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武历二六五年十月三十,方略帅八千灵州军击退怀州八万人对东莱、西莱的进犯。怀州军求和,撤出灵州。灵州兵不血刃,收复乐城。
第二十二节监军
接到方略的告急信,阮香感到事态严重,亲自率领两万人马日夜兼程,急速南下。
大军还没走到西柳,前线就传来消息,方略大败怀州军,怀州军仓惶撤退。
阮香赞叹道:“方将军以八千对八万,竟大破之,非良将不能为也,真乃奇才。”
阮香遣回军队,自己只带着少量扈从,赶到西莱。却不见方略踪影,经守军告知,方略已经率军向乐城追赶怀州军去了。阮香又赶往乐城。到了乐城发现城头早已换上了靖难军的旗号。原来刘向的大军在乐城并没有停留,直接就撤回怀州去了。乐城原怀州官员也都随军撤退了。
在乐城原太守府,阮香终于见到了一脸疲惫的方略。阮香进来的时候,方略正坐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打盹,他满身的征尘甚至都没来得及洗一下,脸上是被汗水冲出来的一道道沟壑。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地行军作战,方略已经很累了。
阮香细细打量着这个刚刚建立了奇勋的将领。他貌不惊人,大概三十五六岁,手脚粗大,皮肤黝黑,看上去更像一个老实的农民而不是一个领兵的将领。他衣甲胸前的部分敞开着,头盔歪在一边,宝剑已经从腰间解下来,横放在桌子上,大嘴半张半合,发出响亮的鼾声。
阮香阻止了卫兵叫醒方略的打算,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给方略披上。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时间悄悄流逝,转眼间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这期间有人进来找方略,见阮香在,都不敢言声,垂手立在一旁。就这样,乐城的文武官员一个个都像泥塑神像一般,都在那里站着,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开口。
良久,方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醒了过来,他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忽然看到屋子里站了好几个人,吓了一跳。特别是看到了阮香就坐在一边,正在笑吟吟地看着他,方略急忙站起身来,身上的阮香的披风就要落地,被他一把抄住,他正要向阮香参拜,阮香扶住他,不让他行大礼。
阮香道:“方将军劳苦功高,一战而却怀州军,令敌人闻风丧胆,又兵不血刃收复乐城。彻底光复灵州全境,将军功不可没。将军以一支孤军击退强敌,不愧是我灵州柱石,请受阮香一拜。”说着向方略盈盈施礼。
方略手足无措,想扶阮香却又不敢碰阮香的身体,只得也施礼,谢道:“末将薄有微功,全仗将士用命,军民齐心,当不得郡主夸赞。依末将看来,怀州军这次进攻主要还是试探性质,所以没有尽全力,一败即退,末将也是胜得侥幸。”
阮香道:“方将军过谦了,即使是我,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也不敢直撄其锋。我听闻将军身先士卒,野战则来去如风,如入无人之地,攻敌人大营则神出鬼没,耍得敌人团团转,怀州军望风披靡,纷传将军为神人。”
方略摇头道:“那都是军中谣传,其实末将武艺差劲,临阵之际为了保持随时把握战场情况,适时做出正确的判断,末将往往是待在战士们中间甚至是后边的。此次能够获胜,其实还是十分侥幸。”
阮香道:“我也只是听说一个大概,将军可否详细说说这次战斗的过程?”
方略道:“末将上任之后曾详细考察两城的城防情况,发现两城城墙薄弱,地势又不利于坚守,即使再加一倍的兵力也无法做到坚守。若是一心苦守待援,势必被怀州军打破城池。而纳兰将军原先在雨季期间采取的防守要害道路的策略也已经不再管用了。我军兵少,即使考虑山地地形因素,也挡不住怀州军的大队人马的攻击。另外两城兵马本来就少,再分兵防守数条通道,守城的士兵就更少,一旦被怀州军突破任意一条通道,两城再无屏障可言,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怀州军也是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开始的时候很可能将战略中心放在如何打通道路上面,也因此他们兵分两路,想让我军首尾不能兼顾,如果我军还像原来那样把守通道的话,恐怕怀州军的战术就要奏效了,用不了几天就可以杀到两城城下。灵州南方也就不再属我靖难军所有了。”
阮香感兴趣道:“若是我来指挥,只怕也会采取这个万无一失的策略。不知将军又是如何改变这种局面的呢?”
方略道:“末将也是料想怀州军中谋士甚多,必定会采取这种万无一失的方法,所以我干脆撤回了把守路口的军队,让他两只重拳全都打空,有两个目的,一是逼着他们做战术上的调整,打乱他们预期的部署,把战场主动权争取到我们这边;另一点就是骄敌之心,给他们一个错觉,那就是我们要坚守待援。侥幸敌人果然按照我所预期的,通过了山道之后,他们就停下来休整,因为我军援军短时间内很难赶到,所以他们有充分的时间休整。而且可以趁着休整的时间,先派遣间谍蛊惑两城民心,制造混乱,而数万大军陈兵在侧,任凭你有再好的耐心也会心浮气躁,而怀州大军调整完毕,以逸待劳,尽可以从容攻城。”
阮香道:“这样做也不错,我们倒是当真拿它没有办法。方将军必有妙计对敌吧?”
方略道:“怀州军行动有条不紊,进退自有法度,确实让人无从着手。若是任凭他们按照计划来办的话,我们只好放弃二城,改为骚扰游击作战,这时候说实话,末将还没找到破敌的良计,只好勉力为之。”
阮香沉思道:“将军修城墙是为了安抚民心么?”
方略道:“其实怀州军的压力早就存在,而通过了路口出现在这么近的距离内还是头一回,当时城内人心惶惶。我当时修葺城墙一个是为了安定民心军心,另一点就是进一步骄纵敌军之心,继续让他们以为我们是怕了他们,不敢出城迎战。当时我还没有战胜的把握,只想趁怀州军疏于防守之际,狠狠给他们一次重创。
“就是这时候,听月老人给我们找出了地下水源,一夜之间护城河里就灌满了水,虽然有了护城河也并不足以抵挡怀州大军,但是这类似奇迹般的事情发生之后,军民都十分振奋,再加上郡主的名声,谣言和恐惧的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士气民心皆可用,因此末将才下定决心,出城与敌决战!
“怀州的谋士尽管也不是泛泛之辈,但是看来护城河的出现也是出乎他们的意料,此消彼长,平空出现的护城河让怀州军心浮动,这时他们的攻城器械已经运到,再等下去只会对他们不利,所以他们果断地决定攻城。这个决定倒也无可厚非。
“开战之后,敌军主将连续犯了两个错误,造就了我军的胜利。首先,怀州军前后队距离拉得过长,在纵面上我军甚至可以形成局部优势兵力,而遇袭后他们仓促变阵造成的混乱更是为我军制造了突破的机会。这时候我军的优势体现出来,训练有素,阵法熟悉,配合默契,单兵战斗力也高于敌军,有心算无心之下,一举击溃了敌人的前队。
“我们没有管那些溃乱的敌军,乘胜直逼敌人中军,敌人中军以辎重车结成连环阵。那些败兵帮了不少忙,敌军弓弩手犹豫了片刻,这时候我们有机会冲到近前,强行突破了敌人的车阵。这也是我说的敌人犯的第二个错误,他们的军队在车阵后边密密麻麻挤成一团,根本就发挥不出人多的优势,反而自相践踏,造成了自身的混乱。至此我军大获全胜。
“但是威胁仍然存在,我紧咬着刘向的尾巴赶到了东莱城井麟的大营。本来我希望趁夜放火制造混乱,再一举击溃井麟大营。但是井麟治军很有一套,虽然我们在夜间纵火,但他的军队却没有乱,后来还差点儿把我们堵在他的大营里,此时天已将明,末将见已经无法扩大战果,将士们又都疲惫不堪,只好引兵退去。不想怀州军居然就此退去,竟然连乐城都弃了,看起来应该是怀州有了变故,或者另有所图。”
说到这里,方略跪倒在地道:“在此,末将还未向郡主请罪。怀州军撤退,末将占领乐城,未及向郡主请示,就私自任命了乐城文武官员,暂时管理治安。”
阮香忙把他扶起来,笑道:“事急从权,原不用弄这些虚礼客套的,将军做得好,就应该如此。”
又转对乐城文武官员道:“各位都是方将军举荐的,我信任方将军的眼光,大家就请担任原职,不要有什么顾虑。有什么需要,可以向我提,现在灵州虽然人力物力比较紧张,但是乐城和东莱、西莱三城组成了我灵州南方屏障,各位的要求,我会尽量满足。各位要协同方将军,做好防御工作。”
阮香又对方略道:“现在我军战略重点在北方淄州,南方暂时采取守势。本来想让将军参与北方战役,但是乐城初定,怀州未必就肯善罢甘休,西边的燕州也要提防,南方三城还有劳将军多费心。我意任命将军为都督,总管南方三城军务,军政之事皆可自作决断。只需事后汇报灵州即可。”
方略大惊,灵州总共有七座城池,分别是灵州城、蓬城、烽火城、西柳城、东莱城、西莱城还有乐城。这项任命如果生效的话,相当于将灵州将近一半的地方交在了方略的手里,这信任不可谓不重,方略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得到这么大的权力。
方略急忙再次跪下道:“末将一介武夫,不敢当此重任。灵州人才众多,论德论才超过方略者甚多,请郡主收回成命,另派贤才来总领三城军政。”
阮香道:“将军不用谦让了,将军这么短的时间就让乐城恢复了生机活力,乐城军政都井井有条,这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再说我们现在人手也不足,不能给你太多的帮助。在我军淄州战役结束前,将军处境都会很艰难。我已经考虑过了,不管是人望还是才能,没人比将军更合适的了,这项任务非将军不可。另外,我会让沙炳和周景将一些训练好的士兵派到你这里来的,还有宁宇,也让他们抽调得力人手,在乐城开设训练基地,就地训练士兵。我希望,在淄州战役结束的时候,能够看到灵州南方有一支随时能出动的精锐大军。”
方略只觉得一股豪气充溢胸怀,重重叩首道:“方略肝脑涂地不足以报答郡主信任,必竭尽全力,不负郡主所托。”
阮香扶起他道:“将军好自为之,我们在淄州打得怎么样,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灵州的稳定,北方几城还好说,万一有什么变故,我们可以迅速回援。南方就有些鞭长莫及了,全靠将军主持。若是灵州境内有什么变故,还需要将军主持大局。现在灵州留守兵力中,你手头现有的,再加上我随后会增援你的,你将掌握其中的一半以上的兵力,将军需善加运用手中权力,保护我们的后方。”
方略应诺。接下来就是一些权力交接,阮香亲自签发了一系列人事任命。对于这种重大任命方略还是觉得不太踏实,这时候他的副将李山建议,不如请阮香派一位监军过来,这样的话,阮香也可以放心方略不会因为权力过大而失去控制,方略有什么紧急事务也可以通过这人和阮香进行联系,和其他将领的协调,由监军出面也比方略亲自出面容易得多。
方略考虑一番之后,觉得虽然多一个监军可能会对一些工作有肘掣,但是从长远来看,还是十分必要的。以靖难军一向的管理风格,领军将领一般不会兼任行政长官,而且其领军权限也是严格限定的。比如现在高级军官权限最大的也就是支队长,领军人数一般也不会超过一万人。超过万人的大规模部队部队调遣,只有两个人有这个权限,一个是阮香自己,另一个就是军师吴忧。现在自己这样跃居高位,虽然有阮香的信任,但是也要考虑别的领军将领的看法,万一别的将领不服的话,以后和他们的相处有可能就变得困难起来,也会增加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方略就向阮香提了出来,要求阮香派监军协调各方面的关系。
阮香认为方略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也同意在启程返回灵州之后给他一个答复。
灵州城。
吴忧和刚刚赶回来的阮香第一次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吴忧道:“你给方略的权力太大了,这是一个很坏的先例。首先,领兵将领插手到地方官员任命,还有参与地方政事,这将直接导致权力过度集中,随之而来的就是权力过大失去制约,这样的话,你让其他将领如何自处?可能方略这个人对权力没有太大的欲望,可能现在还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谁敢说以后就没有人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