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晴离座再拜谢道:“姐姐真能知小妹心事,全仗姐姐操劳。只是小妹有一事不明,还望姐姐指教。”
阮香笑道:“是要问为什么把你留在这里吧。其实这里边有我一点小小的私心。妹妹这般好人才那是人见人爱的,柴州穆恬志大才疏,贪小利而乏远见,难成大事,妹妹在彼必受委屈,何不留下襄助于我?姐姐保证,只要有我的就有你的,咱们携手共创大业,共享富贵,如何?”
星雨沉吟良久,婉言辞道:“穆恬与我有姑表之亲,往年我母女多承穆家照拂,受其大恩无以为报,今彼在困厄之中,而我弃之别投,是不义也,星雨宁死不愿担此不义之名,谅姐姐也不会任用一个无义之人吧。再说穆恬其人虽无大才,对星雨却是言必听,计必行,实不忍为求取而遽弃之。此前星雨拒大将军力邀者,也是顾虑及此。望姐姐能再体谅一次小妹的苦衷,放小妹回柴州去吧。”
阮香闻言难掩失望之情,不过旋即展颜一笑,端起一杯酒道:“妹妹如此重义,正表示姐姐没有看错人哪,我为有你这样的妹妹自豪!若妹妹日后不得意,姐姐今天的承诺仍然有效。来,咱们干了这杯酒,不管以后人在哪里,咱们姐妹的情分不会变。”
星雨陪饮一杯,即告辞。阮香怪道:“妹妹为何这般行色匆匆?”
星雨道:“当初学艺之时,师父曾经告诫我,贪杯必误事,因此入门必须立下重誓,每次饮酒以一杯为限,再不能多饮的。如今多承姐姐盛情,诸事已毕,不敢再烦姐姐,再留便成恶客了。”
阮香听她这样讲了,也就停杯不劝,道:“妹妹且待明日,乃是黄道吉日,我再为你置办些行装。”
星雨辞谢道:“择日不如撞日,我始终放心不下柴州那边,能早一天回去,也早一天安心。行装齐备,都在馆驿,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阮香见她执意要走,知道无法挽留,执着星雨手道:“咱们姐妹相称,还没有正式举行过什么仪式吧?就留一日,咱们结拜了再去可好?”
星雨笑道:“小妹若说不敢高攀的话恐怕姐姐又会生气,只是我辈相交贵在知心,何必拘于俗礼?弄那些样数反而显得假了。”乃固辞而去。
星雨一走,阮香怅惘良久,宁雁求见。
宁雁道:“我从街上走,正碰上星雨离开,公主为何不挽留之?”
阮香以前语告之,宁雁顿足道:“星雨此去必不返矣。如此人才,不能用之则杀之,勿使其为别家所用,怎么竟让她这么轻巧就走了?”
阮香叹道:“星雨重情义不弃旧主,乃是义士,我不忍杀之。何况若杀她必得一个害贤的名声,我将失天下贤士之心,是舍本逐末之举。再说谅穆恬庸碌之辈,这次星雨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不猜忌才怪,所以星雨在彼必不能人尽其材,我有什么好怕的呢?柴州在穆恬手里迟早不保,到时候还怕星雨走到别家去么?非但不能追,还要使人持金珠骏马厚赠于她,以结其心。”
宁雁拜服道:“公主思虑深远,非我辈能及。”
第三十三节纵横(下)
星雨离了馆驿,催促连夜赶路。从者不解,问道:“阮使君相待甚厚,何以去之匆匆?”
星雨道:“迟恐有兵来追。”从者皆嬉笑不信。
才出灵州城不久,后边尘土高扬,马蹄声如雷,果然有兵追来。从者信星雨之言,不禁惊得面如土色。
星雨听其声,观其形,转惊为喜道:“不是追兵,倒是送礼的来了。”从者又不信,道:“要送礼早送了,哪有人走了之后派兵追着送的?”着力赶车奔走,星雨道:“这里是阮香的地头,前面还有好几座关城,若是她有心捉我们,便是你赶得再快也没用的。不如缓辔而行,也显得咱们从容。”从者依言,约束马匹,从容而行,心里却只是害怕。
不一刻,追骑到达,马上骑士皆不着甲胄,花帽锦衣,果然是送礼来的。计有骏马一匹、玉璧一对、衣物两箱。并有阮香亲笔开具的路引文凭。星雨谢过,写了手启致答,重新启程。
出了灵州城界,星雨命从者改变方向,取道燕州,往圣京方向去。
从者不解,问道:“不是已经说动大将军出兵了么?”
星雨道:“星晴不会坐以待毙,我恐怕她也会行反间计,利用各州矛盾,挑唆各路援军内斗,那样的话,咱们的心思就白费了,柴州之围还是不能算是真的解了。阮香托大义之名,又要笼络人心,想必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唐琪重信义,好名声,想必也不会怀有二心;南蛮兵虽然奸诈贪利,不过和星晴是死敌,短期之内应该可以以为外援。只有张静斋一向反复无常,虽被我动之以名利,难保不会有所反复,所以咱们还得给张静斋那边加把劲。”
星雨又叫过那个多嘴多舌的从者道:“这里给你四封信。你马上抄小路赶回柴州,一封给穆将军,让他阻塞险要,谨守关隘,不可轻易出战,万事等我回去再说。另外三封按照分别投至裴烈、田廷敬、破军牙府上,务必不可有差池。柴州存亡全在你身上了。”
那从者吓得跪下禀道:“如今往柴州的道路都是怀州和屏兰兵,小人本领低微,不堪当此重任。”
星雨恼怒道;“为人臣属的自当为主君舍生忘死,若是还有可用之人,我会让你去么?”
无论星雨怎么说,那从者只是不敢去,星雨无奈,再看其它从者,也都畏缩不敢去,这等大事她又不敢交与外人,想了半天,居然无计可施,只得道:“罢了罢了。一群废物。还能指望你们什么!”
星雨权衡轻重,最后只得放弃往圣京再走一趟的计划,直接往柴州而去。
柴州,下水关。
星晴所率领的屏兰军队就被柴州军死死地挡在了这里。下水关依山而建,地势险峻,柴州军在此囤积了两年的粮草,重兵驻守,由原黎城太守裴烈和行军司马田廷敬把守。星晴和井麟两路部队势如破竹,连克下水关以西的四座大城,到了下水关却碰上了难啃的硬骨头,进攻的势头缓了下来,连日来多方设计攻城未果,军士疲弊。星晴和井麟商量着分派部分部队,打通往白江的水道,一方面方便运粮,另一方面试着从水路绕道迂回下水关之后,伺机切断下水关的补给。在此期间,大部队停下来进行休整,巩固已经占领的地方。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星晴有把握在春季到来的时候拿下下水关,这样柴州的另一半就会向她敞开大门了。
不过星晴和怀州联军的好运气似乎到此为止了。各方面陆续传来的消息开始让他们头疼了。首先是穆恬杀降将杨汸,开州刺史唐琪和柴州刺史穆恬握手言和,开州罢兵。柴州排除了西方的麻烦,开始有工夫抽出手来对东边的下水关进行增援。
星雨本能地感到事情有些不妙,她命人火速召回那支本打算去打通水路的部队。同时星晴将自己的大营后撤了三十里,依山下寨,和怀州军的营盘挨在一起,她的这一谨慎行动很是被怀州军官们瞧不起,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证明了她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他们很快就打探到,阮香、张静斋这一对死对头都在积极调兵遣将准备增援柴州。待到张静斋伪托朝廷名义发出檄文,开州也凑热闹派出了援兵,其他各镇诸侯一改已往的勾心斗角,居然纷纷响应。两个月的时间,怀州成为了天下公敌,陷入困境。
灵州兵出乐城,攻明云关,张静斋兵发太平关,开州军一支部队向南进发,动向不明,星晴担心的还是南蛮军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鼓动,那些胆怯狡诈的酋长们忘记了以前受到的教训,重整旗鼓,纠合大军再犯屏兰边境。屏兰王惊慌失措,竟然商议迁都以避其锋芒。同时急召星晴率军回援。
星晴压了一肚子火,最近她更加暴燥易怒,她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搅了她的计划,在这一系列的活动背后,她看到了一只看不到的黑手在后面操纵。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就她所了解的,柴州并没有这样的人才,阮香和张静斋当然都有这个能力,不过只是为柴州的话,他们应该不会出这么些力,唐琪更加不可能,要是她有这个心计也不会忽战忽和缺乏主见了。
回兵当然是不可能的,虽然局面看起来不太妙,星晴还不至于因此而惊慌失措。她担心的是这个意外出现的对手,这个人在短短的时间里扭转了局势,表现出了高明的眼光和敏锐的洞察力,是个不可小视的劲敌。
星晴并不着急调遣兵马,南方多山险河流,道路崎岖,各路兵马要打过来还远着呢,而且这些诸侯相互之间并不信任,很大的可能应该是相互观望,即使他们真的合作进兵也不怕,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当然是阮香和张静斋的部队,但是恰巧这两镇的部队都有大仗要打,战略重心不可能调整得那么快,最多就是做做样子,柴州部队已经元气大伤,就是发动反击也很有限。开州就更别提了,唐琪虽然建功心切,还不至于为自己不安分的邻居卖命的地步。南蛮各洞早就被她打怕了,星晴出征前就预计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她知道南蛮各洞酋长对她十分顾忌,因此除了派遣精兵守卫山口要道之外,还专门在国内挑选了体态姿容跟她相似的几个女子,万一南蛮军队真敢强攻屏兰的话,只要将星晴的旗号一亮,再让这些女子亮亮相,肯定能吓住他们。
怀州的将军谋士们没有星晴这么镇定,他们所承受的心理上的压力大得多。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他们显然还不太适应汉奸这个称呼,怀州士兵还被蒙在鼓里,所以还算安静。看得出来,怀州军的主将井麟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几个知情的谋士也无精打采,他们将怀州政治上的被动完全归咎于星晴,星晴现在根本不敢指望怀州部队的战斗力。内心里,星晴压根儿就瞧不起这帮没用的男人。出了事都往女人身上推,这也配叫男人?
星晴这段时间更加紧操练士兵,虽然形势还不算是太坏,但是她还是得做好万全的准备,尽管难以预计最终的对手会是谁,但是星晴估计,屏兰军和周王朝的军队迟早得有一场恶战。
星晴的巡逻分队报告,发现了一队柴州的使节,拦截不成,反而折了十几个弟兄,他们已然发出警报,通知各哨卡拦截,几支临近的巡逻队已经赶去增援了。
星晴大喜,传令不惜代价,一定要截下这些人,务必抓到活口。星晴想不到这人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喜得坐立不安,恨不能亲自去。
不一会儿,一个军官匆匆回报,这使节十分凶悍,越关而去,手段又十分残忍,他的从人伤重走不动的全都被他给杀了。最后孤身逃走,那么多军队竟是没拦住他。正在加派人手追捕。
星晴心中惊讶,原来以为最多是个文士,没想到对方竟是个高手,而且做事这么心狠手辣,不像是个策士,却更像个杀手。星晴略一思索,认定这应该是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真正的使节一定是想趁巡逻队和关卡一团混乱的时候溜走,她马上再次传令,不要追那个诱敌的高手了,谨守关隘,加紧巡逻,加派兵力搜索这一地区。
星晴还是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判断力,要是她当时不撤回追兵,说不定真能追到星雨,她撤回了追兵,正好走了星雨。屏兰军和怀州军整整忙活了一天一夜,“可疑”的人抓了上千,恨不得挖地三尺,却硬是没有找到一个像是使节的人。星晴恼羞成怒,命令将那些倒霉鬼作为奸细统统斩首。而军士趁机掳掠村庄,残害乡民,苦民甚烈。柴州被占领区的百姓多有据村堡反抗者,对此星晴一率残酷镇压,敢于反抗的村镇一律夷为平地。怀州文武或有看不惯这种做法的,星晴一概不理。
刘向终于沉不住气,以犒军的名义来到军中,催促井麟、星晴,或战或和,早作打算。星晴现在最烦就是看到刘向了,他不来还好,一来就只能添乱。
果然刘向一到就召集一众将领谋士召开会议,屏兰方面就只有星晴自己参加,怀州的将领谋士倒是济济一堂。
星晴一看这个阵式,心中不喜,闷闷地往角落里一坐,一言不发。
会议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质疑和不信任,矛头直指星晴。怀州的谋士们对于星晴的独断专行早就不满,前一阵子连番大捷,他们才没说什么,但是这次怀州处境艰难,矛盾立刻变得尖锐起来了。
许德民率先发难,作为一个谋士来说,他的火气实在太盛了些,“夫人久治军旅,兵贵神速的道理不懂么?我希望夫人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不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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