郑明安摇摇头,又说道:“我会骑自行车,应该是一样的吧。”
霍容又是一笑,“郑大哥,三轮车和自行车不一样,没关系,你就上来吧,我带的动,我还……”霍容突然住了嘴,因为她是想说,她还骑着三轮车去邻村卖过猪,一头猪要200多斤呢。
郑明安坚持要骑车,霍容只好说,“那我先不上去,你骑一下再说。”
车站两边都是小吃摊或者饮料摊,水果摊之类的,霍容不敢让他骑车,两人推着走了一段,这才让郑明安骑了上去。
郑明安一坐上去,双手扶着车把,就感到了不同,歪歪扭扭骑了两下,没有注意到地上一个小砖头,连人带车翻了过去。
霍容忍住笑,赶紧把他扶起来,郑明安先把车翻过来,然后把行李放在车上,拍拍身上的尘土,不自然的说道:“霍容,我们还是走回去吧。”
此时,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着他们,霍容红着脸加快了脚步。
走出车站街,就进了县城,整个县城,正处于发展期,拆拆盖盖,比七十年代的时候繁华了许多。
郑明安听霍毅说过,县城只有两条街,很小,现在,纵横交错的街道,横平竖直,像个棋盘一样,街道两边还有很多四五层高的小楼,偶尔,还会有一辆轿车驶过,熙攘的人流,让这个小县城处处生机勃勃。
霍容说道:“郑大哥,我来骑车吧,放心,我带的动你。”
郑明安犹犹豫豫的坐了上去,霍容用力一蹬,三轮车稳稳的走了。
郑明安看着她齐肩的黑亮头发,随着身体的摆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竟然又脸红了,他暗暗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难道是在山里呆的时间太长了吗?
他把视线转向了大街,每条街的店铺基本上都是同一类歌曲,信天游,黄土高坡之类的,高亢的声音,响遍大街小巷。
终于到了邓家庄,邓家庄的房子规划的很好,一条街把村子分为两边,每一条胡同都能一眼看到头,胡同的尽头,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庄稼地。
霍容一路上不停的与人打着招呼,郑明安听说到了邓家庄,怎么也不肯坐在车上了,他的腿长,坐在车上,伸不开,腿都有些麻了。
两个人推着车走,很快来到霍家。
霍老七虽然不在了,但是霍家的家底在哪儿,霍家的房子,在邓家庄也是数一数二的,黑漆的大门,直接开一辆车进去都没有问题。
出厦子的八间正房,两边各有四间厢房,院子都是青石板墁的,东边有一架葡萄,占了半个院子,是夏天乘凉的最佳选择。
霍容帮着老太太在后院种了一园子菜,一年三季都有菜吃。
邓家庄的房子,房子前后都有门,夏天有穿堂风,倍儿凉快。
霍老太太早就把房子,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准备好了水果,茶水,花生瓜子,绝对招待贵客的标准。
放下行李,郑明安吱吱唔唔的问老太太厕所在哪儿,霍老太太带着他去了后院,霍容回屋去看孩子。
邓子欣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发呆。
她心里在想关于郑明安的记忆,无奈,那时候的她,太小了,只依稀记得,姥姥说过几次,爸爸在离婚前后,被这个人打过几次,姥姥提到这个的时候,还是很解气,很开心的。
这个郑明安好像还经常给他们家寄东西,但自从他出国以后,就没有和舅舅他们联系了。
“我闺女馋了?”霍容笑着擦去邓子欣嘴边的口水。
邓子欣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流口水了,唉,丢人那。
霍容抱着邓子欣出来,放在小竹车里,上面的那块架板,放了一个奶瓶。
邓子欣抱着奶瓶,咕咚咕咚的喝着水,眼睛却看着又高又黑的郑明安,心里不由自主的拿郑明安和自己的爸爸相比。
这个人,有一股军人特有的杀伐之气,和文质彬彬的爸爸是两类人,即便是成为富豪以后的邓勇,也被业界和媒体称为儒商,如果不是自己的后妈有手段,他们家肯定会有无数的小三小四。
邓子欣发现,这个人看向自己妈妈的时候,有一些不自然,说话的时候,不敢正面看向霍容。
联想重生之前郑明安的种种,邓子欣想,他应该是喜欢自己妈妈的,否则怎么会暴打爸爸。
但是,她不想有这种事情发生,她想让妈妈去省城,是为了改造妈妈,让她追得上邓勇变换的脚步,她相信,只要霍容留在省城,邓勇变心的几率,会大大减小,那个女人,不过是比妈妈学历高一点,若论容貌,是比不上霍容的。
她的弟弟,就没有她好看,她集中了夫妻俩的优点。
郑明安看着邓子欣,爽朗的一笑,“霍妈妈,我抱抱这孩子行吗?”
霍老太太笑道:“怎么会不行,我们欣儿可好带了,不怕生,不管谁抱,从来不哭不闹的。”霍老太太抱起邓子欣递给郑明安,郑明安小心翼翼的抱着这个小肉球,这么小的孩子,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到处都是软软的,他无所适从的生涩的抱着邓子欣,冲着她笑了笑,邓子欣皱了皱鼻子,这个黑大汉,一身的汗味,臭死了。
郑明安似乎看懂了她的表情,笑了笑,把邓子欣还给霍老太太。
霍容走过来笑道:“郑大哥,到后院去洗个澡吧,我妈晒了水,挺热的。”
郑明安点点头,走进房间,拿了换洗的衣服,接过霍容递来的脸盆,毛巾香皂都在里面,霍容很细心,毛巾是新的。
郑明安接过脸盆,进了后院,霍容指着墙角的小房子说道:“就在那儿,郑大哥,你先洗着,我去做饭。”
郑明安点点头,看着霍容走了,才进了小房子。
霍容做饭,霍老太太站在厨房门口抱着邓子欣跟她说话,“小容,我觉得郑明安真是不错,唉,可惜了。”
霍容没有听懂妈妈的意思,笑道:“可惜什么?”
“没什么,小容,多做几个菜,我明天找你婆婆把这件事定下来,这两天,你就跟着明安走,有他在,也算是有个娘家人,妈就不怕你被人欺负了。”霍老太太的话,大有深意,只可惜善良而又单纯的霍容,听不出来。
第五回 斗方氏
吃过饭,霍容带着孩子先回了家。
一回到家,方氏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斥责道:“这都几点了,一大早就走了,这会儿才回来!”
“妈,我去车站接人,回来再做饭,所以……”
“所以什么!满街筒子的人都看见你了,至于那么浪笑吗?别忘了,你是嫁了人的!”方氏这话,十分得令人难以接受。
霍容红了脸,她是一个单纯的人,但不代表她听不懂方氏的话,“妈,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是那种人吗?”
“你不是?看看你穿的这衣服,我们这是村里,不是大城市,穿成这样,你想干什么?”
“我的衣服怎么了?”霍容的眼睛漾起了泪花,她的衣服,很多都是霍毅的女朋友周蕴诗寄来的,他的女朋友家在京城,去年大学毕业以后,分在一家军区医院做医生。
周蕴诗的哥哥,是霍毅的上司,周蕴诗去西藏探望哥哥的时候,认识了霍毅,两人在几次通信之后,就发展成了恋爱关系。
她曾经来过几次邓家庄,霍容生了孩子之后,她经常给寄一些京城才有的营养品和母女三代人的衣物。
队部的大喇叭总是喊霍容的母亲来取包裹单,很是让人羡慕。
只是,周蕴诗是一个性子比较直爽的人,最不喜欢也最看不上霍容的婆婆,所以,她每次寄来的东西,方氏是享受不到的。
“你看看,村里有这么穿衣服的吗?你是农村人,别把自己当城里人打扮!”看着霍容每天换衣服,每天洗澡,她那张嘴,就管不住自己了。
霍容还没有来得及分辩,霍老太太和郑明安推门进来了。
“亲家母,把话说清楚了,我闺女穿这衣服怎么了?丢你家的人了?这衣服可是从京城寄来的,你说这衣服不能穿,那京城里穿这种衣服的是不是应该拉出去游街,再砍头示众?”霍老太太后悔自己不该把女儿嫁给邓勇,后悔不该把女儿养得这么温和单纯,万一自己哪天没了,女儿在婆婆面前还不得受一辈子气。
方氏呐呐的说不出来了,她这嘴皮子可是说不过霍老太太的,霍老太太做闺女的时候,就是他们村子里的妇女主任,嫁到邓家庄,又在邓家庄大队部做了妇女主任,后来霍老七有钱了,就不愿意让媳妇受那些累了。
“说句不中听的话,当初我们想让闺女嫁在当地,多的是好人家,那县城里多少吃商品粮的想排着队娶我们霍容,我们都没舍得,亲家凭什么这么寒碜我们闺女!别忘了,邓勇上了四年大学,你们邓家一分钱没出,我闺女在你们邓家任劳任怨,做牛做马,从来没说过一声抱怨的话,你让街坊四邻来评评理,现如今谁家的媳妇,能和我们家容容相比,我们霍家不缺钱,犯不着让闺女给别人家做牛做去,当初答应了邓勇,那是他答应以后考上大学,和我闺女一块走,我闺女犯傻,明明能考上大学,故意落榜,就为了照顾亲家,这我们也不说什么了,谁让我闺女自个儿愿意,可亲家这么寒碜我闺女,我可不愿听!……”霍老太太这长篇大论一讲,院子里招来一大帮人,农村就是这样,一家一户之间就隔着一道墙,东家有事,西家肯定会出来凑热闹,声音再大点,隔着一条胡同都会过来。
霍老太太常年做妇女工作,是那些大字不识的老太太绝对不能相比的。
院子里的人,你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