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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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器- 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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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又是一迭声地喊:“刺客抓住了!”转眼间刚才奔出去的那黑衣汉子被侍卫们押了进来。那汉子灰头土脸,身上还带着血迹,显然经过了一番搏斗。



“谁让你们这么干的?哈啊?竟敢冒犯使者!放人放人!”兀哈豹更加怒不可遏。侍卫们愕然放开了那汉子。兀哈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三下两下给那汉子松了绑,那汉子惊魂甫定,不敢逗留,急忙去了。兀哈豹要给他派几个护卫都不敢要了。



兀哈豹对着无所适从的众侍卫又是一顿臭骂,把他们统统赶了出去,医官到来给他重新包扎一番。忙乱过后,兀哈豹把那些歌姬也赶了出去,大帐内只留下了哈迷失、吴忧和莫言愁。狂暴的表情从兀哈豹的脸上渐渐退去,他年青俊美的脸上满是疲惫,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嗓子都沙哑了。



“两位这个时候来,有何贵干?”兀哈豹开门见山地道。



“我们来请求大王的庇护。”吴忧一躬身,谦恭地说道。



“嘿嘿嘿嘿……”兀哈豹一阵冷笑,微微眯起了眼睛。



“如今的草原上,除了云州军,就是草原联军最为强大。也只有您,草原联军的盟主,拥有能同云州军对抗的实力。我们是一群卑微的汉人,因为不能见容于云州官府,一直处于颠沛流离之中。强大的吉斯特王拥有快马跑上一个月也跑不到尽头的广阔草场,拥有天空般广阔的胸襟,他的威名传遍草原,威震周廷,只要他稍微发发慈悲,他卑顺的仆人就会在草原上得到一块苟活的地方。”



兀哈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莫言愁和哈迷失则是一脸难以置信。



兀哈豹狠命地摇摇头,好像要驱走酒精对他的大脑的影响。这个努力并没有成功,他干脆拉过一个大水罐,将里边的清水全部倾泻到自己头上,连续打了两个喷嚏,确认自己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这才看着吴忧道:“吴兄是开我玩笑么?”



吴忧道:“岂敢。”



兀哈豹离座起身,用湿淋淋的右手挽住吴忧的左手,道:“即使汉人全部背信弃义,我还要说,一定还有一个人值得信任,那个人就是吴兄。你不要这样拐着弯子说话,这不是对待朋友应有的态度,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不会推辞。可惜咱们共同的朋友达明翰已经不在了。”他有些伤感地道。



“王者也有朋友么?”吴忧讥笑道,他并没有领情,却露出了讥笑的神情。



兀哈豹一听这话,那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他慢慢松开了吴忧的手,脸色变了数变,似乎要翻脸,最后却哈哈一笑,道:“好!好!吴兄真是快人快语!是我太假了。这个狗屁盟主干得真没意思,真他妈的整天就只能装、装、装!都装成习惯了,呸!我都看不起我自己啦!那么你要什么呢?只要条件公道,我会考虑。”



吴忧微笑赞道:“就凭这胸襟气概,大王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兀哈豹嘿然笑道:“久闻吴兄精擅观人之术,能得到吴兄一句称赞,当真难得。不知吴兄可曾观过自己的相貌?”



吴忧自嘲地一笑道:“半世困苦无着,谋事多有不谐,不提也罢。王爷问我要什么,我想请求大王赐予在下和几个手下人一个恩典,请大王允许我们在草原上能够自由地来往。”



兀哈豹大笑道:“吴兄当我是三岁小儿,如此戏弄于我?草原如此辽阔,何处不能放牧牛羊?大路通天,吴兄这般人物,想去哪里谁又能阻拦?要说吴兄想在草原上自立为王也许我还相信。若是我真的认为吴兄没有能力自保,那我也太愚蠢了。”



吴忧躬身逊谢道:“承蒙大王夸奖,吴忧担当不起。我在草原上颠沛流离这么久,深感战争破坏的轻易,建设的艰难,民生之多艰。进入大王兵营之时,看到大王的兵丁面有饥色,一路行来,饥馑蔓延,百姓枕籍死于道者不可胜数。而胡汉之民仍然相互争斗残杀不已。汉人也好,胡人也罢,所求的不过是一块安身立命之地。”



兀哈豹困惑地望着吴忧,还是不明白他要什么。



“恕在下说句不中听的话,只要苏平沉得住气,以游骑兵不断骚扰联军后方牧场,再加上坚壁清野,再有两个月,不用云州军进攻,联军的士兵全得饿死。看您的表情似乎不信哪?我知道您打得是什么主意。攻不下云州的坚城,您就挥兵南下,抄掠周国腹地,凭着众多骑兵的优势,一击不中,立刻远扬,这也是草原民族对付内地军队的一贯做法。可惜您的这个办法行不通。”



哈迷失忽然插嘴道:“吴公子还是尽快说说您自己的事情吧,大王不是来听你的教训的。”



兀哈豹大怒嗔目道:“这里哪有你这种下贱东西说话的份儿!给我滚出去!”



哈迷失掩饰不住怨毒的眼神,勉强行了个礼,弯着腰退了出去。兀哈豹故意用哈迷失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贱种永远是贱种,就算吉斯特人死光了,也轮不到一个贱种来做王!”



莫言愁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大王就是这样对待手下人的么?怪不得……”



吴忧喝断道:“阿愁!不得无礼!”莫言愁立刻住了口,脸上的表情却表示她很不服气。



兀哈豹却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道:“这个小妮子说话爽快,我喜欢。吴兄你就是太文秀了,缺乏点霸气。不过呢,吴兄的眼光实在不是我们这些蛮夷不通礼数的人能比的,说实话,吴兄说出了我的心中所想,不知我的想法错在哪里,希望吴兄有以教我。”



吴忧道“这个不敢当的。在下就再多说两句讨人嫌的话。若是没有血沃之原的溃败,大王的计策或许可行。但是现在却是今非昔比,联军正处于前所未有的薄弱期,如果这么不管不顾地南下的话,马无食草,军无战心,若汉人再有有萨都那样的将领领兵数万即可击破大王,恐怕大王的大军最后只会在汉人的心腹地带被包围消灭,草原各部必将因此而遭受灭顶之灾。”



兀哈豹不信道:“本王麾下还有挽弓控弦之士十余万,中原谁能阻我?”



吴忧摇头道:“大王难道称那些十几岁的孩子为战士么?太也自欺欺人了。以在下愚见,大王现在能战之士不过五万,其余不过虚张声势耳。希望大王为了草原各族的未来,谨慎地制定策略。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今之计,大王何不先想办法退回本城水草丰茂处,养精蓄锐,恢复元气,忍一时之辱,向周朝表示降服,暗地遣使北联库狐、迷齐,待得云州军主力南调,便可复举义帜,必能纵横天下。”



兀哈豹被吴忧说得有些心动,想了一想还是摇头道:“吴兄谋划诚然周详,但是却非本王现下能够实施的。血沃之原已经在汉军和我们联军之间打下了一个死结,就算我肯低头请和,众将士也难心服。吉斯特王可以战死,却不能投降。”



吴忧直直地注视了兀哈豹一会儿才道:“吴某还有一策。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王可帅部众北迁出境,投奔漠北库狐国,那里不管是风俗习惯还是语言信仰都和草原各族相近。我听闻北国库狐王贪婪好色,上行下效,众大臣狡诈贪财昏聩无能者甚多。大王只需择选金珠宝贝、美女良驹,必能买动库狐王近臣,说动国王准许大王部众入境。大王可申请驻屯边境,厉兵秣马,静观其变。若周国内乱,大王回师报仇;若库狐可图,则吞并其国,淹有其众。若南朝可图,则发动举国之兵,南下伐周,若南朝不可图,亦不失为大国之主。这是两全之计。”



兀哈豹沉思一会儿依然摇头道:“此计太缓。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图谋大国,恐怕没那么容易,时间一长,必然多有变故。”



吴忧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接着道:“第一计算是上策,第二计算是下策,大王不嫌在下聒噪,在下就班门弄斧,再说个中策。”



兀哈豹忙道:“吴兄请讲。”



吴忧道:“大王可将部队分为一大二小三部。留下一部与云州军继续周旋。一部向东收拢血沃之原战后的残军。主力却悄悄西进,征讨那些背叛的小部落,打通阿连赤山南北路,保持后勤补给线畅通,一来寻得些粮饷,二来养养兵。据我估计,没有一年多的时间,这些行动结束不了,最多三年,三支部队又可以合而为一,又可以大举用兵。况且大王讨伐那些不肯顺从的小部落也不会遭受部下太多的反对。我也曾听闻云州古时原本有商道与西北诸国联系,曾经繁华一时,若能恢复这条道路,大王将不会再因为军费匮乏而苦恼。同时还能获得一个稳固的后方,何乐而不为呢?”



兀哈豹飞快地来回踱了几步,显然在思索比较这几种策略。过了一会儿,他才从自己的思路中解脱出来,对吴忧拱手道:“理不说不明,多谢吴兄指点迷津了,没有吴兄的指点,本王一意孤行,必然误了这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吴兄想要什么尽管说吧。”



吴忧笑道:“实不相瞒,在下想在云州开一家买卖,兼做点护商保镖的活计,聊以糊口罢了。”吴忧此言一出,不但是兀哈豹吃惊,莫言愁也呆呆地反映不过来。



兀哈豹诧异地注视了吴忧半晌,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道:“吴兄算定了我会选中策?”



吴忧微笑道:“在下什么都没有算,大王英明神武,必然能做出最佳的选择。在下只是想追随大王的大军做点生意,做个富家翁于愿足矣。”



兀哈豹倏然收了笑容,道:“好。吴兄所求仅止于此的话,倒是不难办到。”



他大声呼喊侍者,端来笔墨纸砚,先写手令给侍卫,去取几样东西,随后文不加点,一气写成两份委任状,汉文、曲文各一份。然后先用联军盟主官印,又用吉斯特王玺,最后用兀哈豹自己的私章又盖一次,总共三个大印。



莫言愁偷眼一看那份汉文委任状,原来是特进吴忧为汉军那颜,一等巴阿图,吉斯特王殿前哈哈番,左路招讨大平章。莫言愁看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些官职的具体意义,看那些侍者又嫉妒又羡慕的表情,知道反正是不小的官职。



不一会儿,十几个侍卫鱼贯而入,每人手中都捧着不少东西。官服两套,礼服两套,铠甲三副,斧钺一对,旌节一副,官印四方,四种鸟羽各一对,另外还有一堆配饰、帽子、弯刀、弓箭等东西。帐外还有骏马的嘶鸣声,显然还有良马奉赠。



不止是莫言愁惊讶,吴忧都惊讶万分,忙拜谢道:“大王厚赐太重,吴忧无以为报,受之有愧。”



兀哈豹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都是现成的。怪只怪东路军败得太惨太快,这些东西,原本是他们的。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吴忧要下跪叩谢,兀哈豹忙扶住道:“吴兄何必如此,不过是个虚名罢了。这些东西给了你我倒是心安些,要不看着它们就难受。你记住了,以后除了各部王爷,任何人你都不必拜的。那些小部落的首领若是敢对你不敬,吴兄直接将他们斩杀就是,你有这个权力。当然有没有那个实力就看吴兄自己了。”



吴忧直道不敢当。



帐外呜呜的号角声吹响,吴忧知道这是远方游骑发现了敌人,藉此示警,按照他在达明翰那里获得的知识分析,敌人应该到了五十里外了。战士们开始准备迎敌。



兀哈豹歉意地对吴忧道:“本想多留吴兄几日,以便多多请教,看来苏平小子不给我们这个机会啊。吴兄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兀哈豹大步走出大帐,吴忧和莫言愁也走了出来。忽然,哈迷失跌跌撞撞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还站了一群汉人奴隶,都用畏怯的目光望向吴忧和莫言愁两人。哈迷失衣衫破烂,脸色灰败,完全没了吴忧和莫言愁来时看到的那种风采。



“可耻啊!可耻啊!”他带着哭腔的吼叫声充满了愤恨惨痛,似乎遭受了巨大的屈辱。“我也是吉斯特王的王子,我也是伟大的乌鲁图的儿子,我也有高贵的血统,你们看!你们看!”他咬牙切齿地想要用匕首去割手腕,被莫言愁飞起一脚踢起一粒石子将刀打飞了。



“奴隶!多么肮脏的手段!他们在我脸上烙印!把我变成了奴隶啊!龌龊的手段啊!该死的王位!我诅咒你!该死的吉斯特王!我诅咒你这个不仁不孝欺君弑父的狗贼!你有种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哈迷失大张着双手,仰天怒号。但是周围来去整队的骑兵却没人理睬他,连那些汉人奴隶也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吴忧和莫言愁面面相觑,显然这是兀哈豹的家事,他们不宜插嘴。正好这时候兀哈豹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带着几十从骑跑了过来,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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