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村子里的猎户只有少数几家,也从来不在后山打猎……”
“哈哈,那更好笑!你们清泉村的猎户少,就可以赖到我们橘庄来?我们橘庄的猎人可都是规规矩矩讨生活,活得像个山中汉子,谁像你们去搞那些娘娘腔的手工艺?现在你们赚了点钱,说话大声了,可以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中年汉子暗红色的脸皮涨得更赤赭。
“我们在谈的是陷阱的事,跟手工艺有什么关系?”她已经完全躲到安可仰身后了。
中年汉子一时语塞。
“什么都不用再说了,反正那个鬼陷阱不是我们橘庄的人设的!”他夹手抢过某个村民手中的锄头,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概。
安大爷终于开腔了。“我说,这位大哥先别激动,天气如此炎热,不如我们找个凉爽的地方,大家坐下来好好谈。”
“不用了!反正你们就是想把罪赖到我们头上,现在来意已经讲明白了,你们可以走了!”中年汉子挥一下锄头。
“这位大哥贵姓?”安可仰悠哉地踱向前,两人的块头高下立判。
“我姓赵,赵义,有什么指教?”中年汉子有几分顾忌。
“您是村长的……”他和煦地笑。
“他是我老头!”
“父亲。”梁千絮为他的措辞皱眉。
两个男人同时望她。
“父亲,或是爸爸。”她认真的表情犹如小学老师。“你不应该在外人面前直呼自己的父亲为“老头”。”
“他X的,关妳什么事?妳这个老里老气的怪女人!”赵义紫涨着脸。
她连忙再躲回安可仰身后。安可仰真想笑。到底该说她勇敢或是怕事呢?
“赵大哥,来,来,我们借一步说话。”他继续招降。
赵义威吓地舞动锄头。“你们走不走?你们再不走我就……喝!”
众人眼前一花,下一秒钟,锄头突然跑到安可仰手中。
梁千絮的距离最近,竟然也没瞧清楚他是如何做到的。
“大家好歹是邻居,有话慢慢说,是不?”安可仰轻轻松松把锄头往地上一扔,勾住赵义的肩膀。
然后赵义莫名其妙就被他架到旁边的树下“闲谈”了。
赵义并不是不想挣开,他赤涨的脸孔显示他已经出了力。然而,也没见安可仰做什么特殊的动作,只是一手横越肩膀搭住他的肩,另一手扣住他的脉门,整个人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对方夹制在腋下,赵义便动弹不得了。
梁千絮看得眼睛都忘了眨。虽然安可仰人高马大,但赵义却是生长于山林的猎户,力气不同凡响,他竟然夹制得住这莽汉!
她赞叹在心,瞄一瞄,发现村民们也看得目不转睛。眼光一和老村长对上,她尴尬地笑一笑。
“我……我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赶快溜到安可仰身后。
“你这个小子,放开我!”赵义咬牙甩开他搭在肩上的手。
安可仰松开了他的肩,扣住他脉门的铁掌却文风不动。赵义的脸皮越来越红。
“好了,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陷阱是你安的!”他的语气如丝,脸上是从来没有改变过的笑容。
赵义一愣。“你……你有什么证据?”
安可仰微微一笑。“这就是证据。”
他的身体遮住大半视线,梁千絮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到赵义的脸扭曲起来,一颗颗汗珠从额角冒出来。
嗯?
“喂!”她扯扯他的衣角。
安可仰回望她,眼神莫测高深。梁千絮的手慢慢垂下来。
“那个捕兽夹不是我放的!”赵义满额头汗。
“陷阱有很多种,你倒知道是捕兽夹?”他冷笑一声。
赵义顿时语塞。
“咳,那个真的不是我放的,不然就是哪个人放了,忘记收回去了。”
“你倒也知道捕兽夹放在那里许久了!”安可仰的背心微微一动,接着,大颗大颗的汗珠又从道义的额角沁出来。
梁千絮再拉拉他的衣角。
“喂,有人在看……”当着全村村民的面对他们的人用刑,似乎不太妥当。人家的人数比较多耶!
“妳到旁边去等。”安可仰没好气地道。
她松开手,敢怒不敢言。
“陷阱是你放的好,不是也好,总之你脱不了干系。”安可仰终于松开箝制。“这些话我只说一遍,再让我抓到你们村子的人在后山偷鸡摸狗,我告到你全身上下只剩一条裤子!”
赵义终究重获自由,连忙退开一步。“你……你……你有种就试试看!”
“别紧张,笑一个!你老头子在看,你不希望他连村长的位子都坐不稳吧?”唇角的笑意丝毫没有进到他的眼底。
“我就不信你有本事动我老头子的村长位子。”赵义挑衅道。
“你唯一的本事就是靠着村长爸爸的势,狐假虎威对吧?”他笑容中的冰冷,让梁千絮也不禁打冷颤。“信不信下届村长我花点钱就可以帮你们的对手选上?”
“哼!我们走着瞧。”赵义虚张声势一番,回头跑回村民之间。
“好,那就这样了,很高兴我们取得共识,毕竟两村人的平安是大家都希望看见的。”他扬高声音,客气地对大家挥挥手。“走吧!”
“呃,再见。”她匆匆对赵村长道别,不多望他脸臭臭的儿子一眼。
然后呢?她愣讷跟在他身后,顺着原路走回家。
这样就结束了?
安可仰吹着口哨,舒服惬意得不得了,彷奇+shu网收集整理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默默跟了片刻,终于忍不下去了。
“贿选是违法的行为!”
安可仰瞄她一眼。“我说说而已。”
说说而已?“那如果他们照样在后山放陷阱,你要如何让赵村长失去宝座?”
“不知道。”他很干脆地回。
“你刚刚不是威胁人家吗?”
“反正只是几句话嘛,说不定他听了会怕!”他咧开白亮的牙。
只是几句话?梁千絮突然很怀疑自己和他是不同星球的人。
“你刚才使用暴力逼供!我第一次遇到你这种律师!”她突然想到。
“说得真难听,只是一点小擒拿的技巧。”他喃喃抗议。
“这就是你的“专业技巧”?把对方的手臂扭成两截,再丢出一堆不知道如何实现的威胁的“专业技巧”?”她不可思议地问。
“我演得很专业!小姐,妳要不要再看一次我的小擒拿?那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他自告奋勇地走近她。
“走开!”梁千絮像拍苍蝇似地将他挥开甩开赶开。“回去之后你自己想办法跟村长交代。”
“简单。就说任务达成了。”
“我们达成了什么?”她生平第一次想拉扯头发。
“他不就是要我们去告知橘庄的人不可以再放陷阱?我们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任务圆满结束。”他很善良地分析给她听。
梁千絮呆了下。
这话,也没错,他们确实只是来表达一下立场而已。但是……但是她本来以为不只这样的,例如,他们应该和对方沟通,寻求一个有效解除歧见之道,又或者敦亲睦邻什么的。
真的这样就行了吗?啊?
一根青草敲中她眉心。
“妳发呆的表情真可爱。”他笑呵呵的。
梁千絮白他一眼,再看看自己十年来只穿过两次的套装。印象中,这套衣服是医学院二年级为了期末的谢师宴而买的,历史悠久,若任何人觉得穿这套衣服的女人可爱,必定是审美观出了极大问题。
“竟然说我老里老气,真无礼!”她不由自主地轻啐。
“可不是?这种丝质软裤很适合妳的腿型。”他毫无困难地往下接。
“或许布料不再那么亮洁,但是套装不都长这种样子?有哪一点老里老气?”她义正词严地道。
“而且十几年不穿的衣服,发黄也是正常的。”他完全配合。
“没错。况且它买来不到十几年呢!”
“更何况妳只是不活泼了一点,哪里有到“怪女人”的程度。”
“全世界不活泼的人也不只我一个。”她同意。
“最常挨妳冷眼的人是我,我都没说话了,轮得到他来呛声吗?”安可仰陪她愤慨。
梁千絮狐疑地停下来。“你是在帮腔,还是在扯我后腿?”
他转头望一株高树上的雀鸟,一手用力揉着后项,背心可疑地耸动。再转回来时,他的眼底有一层令人发指的水光。
“梁千絮小姐,妳真的没有什么幽默感,对吗?”
“胡说!”梁千絮庄严地反驳。“我会笑。”
他爆出的大笑声,惊动了林间雀鸟!
然后,莫名其妙的,她发现自己也笑了起来。
第三章
步出台北火车站的那一剎那,漫天盖地的闷热几乎扑倒她。
梁千絮揩揩额侧,顺势看了眼腕上的两用表,气象报告说今天台北市的气温是三十六度。其实山上紫外线指数更强,回到平地应该好一些,但是台北就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闷与杂。
她背着背包,拖着倦懒的脚步走向公车站牌。两辆公车正好驶离,喷出阵阵呛人的烟尘。
“咳咳咳咳!”
果然,她的呼吸道已经给高山上的清甜空气宠坏了。梁千絮用力扬走鼻前的脏空气,决定奢侈一些,叫出租车回家。
半个小时后,站在自家的电梯大楼门口,她定定站了好一会儿。
这个社区已经建成十二年了,他们家一建好便搬了进来,但是她真正住在这里时却不多。
叹了口气,她从包包里翻出大门钥匙。
跨入电梯之前,她迟疑了一下。该不该先打个电话上去?可是她的手机没电了,而且人已经在楼下,还特地出门找公用电话,似乎有点奇怪。
算了,反正昨天晚上她已经先通知过这个周末要回来,他们应该知道。
来到十一楼大门前,梁千絮再度兴起一股先下楼打电话的冲动。
“谁啊?”五分钟后,有人前来应门。
“阿姨,是我,我回来了。”铁门未开,她已经先给了一个大鞠躬。
“千絮,妳不是有钥匙吗?怎么不自己进来?”她阿姨眼皮肿肿的,一定又熬夜作画了。
“我忘了。”其实,从以前到现在,她回家的时候一定按门铃。她怕不小心闯进来,打扰了里面的人--虽然他们是她的亲人。
“噢!”她阿姨不甚在意,打开铁门,也不等她,自己先走回屋子里。
梁千絮先在阳台换上室内拖鞋。客厅里没人,阿姨的背影消失在工作室的门口。她自动把背包挂在旁边的衣物架上,慢慢走到牛皮沙发前坐下。
现在才下午四点,离吃饭时间还有三个半小时。她呆坐着一会儿,索性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我在睡觉,把电视关掉!”几乎喇叭一放出声音,内里就传来一声男性的闷吼。
“对不起。”她连忙按掉开关,感觉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她姨丈方尘是个画家,以用色狂野浓艳的印象派风格闻名于画坛。她阿姨王咏泉则是个服装设计师,作品以丰富的色彩和性感的剪裁为主。夫妻俩虽然是不同领域的艺术家,风格倒是很搭调。
这间屋子在夫妻的布置下犹如一座鲜艳的宫殿,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强烈的原色,将主人的独特美感尽情显露。梁千絮个人是比较欣赏简单朴素的色调,但不可否认的,这间屋子华丽独特,极富阿拉伯后宫的浓艳格调,却又下呛俗。
又坐了五分钟,走廊传来脚步声,伴随一声长长的呵欠,她姨丈睡意浓重地出现。
他那头乱发梁千絮从小就看惯了,衬衫上沾着油彩,胸前扣子掉了好几颗,整个人看起来迈遢不已,但是他是艺术家,他可以迈遢!他甚至迈遢得非常有形,充满了一种风霜的美感,好象他天生就应该是这么凌乱的。
好象最近在哪里也看到这样一个散漫的男人……
“啊,妳回来了。”方尘打个大大呵欠,倒在她旁边的三人长椅里。
“是。”她两手放在膝上,中规中矩地点头。
方尘看外甥女一眼,咕哝两声,自动坐正了,打开电视按钮。
频道快速转过一遍,然后从头再来一次。
好半晌,客厅里除了电视之外,没有其它声音。
“妳阿姨在赶下个月服装发表会的设计稿。”方尘清了清喉咙。
“是,我知道。”难得姨丈会找她闲谈,她受宠若惊。
“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方尘起了个头。
“度周末而已,我星期一一大早就搭火车回去。”她不意外姨丈听见她的话之后,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咳,那……这次打算去祭拜一下妳父母吗?”
“下次吧。”她回答。
话题中止。
电视频道又从第一台切换到最后一台。
“咳,山上的生活不会太累吧?”方尘绞尽脑汁,再找一个话题。
梁千絮开始同情他了。
“山上的生活很轻松,就是物资不像台北这么丰富,所以我特地回来买几样用品带上去,不如我先出去逛一逛,待会儿就回来吃饭?”
“好。好。”方尘松了口气。
她拿出皮夹,道了声再见便出门。
她前脚才跨出来,方尘马上歪回沙发里。
虽然她的个性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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