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我以后不会再来烦你……”
那个男生,被她气走。那是菁木第一次喜欢的人,也是第一次,她被人喜欢,却笨拙地伤了他的心。啊,仔细想想,日后谈过的恋爱,远不及儿时那淡淡的爱恋来得愉快。连手都没牵过,怎么就记住了一辈子?
那个聪明的男孩,为她写下“快乐的下雨天”。
夏泽野,她一直记着这名字。
如今他在做什么呢?到哪里去了?
真想再见一面!现在,她从事跟香味有关的芳疗工作。也动过手术,没有语言障碍了,不会口吃。有时,她会想象,假使是现在,跟夏泽野相遇,她可以畅所欲言,他们会聊些什么呢?她将不再愚蠢自卑,用别扭的话气走他。
如果再给一次相遇机会,菁木想告诉他一个秘密,她藏在心坎的秘密——
“那个雨天,我也很快乐。谢谢,你是我童年最快乐的记忆。还有……跟你一样,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人……我喜欢你。”
菁木笑了,念念不忘的美丽往事啊!
长大后,当然也和别人谈过恋爱,那是个彻底失败的恋情,对方隐瞒已婚身分,害菁木枉作第三者,被那人的妻告了通奸罪,幸好法官英明,还她清白。
“对不起,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不敢告诉你,如果我说我已经有老婆,你就不会接受我了……但我对你是真心的……”
那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哭着道歉,菁木永不原谅他。即使他后来终于离婚,求她回头,她亦无动于衷。
陷她不义,竟还有脸推说是太喜欢的缘故。她不接受这理由,还觉得他玷污爱情。于是更怀念儿时纯真的爱恋,于是夏泽野在她心目中,经过分离,经过岁月洗礼,更趋完美,她完美的白马王子啊,他是最好的。再也遇不到,那么好的人,热烈地,看不见她的缺陷,盲目地喜欢她。
可惜,都过去了……
就因为韩先生跟儿时喜欢的人一样,眉梢里,藏一颗黑痣。所以她的目光,温柔了,舍不得喊醒他,就让他睡吧,也许这是他很久不曾有过的好眠。
菁木虚掩房门,关灯离开。
这一睡,睡过芳疗馆的营业时间。
九点十五分,夏泽野惊醒。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待双目适应黑暗,意识清醒,糟了!他蓦地坐起,几点了?
他的非洲大野艳!
夏泽野匆忙更衣,离开房中间,穿过走廊,廊前门帘后亮着灯光,有人激动嚷嚷着——
“GO、GO、GO!GO、GO、GO!”
夏泽野震住了,这声音?他悄悄拨开门帘,看见那个AMBER,盘坐在单人沙发上,双手拽着书本大的电动玩具,目光专注,表情激动地在打电动。
“啊、还跑,你还跑?”她叫,手指用力按压。“GO!GO、GO、GO啊!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不要跑!”
“菁木?”
菁木楞住,抬头,看他呆呆的样子。“醒啦,睡真久啊,都已经打烊了……”
“窦菁木?”他再确认一次。
“欸?!”
“这是你的本名?”夏泽野心揪紧,声线紧绷了。
“是啊。”对呴,怎么知道她本名?名片没印啊!
夏泽野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目光好激动。“是我,夏泽野。记得吗?”
电动玩具差点滑落地上,菁木震惊地说:“你不是韩……”
“我乱说的,我是夏泽野。”他笑,笑得真挚而温暖。“真的是妳?”
真的是你?!她傻楞楞,还反应不过来。这太奇妙,太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她呆住的模样,夏泽野觉得真可爱,跟记忆中那女孩容貌,完美地重迭一起。是她,这大大明亮的眼睛是她,微翘的菱形小嘴是她,还有……
“你还在GO、GO、GO、GO?”他哈哈笑。“跟小时候一样。”
菁木看着他,站起,倾身,去抱住他,紧紧拥抱他……
她差点真的这么做了,但她只是笨拙地瘫软在沙发,忙着脸红,呆望他那双含笑的眼眸,脑子一团混乱——我现在看起来怎样?刚刚有没有出丑?我……我来不及打扮,来不及美美的和他重逢……头发乱了吧?懊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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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晚。
路灯晕黄了长街,空气弥漫着浓重湿气,预告明天是个坏天气。
但是,他们喜欢这个黯淡的夜。
从芳疗馆的落地窗望去,天花板的郁金香灯,旋转着的吊扇,一室柔黄光影中,他们忘了时间,愉快地喝茶叙旧。
“难怪……刚刚看见你时,觉得很面熟。”
“为什么要写假的名字?”
“怕一直接到推销课程的电话,烦都烦死。”
“所以留假名字骗人?”菁木瞪他一眼。“心肠真坏,也不想想,那些人也是为了工作,有业绩压力啊。”刚出道时,菁木在连锁美容机构上班,也被逼着打过好多促销电话。“所以呢?所以地址也是假的喽?”
夏泽野笑了。“唔。”他放下茶杯,拿出手机,按了几个号码,眼睛望着她。
铃~~铃~~菁木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夏泽野使个眼色要她接。
菁木取来手机,贴着右耳。“喂?”
“现在……你有我的电话了。”他望着她的目光专注热烈,嗓音慵懒低沈。
菁木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他的食指,敲敲茶几上放着的一迭DM,上头有茉莉芳疗馆的电话,也有芳疗师的手机号码。
她按掉通话键,微笑了。这家伙观察入微哪,这样瞄一眼,就记住号码了吗?
她问他:“你怎么会跑来芳疗?朋友介绍的吗?”
夏泽野怔住了。“好奇……就进来试试。”他技巧地隐瞒关于前女友的事。这有点狡猾,应该让她知道的,她的客户是他前女友,还是她房东。但这会不会影响她,摧毁他们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他转移话题。“没想到你会成为芳疗师。”
“我喜欢花花草草,不过……最主要原因是……”她抓抓头发,笑道:“我小时候每天又脏又臭的,老是被笑,长大后就发誓每天要香喷喷的,大概这是一种补偿心态吧!”
“我不记得你又脏又臭……”他好惊讶。
“怎么可能,你是怕我难过吧?那时我的制服常常很久才洗,是个脏鬼。到现在我还老觉得自己身上有怪味。”
“不对。”他用温柔得害她想哭的口气说:“我只记得,你的眼睛很漂亮……”他还说:“还有,你口齿不清,讲话常结巴……”
“对,那是因为舌根太长,后来动手术矫正,我现在很会背绕口令。”
“是吗?”
“不信啊?”她清清喉咙,即兴表演。“东边有个崔粗腿西边有个崔腿粗,不知道是崔粗腿的腿粗还是崔腿粗的腿粗。”
“两个腿粗的女人,真惨。”他哈哈笑。
她笑咪咪地说:“没想到你会开宠物店,还以为你那么会作文,将来一定做跟文字有关的工作,譬如作家啊,记者,或是编剧啊。”
“其实……”
“不过开宠物店好,千万不要去当什么作家还是编剧。”
“哦?为什么?”
“我有个客人,男友是电视台编剧,老听她说,那种工作作息不正常,压力很大,常常都没空陪她,还长期的失眠,所以当编剧太辛苦了,对身体很不好。”
看样子小鹭说了很多关于他的事……于是夏泽野更说不出口了,就怕一坦白,重逢的喜悦将蒙上阴影,他们之间的可能,会被抹杀。
他们聊了很多,她冲的花茶,饮入喉,清甜滋润。还是她的声音润泽心房?这样望着小时候喜欢的女孩,好像在作梦。她长成了秀美的女子,不变的是那双盈盈大眼。
瞎聊到十一点,话都讲完了,他该告辞了。
“很晚了,我回去了。”其实想一直望着她,就算没话讲,也不想走。“你也差不多该休息了吧?”再叨扰下去,怕菁木反感。
“哇、竟然十一点多了?”时间怎么这么快呢?真希望他一直留下来,但他明天要工作吧?
菁木送他到门口,心中忐忑——他还喜欢我吗?有女朋友吗?接下来呢?就这样让他走了吗?
“我走了,”夏泽野推开门,为何眼前夜色这么寂寥?他站住,回望她。“妳明天不用早起吧?没想到我打扰了这么久……”
“我没差啦,我都很晚睡,十点才开店……你呢?这么晚回去,明天爬得起来吗?宠物店几点开?”
“噢……”他摇摇头,随口道:“有店员会开店。”白色的谎言,一个接一个。“而且刚刚睡了很久,现在精神很好。”
“喔。”她点点头。
“嗯……”
一阵沈默。
她略紧张地看向他处,拨了拨头发。
他颇不自在地,抹了抹脸。
滴滴答答……
“啊!下雨了。”天空降雨,密密地下了起来,她问:“你有带伞吗?”
“你要是还不想睡,我们来看片子。”
“现在?”
“我车上有刚买的DVD,要不要一起看?”
菁木给他个大大的笑容。“好,反正我也不想睡。”
“等我!”他冒雨跑出去,到车上,拿片子。
菁木靠在门边等候,这么晚了,和他窝在家,看片子。她的脸,热热了。她恍惚着,看他右手挡雨,冲到停在街头的车子,取了片子,跑回来。
雨势更大了,菁木抓了伞,打开,冲过去,两人共撑把伞,他接过雨伞,左手臂揽搂住她,一起走回芳疗馆。
他的手掌好温暖,好想握住他的手……菁木偎在他身边,甜蜜地想,嘴角不住上扬了。
“你记得吗?那个雨天……”他放慢脚步,享受这雨中亲昵的时光。
“哪个?打泥巴战那个?”
是呵,他们都笑了。
“现在你还敢拿泥巴扔我吗?”
“敢。”菁木弯身往路树下一抓,朝他的脸扔掷。
夏泽野忙伸手挡,听见放肆笑声,垂手,瞪她。
“被我骗了吧?”她偏着脸,眼神淘气,笑盈盈,朝他挥手,展示空空的手掌心。
真贼!他苦笑,看她发梢都湿了,伞往她方向移。
两人走向芳疗馆,他撑着伞,她双手抱胸缩着肩膀。
他回忆往事,苦笑。“那时……你很讨厌我……我不知道,还一直去烦你。”
她看他一眼。“我没有。”唉,这是年幼犯的大错。
没有?黑眸觑向她,他挑起一眉。“我记得很清楚,是你亲口承认的,你跟好多人说你讨厌我,还嫌我烦……”
菁木忽然一鼓作气嚷:“其实我很喜欢你!”说完,跑进屋子,心怦响,脸热辣辣。终于说了,童年至今的大秘密哪!真窘,可也松了口气,别扭的谎言,一直教她耿耿于怀。夏泽野的出现,也许是上天要帮她解开这个结,但是好糗喔,她逃回屋里,不敢看他听了的表情。
街上,灰雨密密下着,雨声淅沥沥,一朵蓝伞下,夏泽野呆站着。还不相信听见的,而说话的人,尴尬地逃跑了。
童年往事,埋心底的纯爱,当时啊,失恋的苦楚,暗恋的苦楚,被讨厌、被嫌恶的苦楚,巨大挫败的苦楚,忽然被她一句“其实我很喜欢你”,一下子烟消云散。
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巨大的怨,多冤啊!原来明明喜欢他的,却害他白伤心那么久,太过分了。
假如没再碰面,他不就永远不知道她真正的想法?她骗他,真过分,他们本来可以高高兴兴在一起的,都被她搞砸。这家伙,她知道那时他多痛苦吗?知道他几乎没办法吃没办法睡吗?知道那天回家后,他躲在房间哭吗?都她害的,可恶可恶,可恶极了。
夏泽野心绪激动,扔了伞,也冲进屋内,找她算帐。
“吶,擦擦头发。”菁木递毛巾给他,他没接,却猛地拽住她的右腕,扯入怀里,再强硬的一揽,将她整个人勒在双臂间,两人身体撞贴得紧,呼吸拂热彼此的脸。
菁木面红耳赤。“夏——”唇被吮住了,那刺刺的胡髭,扎痛了唇边的皮肤,她心头一震,身子电麻,嘴被热烫烫的堵住了,身体被放火了,声音更是被顶走了,而充满着口腔心头脑海的都是他,亲昵潮热的滋味,与她厮磨着,神魂颠倒,无计可施,就软在,这圈住她的胸怀里……
他们缠吻着,他迫近她,她慌得一路退。这一路他们撞落柜台桌灯,扫落桌上马克杯,茶水溅湿她的发,她喘着,嚷:“窗帘……窗帘……”会被看见啊,混乱中,伸手去捞落地窗的绳,手不够长,他又不配合,身体逼得紧,将她堵压在门前,嘴再次覆上她……
这次,他缓慢而灼热,细细品尝她的唇,辗转流连,像吃甜品。他的手没空着,替她去拽住绳,喀啦啦,窗帘滑动,缓缓拉拢。
这好吗?菁木闭着眼,意识浑沌,膝盖发软,站不稳,身子往下滑。
夏泽野揽住她,强壮的身体,将她稳稳抵在门前,他似乎就这么想吻她吻到天荒地老,摸索到他烙铁般滚烫的身体,她的脑子也快被热情烧融。
“夏泽野……”她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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