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正是兴兵的好时节。灵州南部的山脉已经不能阻挡怀州的大部队行动了。北方的灵州战役还没有结束,方略就被派到了灵州南方,开始接替战役开始以来就由纳兰庆主持的东西莱城防工程。
纳兰庆自七月份以来,一直主持两城防御工作。他调遣五千人左右的野战部队把守住了乐城通往两城的紧要道路,怀州军几次试图通过小规模部队渗透都无功而返。而夏季的暴雨,难行的山道有效阻碍了大部队的行动。纳兰庆趁机组织两城百姓和民兵抢修两城城防。
到方略接手时,城防工程已经完成了大半。方略一点儿都不敢放松。一方面他派遣大量斥候不停地侦察怀州军的动向,另一方面他把城外那五千部队也调了回来,参与城防整修。阮香又调拨了一批淄州战俘过来给他使用。在两城军民的努力下,不久,城防各项工事基本完备,但是有一个不可逾越的难关还在等着方略——护城河里的水太浅。虽然在雨季中已经有针对性地积攒了不少雨水,但是随着护城河的拓宽加深,再加上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下过雨了,护城河的水越来越浅。最要命的是两城周围都没有比较大的河流,而最近的一条大河离城又太远。方略计算了一下,要挖一条运河把水引过来的话至少要五万劳力连续干半年,现在怀州军入侵在即,情况也不容许动这么大的工程。
方略为没有水而苦恼,只好贴出榜文布告,如果谁能够解决水源问题,重赏。
这一日,手下士兵来报,有一老者揭了榜文,说能解决灵州军的难处。
方略大喜道:“快快让他进来……不,我亲自去迎接。”
方略迎出府来,就见到一个老人,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有仙人之姿。方略恭敬地将老人迎入厅堂,分宾主落座,道:“听说老丈揭了榜文,请教先生尊姓大名?不知道有何良策解决护城河水的问题?”
老人轻捋长须,呵呵笑道:“老朽久已不入世,本名早已忘记,有个别号叫听月,将军这样称呼老朽就好了。老朽跟灵州颇有渊源,灵州有难自然义不容辞,为灵州纾难也是分内之事。要说这取水一事,并非什么难事,内行人做来很容易,外行人不知道,所以才无从下手。”
方略奇道:“我这里工匠齐全,各种人才都有,老丈是说哪一行的外行呢?”
听月摇头道:“我说的不是普通的行当,不知道将军可曾听说过风水师这种行当?”
方略道:“略有耳闻,知之不详。”
听月道:“风水师精通堪舆之术,相地术是必修的科目,因此说到对地理的了解,没有比风水师更加擅长了。老朽恰恰就是一个风水师。”
方略道:“虽然这样说,但是周围的地方我已经细细探察过,并没有可以用的水源啊?”
听月笑道:“将军有所不知,一般人只懂得探察地面的形势,风水师通过特殊的方法则可以探察到地面以下的部分。我们可以探察地下水脉的规模和流向。”
方略大喜道:“我也曾多次在城外各处打井,希望寻找到地下水源,但是因为没有高人指点,都失败了,现在有先生之助,真是天佑灵州。”
听月道:“原本在百年前,有一条大河叫做灵水,自东莱和西莱两城之间流过,灵州之名也来源于这条河流。两城之所以挨得这样近,就是因为两城都是靠着灵水来建造的,当时被称为双子城。后来灵水逐渐萎缩,在五十年前彻底干涸,两城才连在了一起。其实河并没有像人们认为的那样消失,它只是从地上转入了地下而已。”
方略拱手道:“还请先生不辞辛苦,找出这地下河河道。”
接下来几天,灵州军在这位听月老人的指点下,在几个地方掘地,很快就发现了那条地下河,将河水引出,灌入护城河的壕沟,至此两城防御体系才算完全建立起来。
方略欲重赏那听月老人,老人坚辞不受,飘然而去。
怀州军自从九月中旬就停止了对东莱和西莱的骚扰性攻击,这也使得方略有时间完成城防工程。方略该庆幸,因为怀州军并不是不想攻击,只是因为内部发生了激烈的分歧,导致了进攻计划迟迟不能进行。
事实上究竟是否对灵州用兵的争论由来已久,从乐城落入了怀州军的手里那一天起,怀州就开始了这种争论。
刘向的重要谋士田矫不同意向灵州派兵,他甚至不同意占领乐城,张静斋明显不怀好意,从张静斋手里接收乐城,无疑会遭人非议,灵州无罪而被张静斋所灭,天下人都心向灵州,如果怀州接受了乐城,无疑会被人指责为张静斋的同伙,也等于默认了张静斋的侵略行为,这将让怀州的声望大打折扣。
另一派声势大得多,刘向视之为友的许德民,将军井麟,谋士林清泉、百里慕等都支持趁灵州战乱进攻灵州,趁机扩大地盘,这也代表了怀州军方主流的观点。田矫势单力薄,却毫不退让,仍然据理力争。
刘向感到难以决断,问计于老师刘梦苇。刘梦苇一反平时对政事模棱两可的态度,明确表示了支持田矫。这让刘向更加犹豫。后来,一方面迫于主战派的压力,另一方面刘向自己也不想错过这个进入灵州的机会,怀州先是派出民政官员进驻乐城,最后终于向乐城派兵。井麟、林清泉、百里慕先后到达乐城。尽管进占了乐城,刘向可不像淄州郝萌那样急切,郝萌和苏中交手的时候,他一直在耐心地等待。他不止是想隔岸观火准备坐收渔人之利那么简单,他还想看看天下人的反应,不出他的预料,对于急不可耐进入灵州的郝萌,多数人不抱什么同情,更多的人是幸灾乐祸。苏中的败亡,阮香军的崛起,他都看在了眼里,他没有动。刘向就像一头豹子在仔细观察自己的猎物,他静静地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尽管乐城众将屡屡请战,刘向仍然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阮香的出现让他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个小姨子早就死在张静斋手里了呢。他既没有出兵助阮香一臂之力,也没有在阮香背后插上一刀,田矫和刘梦苇的意见仍然回荡在他的耳边,刘向是个很重视名声的人,被天下人唾骂的事情他做不出来,但是他也没那么大度,帮助阮香取得灵州,这种方案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虽然阮香早就名声在外,声威赫赫,刘向没想到她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逐苏中,退淄州,纵横捭阖,叱咤风云,势力也由小到大,急速膨胀。
刘向心中惊惧,暗暗警惕。现在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当初要么听从田矫、刘梦苇的意见不要乐城,落得个清白名声。既然已经接受了乐城就该趁灵州大乱的时候主动出兵。阮香的异军突起以及随后所取得的一连串的胜利让刘向感到震惊。从苏中远遁的时候他就隐约感到了阮香对自己的威胁。但是他既不能拉下脸来真的对阮香动手,那会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的;但是放弃灵州他又有些舍不得。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阮香已经攻拔灵州、蓬城二城,彻底击溃了淄州军主力。并且厉兵秣马,有北侵淄州之意。
这时候刘向再好的涵养也已经沉不住气了。淄州主力部队尽数葬送在了灵州,必然抵挡不住锋头正健的阮香军。淄州富饶之地,多家诸侯觊觎,都没有得手。现在正是淄州最虚弱的时候,临近的张静斋和泸州赵熙正在激战,都无暇顾及,机会最好的就是阮香了。本来阮香占领了灵州六城刘向就感到了威胁,现在看来阮香显然其志不小,现在她已经拥有了灵州的彪悍士兵,如果再让她取得淄州雄厚的物质和人力,就再也没人能制得了她了。阮香羽翼一成,她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按说应该是张静斋,但是谁又敢说她不会把怀州当成下一个目标呢?阮香完全有理由不顾亲戚之情,毕竟刘向不救灵州在先,一再回避阮香使节在后,双方已经谈不上什么交情了。星晴是另一个问题——屏兰的这位公主殿下可不是吃素的。
同面对阮香的态度一样,刘向同样对如何处置这位公主殿下犹豫不决。这也涉及到是否让屏兰军入关的问题。虽然怀州不少人极力主张和屏兰合作,但是反对者也大有人在。在灵州问题上分歧严重的田矫和许德民在这个问题上倒是达成了一致,两人都反对屏兰介入怀州。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若是被屏兰军就中取利,反咬一口,怀州危殆。
刘向没有信心自己可以凭着怀州一州的力量就平定天下,特别是阮香再度出现在灵州之后,这种危机感更强烈了。屏兰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星晴看起来精明得骇人,尽管不太愿意承认,刘向是有些怕星晴的,他不大敢见星晴。
不管怎么样,绝不能让阮香顺利拿下淄州。长期以来摇摆不定的刘向终于下定了决心。怀州谋士们这次也达成了一致意见,阮香是他们最危险的敌人。这时候只有星晴提出了不同意见。她认为怀州目前根本不用担心灵州的问题,阮香即使吞并了淄州也不会向怀州下手,极大的可能是直接和张静斋开战。阮香也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物。她的军队命名为“靖难军”就很能说明问题。所谓靖难,是指平定使周国陷入危机的奸臣,主要就是指张静斋而言。淄州不识相,跟阮香作对,给了阮香一个很好的讨伐借口。怀州不同于淄州。首先怀州还没有正面和灵州军起过冲突,还没有撕破脸,只要怀州不动,阮香就没有理由和怀州开战,。阮香之所以得到很多人的支持,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特殊的身份,以及她所秉承的大义名分。如果对怀州无罪而伐,必将失去其政治优势,现在看来,阮香还不会走这样不智的棋。
星晴认为,对怀州威胁最大的是怀州西边的柴州。穆恬掌权之后,训练士卒,招揽豪杰,蠢蠢欲动。怀州应该趁阮香无暇南顾的时候攻柴州,并且提出屏兰军可以担任主攻任务。两股军力结合,可以取得对柴州军的战略优势。若是能占领柴州,一可以让怀州获得更大的战略纵深,二就是以后面对阮香时,也可以免除后顾之忧。
怀州谋士则认为星晴的提议显然是包含了私心在里边。谁都知道屏兰对怀、柴两州有野心,星晴所建议的进攻柴州的计划怎么看都像是借刀杀人之计。普遍的看法是柴州刚刚经历了一场内乱,穆恬应该没那么快腾出手来对怀州不利。但是如果不及时遏制阮香的发展的话,怀州就会成为阮香的下一个目标。
因此,最后星晴的意见被搁置在一边,怀州谋士们开始策划进攻灵州的事宜。星晴虽然恼怒,却也无可奈何。一时之间恐怕很难改变怀州高层官员对她这个异族女子的敌视了。
虽然星晴很乐意指导怀州军对灵州攻略策略,不过这些深怀戒心的谋士们并没有跟她商量的意思,星晴简直要气得发狂了,暗自在心中诅咒道:好,怀疑我,不用我,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死的!
就这样,经过了几番波折,怀州大军终于出现在东莱和西莱的城墙下。这时候的两城已经和一个月前大不一样了。宽而深的护城河、遍地的铁蒺藜、鹿角木、距马枪等等应有尽有,灵州守军刀枪雪亮,严阵以待。
方略现在手下有一万名士兵,其中两千人是民兵。虽然阮香军的战略重点放在了北方的淄州方向,但考虑到东莱和西莱面临的压力,还是给了方略八千人的正规军,这些士兵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可以说是灵州的精锐。
怀州军分成两支,一支三万人,由将军井麟率领,攻东莱,一支由刘向亲自统帅,有五万人,攻西莱。田矫负责调度粮草。刘向赶到西莱城的时候吃了一惊,这已经不是那个破败的西莱城了,就在不久之前,斥候回报两城正在大规模地修整的时候,刘向还对此不屑一顾。在怀州军的战略构想中,这两座城只是他们前进道路上的一个落脚点而已,他们甚至乐观地认为,灵州在两城的驻军大概会望风而逃,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西莱守军不但没跑,还开出城来,在城外整整齐齐排开了攻击阵形。
方略将八千人的精锐部队尽数集合在西莱城下,摆出一副和怀州军决战的架式。东莱和西莱城城里都只留下少量民兵和青壮百姓守城。
方略见众军面对怀州的优势兵力面现犹豫神色,不禁大为生气,他骑马巡视阵前,大喊道:“将士们!怀州军侵我疆土,杀我人民,窃据我乐城犹不知足,现在又把战火我们家门口来了!我们已经退无可退,忍无可忍了!郡主将灵州南方的门户交在咱们手里,那是对咱们的信任。这里就是灵州南方最后的防线,在我们背后,就是灵州的百万民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