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时候禾苗还不是很高,田里也有不少水,当时爷爷带着我冲着东方的地方站定,也不知道嘴里念了些什么,然后叫我往水田里面看。
我往田里看去,看到我和爷爷两个人的影子,但是不一会,就发生了变化,我发现我身体上有一层淡淡的金红色余晖,就像初生的太阳光芒洒在我的身上,但是爷爷的影像已经模糊不清了,全身都被金虹光芒遮掩,但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他盯着我的模样,脸上露出凝重之色,叹了口气,接着摸了摸我脑袋,带我离开了。
走了一段路之后,我感觉自己的后背忽然越来越冷,似乎还有了一点发麻的感觉,我心里没底了,这个错路神到底要做什么,不只是迷我的路么,怎么还跟着我?我有些愤怒,但是又不敢出声骂,这种土办法我以前也试过,效果不大,或者说,对于我来说,兴许是我自己底气不足,恐惧占了大半,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
灯笼里面的蜡烛已经要燃烧殆尽,现在还没走出去,外面越来越冷了,我背后出了一身冷汗,黏糊糊的,想要挠,却抓不到,看了一眼旁边的大树,索性就站了过去,不再走了,走了这么久没走出去,我也懒得费劲,坐等天亮就是,因为从眼前的这个情况来看,这个错路神是缠定我了。
不过就在我坐下来的时候,忽然听到风中传来一阵哭泣声,声音很空,“嘤嘤”的传了过来。
这么晚了,谁还在哭?
我站了起来,开始四处打量,周围的光线很暗,我手里的灯笼已经彻底的熄灭了,在我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个白色的影子,我走了过去,发现这是一个七八岁小孩的背影,浑身脏兮兮的,他正蹲在地上哭,声音很惨,甚至说的上有些撕心裂肺。
“小朋友,这么晚了,还呆在这做什么?你是槐村的么。”
我站在他背后,为了不吓坏他,我尽量语气平和,笑眯眯地开口问道。
看来我的好心被狗咬了,他并没有理会我,而只是一个人蹲在那儿哭,之后我又问了几句,他仍然没有搭理我,我干脆走了过去,正要把他抓起来,但是手刚伸出,胸口忽然发热了,并且温度持续高升,我发出一声惊呼,我爸到底给的我什么鬼东西,我一把取下这块烫手的祖传玉佩摔在地上。
正准备去找那小孩时,发现他已经不见了,而我正站在一个杂草丛生的坟堆,坟堆上面长满了杂草,也没立墓碑,而我的脚正好踩在坟堆上面,周围哪里还有什么小孩,我看了一眼周围,到处都是荒坟,这里杂草成堆,大部分都没墓碑,在这一片地区之中毫不起眼,我蹲下身,抓住了已经变得冰凉的玉佩,吞了口唾沫。
我想,我知道这是哪儿了。
第三章【满爷与噩耗】
这些坟都是夭折孩子葬身之地,未满十岁的孩子死亡,都属于夭折,我们这边的农村都有这个习俗,夭折的孩子不能报丧,也不能举行葬礼,或者说,尽量少让人知道,而且夭折的孩子怨气大,不能太亲近他们,否则会缠着不放,所以家里的父母也不立墓碑,不烧纸钱,不摆供品,哪一户人家都不例外。
这一块地,我之所以熟悉,那是因为这块地是以前爷爷指定的地方,他以前带我来过,槐村和我们村所有夭折的孩子都埋在这,这块地是爷爷看过的风水之地,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葬地之中还有一块石碑,因为这块是被的原因,也没闹过事,对此,村民都十分感谢我爷爷。
我离开这个坟堆,往远处一看,果然在这些乱坟之中有一块色泽暗淡的石碑,虽然很不打眼,但确确实实存在。
“晦气!”
我捡起玉佩,擦了擦上面的泥土,玉佩已经变得温润,和以前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而且我拿着祖传玉佩感觉特别的踏实,兴许是祖先显灵了吧,经过这一折腾,天色都快亮了,我疾步走出这片坟地,虽然依然有寒风吹来,但是没有晚上那么彻骨,而且我现在也已经能够辩别去槐村的路,以我现在的脚力,应该可以赶在早饭前到达满爷爷家里。
这一路,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怪异的事情,槐村之所以叫槐村那是因为村口有一株很大的槐树,夏天坐在下面乘凉,扇子都不用,据说这槐树有百年历史了,满爷爷是住在村口,我很快就到了。
槐村里面大部分都是红窑砖砌的平房,上面是用那种灰黑色的瓦片盖住,家里好点的,里面用水泥铺了地,不好的,直接是泥土的地面,有时候因为气温潮湿,家里面还能长出草来,我满爷爷是槐村的村长,家境还算富裕,我叩响了刷了朱漆的大门。
还没进去,我就问到葱油饼的味道了,肚子有些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不一会,满爷爷开门了,他比我爷爷小了十岁,是一个十分有精神的老头,穿着套黑色中山装,袖口有些油污,嘴里经常叼着根烟,眼睛微微眯起,也不知是被烟熏得,还是本来就是这样。
满爷叼着根烟,布满老茧的大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帮我摘下脑袋上的树叶,满嘴黄牙的开口道:
“钟元,今天不上学啊,怎么到满爷这来玩的,还这么早。”
他个子并不高,甚至是垫着脚尖才能摸着我的脑袋,我这才想起正事:
“我爷爷快不行了,想见你最后一面。”
“什么?!就不行了?!”
满爷忽然想起什么大事似的,怔了一会,一拍脑袋,就要往前走去。
“我肚子饿。”
我一把扯住了满爷,满爷一愣,把嘴里的烟往地上一扔,钻进家里,拿出几个葱油饼往我手里一赛,开口道:
“跟满爷说,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昨晚啊,我父亲告诉我后,我就往这边来了。”
我抓住葱油饼,咬了一口,开口道。
“昨晚?那你怎么现在才来,去哪儿玩了?”
满爷有些生气,用手狠狠敲了一下我脑袋,语气也重了几分。
我一口咬掉大半葱油饼,一边用手揉了揉脑袋,道:
“我……我来的时候,遇到错路神了,天快亮,我才找到路。”
“你半夜就出来了?糟糕,赶紧跟我回去!”
满爷脸色陡然一变,脸上的皱纹全都挤成一堆,看起来就是一个皱巴巴的老头。
我大口吃掉一个葱油饼之后紧紧跟在满爷的身后,满爷虽然比爷爷小,但也是六十多的老头了,腿脚十分利索,我居然跑的满脸大汗仍然是落在身后,到了我们村子的时候,满爷已经到了我家,我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家门口围了不少村民,现在这个时候还早得很,很难得会见到这么多人。
“钟元!你没事,太好了!”
我身子一紧,一下被人抱了起来,肺里的空气都要被挤出,我一声大吼:
“黑胖,松开!”
抱住我的人听到我的话之后才松开胖乎乎的手,黑胖很高兴,冻得连鼻涕流出来都没有察觉。
黑胖本名是叫张春生,但是人长得很胖,又黑,我们村里人就叫他黑胖,他从小跟我玩到大,并且跟我是同班同学,关系十分好。
“大惊小怪干什么,现在去学校还早,我家里怎么那么多人?”
我塞给黑胖最后一个葱油饼,边走便问。
忽然,我的手臂被扯住了,黑胖小小的眼睛努力瞪大,充满惊恐,身子有些颤抖,另外一只手则是死死的捏着葱油饼,结结巴巴的道:
“别……别去。”
我已经是第二次见到黑胖这样了,第一次是几年前我和他一起去橘子园偷橘子,他被一条土狗追,腿上还被咬了一口。
“为什么?”
我皱了皱眉,黑胖胆子与他的体型成反比,他个头大,胆子小。
“你……你爷爷,死了……”
“死了?!你开什么玩笑!”
我有些愤怒的看了一眼黑胖,抡起了拳头,虽然我比他小上一半,但是我拳头很有力气,如果他再开玩笑,我铁定揍得他满地找牙。
“都……都死了。”
黑胖怕我揍他,说完一溜烟的跑了,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朝着路边吐了几口口水,暗暗说了声晦气,往家里赶去,不过到门口,已经有邻居拦住我了,其中几个眼里还挂着泪花,空气之中有种很特别的味道,我看了一眼前坪,有鞭炮燃放的痕迹,还有丝丝白雾弥散而出,周围都是议论纷纷的声音,十分吵杂。
“张婶,让我过去。”
张婶是黑胖的老娘,身材同样很魁梧,一对胖乎乎的手臂箍着我,我脑袋立刻就埋到她丰腴的胸口中央,她身上传来一股农村大妈的特殊气息,憋得我透不过气来。
我用力挣脱她的怀抱,挤了进去,直奔爷爷卧房去了。
满爷坐在床边,低着头,不说话,地上躺着一个人,脸上盖着一条毛巾,说不出的诡异,屋里倒是安静,谁也没说话,不像外面那么吵杂。
我怔住了,躺着地上的这个人身上穿着一件碎花小棉袄,下面穿的是一件藏青色的裤子,脚上穿的是一双暗红色的绣花鞋,这,这不是我母亲平日的打扮么,难道她是我母亲?怎么躺在地上,脸上还盖着毛巾?我伸手扯开毛巾,看清面容后,我大叫一声,背后生出一股凉意,心脏猛然跳动起来。
第四章【死了】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死人,而且,死的人是我母亲。
小时候办丧事我也没有见到过,爷爷不准,而且河里有死尸村里人去看热闹,爷爷也是守着我不肯让我去。
母亲嘴巴张开,满脸的惊恐前方,眼珠子都要凸出来,好像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死的很不甘心。
我跌坐在地,叫声已经引起了满爷的注意,他在一会的功夫,就好像老了十岁,满脸阴沉的转过头,看着我,道:
“谁要你进来的,赶紧去上学!”
看着母亲骇人的表情,眼珠子瞪着我,我感到脑子有种眩晕,整个人处于一阵迷糊的状态,满爷的声音很大,但是到了我耳中却变得很小,我仍然坐在地上没有动,满爷走了下来,伸出手在我脑袋上一敲,我才恍然醒悟过来。
“我……我父亲呢。”
我脑袋嗡嗡作响,眼中的泪水已经无声的落了下来,目光扫了一下卧室,这才发现里面很凌乱,椅子横七竖八,并且地面上还有一些黄符,我擦着泪水,心有不甘的跑了出去,四处寻找,仍就没有发现父亲的踪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又去哪儿了!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我的父亲,这个扛起整个家的男人,或许,他是我现在唯一的支柱。
等重新走回卧室的时候,除了静谧之外,里面还充斥着呛人的烟味,满爷站了起来,手里夹着一根烟,一把拉着我,抹去我眼角的泪痕,开口道:
“你父亲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为什么,明明昨晚还好好的,为什么会出事。”
我声音有些哽咽,我很不理解为什么就发生了这种事,昨晚父亲还亲口叮嘱我,叫我小心,怎么会出事呢,而且昨晚明明是一家人一起吃的晚饭,母亲做了我最喜欢吃的土豆,怎么可能死?我再次看了一眼旁边,看到母亲的尸体,脑子再次一震眩晕起来,这是真实的!
“你昨晚是不是带了东西出去了。”
满爷弹了弹手里的烟灰,满脸铁青的看着我,双目之中射出一抹精光,看着他的眼,我忽然感觉有些胆怯,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我仔细一想,摸了摸胸口,里面温热的玉块提醒着我,难到是因为玉佩?
见到我的举动,满爷驱散了卧房的人,把门关起来,直接扯开我的军袄,祖传玉佩在我胸口晃动着,看到玉佩,满爷脸色变得难以置信起来,最后跌坐在我爷爷床边,十分怪异的看着我。
“我父亲说,要我好好保管这个玉佩。”
我努力的平复着心情,沉声说道。
“你母亲,你爷爷,甚至连你消失不见的父亲都是因为这块玉佩死亡的。”
满爷垂头丧气,口中叹了口气,似乎在自言自语。
“玉佩?难道是有人想要偷盗这玉佩,而杀了我家人?不可能,我看过我母亲,她身上并没有伤,难道是下毒?我爷爷……”
我忽然想起爷爷,立刻走到床边,我拉开床单,爷爷双目紧紧闭着,脸上暗沉,不过我在他的脖子上看到了一个漆黑的手掌印,这个手印正好在他喉咙的位置,这手印已经嵌入皮肉,难道我爷爷是被掐死的?
我很愤怒,爷爷本来就卧病在床,谁还这么残忍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下手?
“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