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晶梦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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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晶梦断-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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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在干什么?叫他走!叫他走!”意芊吃力地挥着手。

“我们在收妖!”杏霞回答,“师父说你命清,再几世的修行就能成菩萨,但你偏偏动了凡心,断了你的菩提路,所以你才会得怪病,你注定要比别人受更大的苦难!”

“妈,你怎么会信那些怪力乱神呢?”意芊的眼被烟熏痛了,“求求你,停下来吧!”

“不能停,你身上的妖魔太可怕了,带了几世的阴厉之气。”杏霞激动地说,“你根本不该嫁给俞德威,他们俞家祖上无德,几代以前曾虐死过一个女婢,那女婢含冤莫白,无法投股转世,只能化做厉鬼,世世在前家徘徊。她好不容易碰上你,一个灵魂纯净、菩萨心肠的人,她要靠你才能解脱。如果不除掉她,不弃绝你心中的魔障,你几辈子的修行就要毁于一旦了!”

“妈,那是迷信呀……”意芋叫着。

铃继续响,烟继续烧,念咒声变得惊谏恐怖,像在与阴间冥府对话。

意芊脚不能行,身不能动,只有任他们做法。当道上双目圆瞠,往她眼前一吼时,她差点吓昏。

最后,道士朝地上一坐,自语数句,再站起来,用极疲惫的声音说:“这妖女的法力太强了,我斗不过,只有请我师父出马了,全台湾能收这女鬼的,大概只有他了。”

“好!我们马上带她走,反正这原本就是我们的计划。”杏霞立刻说。

那道士迅速地连人带被地把意芊抱起。

意芊吃惊极了,忙哭叫说:“你们不能带我走!德威回来找不到我,他会着急的!”

“我们管不了他!”杏霞拿几个大袋子,收着女儿的衣物说:“他是俞家的责任,我只负责你!”

“放我下来!德威一下子就会回来了,看不到我,他会发狂的!”意芊恨透了自己全身无力,一点挣扎的力量都没有。

“他不会那么快回来,他父亲会留住他的!”杏霞很有把握地说。

“什么?”意芊慌乱地叫着:“一切都是诡计吗?他父亲的病是假的吗?”

“我们都是为大局好,你们两个不懂事,再糊涂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你是我的女儿,我能不救你吗?”杏霞说。

说话间他们已来到客厅。意芊急了,她想攀住什么,手却使不上力,只有用嘴巴抗拒,发自内心的吼着。“妈,你不了解,没有我,德威会疯杯呀!他需要我,我不能不告而别!求求你大发慈悲,饶了他,也放了我吧!妈,我不能走,真的不能走,我不能就这样离开德威,他会受不了的……”

“疯什么?久病无真情,他正巴不得丢掉你这包袱,你别再痴心妄想了!”杏霞大声说。

门已开,意芊看着自己的世界即将陷落,她仓皇四顾,一道亮紫闪入眼帘。忽地,一股力气涌上,让她腰部扭动,道土没防到这一步,整个人往墙壁踉跄倒去,她的手有如神助,一把扫到架子,恰好抓住紫晶水仙。

然而,正当此时,道士也站直身,意芊的手背擦过墙上的钉子,血飞溅出来,染红被褥,也染红了水仙花瓣。

“你受伤了!”杏霞走近,焦虑地说。

“不!别抢我的紫晶水仙,别抢!别抢!”意芊误会了母亲的意思,她紧抱着自己的宝贝,瞳孔狂乱地放大,不管渗出的血,只哭着叫道:“别抢它呀!”

“先走再说吧!”杏霞急着离去。

门“砰”地一声关上,那声响似乎也隔断了意芊的神智。她的眼睛一直瞪视着,却不能回头;心中有无限慌恨痛楚,却喊不出口。

德威,你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意芊,你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这一下,是生离,是死别。蓦地,有一阵椎人心肝的嚎陶声,哭得如此凄厕惭烈,是德威吗?

她抬起泪眼,人早已下五楼,坐上计程车,车内映着黄昏夕日,像很久以前或多年以后的景象,但就不是现在。

没有德威的呼唤,只是自己的哭声吗?

车又驶回市区,游行队伍仍在。

意芊不再闭眼,茫茫地看着,隔着玻璃,仍不知道他们在争什么。

这些依然与她无关,如今连德威都没有了,她只能不断重复想着——

再见了,德威,你会遇到另一个女孩子,你会重新找到爱,你会获得真正

的幸福……

她的心好痛……或许这是断尽生因与灭因的时候了。

意芊缓缓合上双眼,最后一口气由胸中吐出,她觉得死亡一寸寸蔓延,心念成灰,意念成灰,直到世界遁入一片黑暗,一切惆然成空。

永别了,德威,来生再会了……

言妍……紫晶梦断……第二章

第二章

民国八十年代。

一辆白色轿车由新竹交流道驶入高速公路,它加快时速,在拥挤奔流的车阵中,犹如一只雪亮的乌。

乌要飞翔,德威的心也要飞翔。二十年来的寻寻觅觅,终于有了结果。他一兴奋,差点撞到前头的大卡车,尖锐的煞车声,及时唤回他的理智。

不!他必须冷静,必须慢下来,这世间已没有什么他要追求的了,就像过去二十年,他坐卧如一头虎,疏懒不动,看起来有事业、有家庭、有妻儿,却惯于冷漠、沉寂及独来独往。

他严肃神秘和一丝不苟的形象,都是父母帮他塑造出来的。他们对他歉疚,慢慢就对他有一种惧怕心理,总防着别人再来扰他,深恐好不容易休了的火山,会有再爆发的一天。

他们几乎无所不防,从亲朋好友,到自家兄弟姊妹,甚至他的妻子儿女,没有人知道他过去那一段婚姻,曾经听闻的人都被迫散在无涯海角了。

火山袭落的厚友,层层埋掉了意芊,也同时埋掉了德威的人生。

那年,她被带走后,他曾疯狂了一阵子,到处找寻。一年后,意芊的死亡证明书,从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寄来。那时的他已不是疯,而是极度的惊骇与空白,心如无底洞,任何人事物穿过去,却都没有回音。

他在瑞士住了一段好长的时间,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监控,怕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再回到尘世时,已是二十七岁,俞庆集团里早编着许多属于他的神话。他发现,许多指令、政策、计划都是以俞德威的名义下达的;他完全陌生的文件,也都有他的签字和盖章。

“我老了,一个心脏病发就可能夺去我的生命。”余振谦沉痛地说:“我们不得不用你的名字来巩固愈庆的事业与未来,因为你是我的长子,最主要的继承人。就算我拜托你吧!债威才二十二岁,智威不过十六岁,你不站出来撑着,这个家就怕要四分五裂了。”

于是他又回到俞庆,可那时的他已是另外一个人,没有热情,只有职责。三十二岁奉父母之命结婚,两年后雪子生下双胞胎,一儿一女,他也尽了传宗接代的义务。

儿女曾带给他一种对新生命的感激和快乐,但他们七岁赴美国读书后,他并没有留恋不舍;随着他们年龄的增长,愈发带着独立的个性,父子连心的感觉也就愈少。

至于雪子,在婚后因他的有意或无意,常常聚少离多。雪子自小生长于商业世家,对他的举止,只有一句评语:“商人重利轻别离”

他承认,自己不曾费心去爱她,面对她,总觉得缘不深、情不重,若还要朝朝暮暮,是虚伪勉强又违背心意的事。

他内心只有一个柔软处,记载着意芊的回忆。有时他也很惊讶,没有了她,他竟还能带着面具,在人世间存活下来,而唯一能支持他不倒的,就是想找到意芊的念头。

他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活生生的她,但至少要到她的坟前祭拜,问问她最后一年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会不会很痛苦?有没有伤心欲绝呢?

他要把仅有的“意芊”带回家,一捧灰、一杯土,他全都要,因为她是属于他的,世世要与他骨血相连。

但即使是这个小小的心愿,都如此渺茫。他用尽各种人事管道,就是无法探知杏霞的下落,直到紫晶水仙又出现在俞家,才有了一线曙光。

他这才相信,天亦有情呀!

紫晶水仙像个顽皮的孩子,在外头绕了二十年,又悄悄回到家来,带了三滴血,一是信威。一是智威,那另一处是意芊落下的血痕吗?

他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由旧金山开始追踪起,发现长长的二十年,紫晶水仙的命运并没有太坎坷,它在台湾几家古玩店待了六年,后至香港四年,再陪一位老太太五年,老太太死后,紫晶水他又回到古董店。

最麻烦的是,杏霞在高雄卖掉紫晶水仙后的行纵。她似乎常常搬家,德威硬是无路找路,把一条条线索连成一张迁徙图。依图的箭头指示,他来到了新竹一家餐饮店。

“杏霞?我知道啦!一年前参加进香团时,我们还睡同一间房哩!”店主的胖老板娘说。

“真的?”德威高兴地问。

“没错啦!我还有通讯录!”她确定的说,还很热心的翻出那本册子。

桃园?原来绕了一大圈,杏霞就在邻县落脚呵!

那么,意芊葬在何处?也在桃园吗?

他真希望自己能飞,一眨眼就飞到这个住址,多年来第一次,他又觉得血液活终,有一股年轻的冲动了!

问了一些路人,德威才找到这座天主教堂。他把车子停在马路旁,由小巷进到修道院后面,一户户探寻。

期间,还被一家木材行的恶犬吠了几声。

在排比的老旧楼宇间,他很快找到门牌号码。那是一栋平房,白色墙,浅绿色门,倒很符合杏霞洁癖的个性。

他按了铃,久久没有人来应门。他跳着往墙里看,花草茂盛,窗上的蕾丝窗帘也拉起,不像没人住的样子。

“先生,你要找谁呀!”有个提菜篮的太太在他身后问。

“呢!我要找一位方杏霞女士。”德威有礼地回答。

“方婆婆呀!”那位太太好奇地看他一眼说:“她一年前就过世了。”

什么?过世了?这倒是德威未估计到的一点。他当然也想过,二十年沧海桑田,人事全非,但方杏霞怎么能死呢?只有她知道意芊的坟地,只有她清楚意芊最后的一段日子,要撒手而去,至少也该通知他一声吧!

这样毫不交代地死,她能心安理得吗?

那位太太看德威的脸色十分难看,主动说:“你有什么事,可以去问方婆婆的外孙女,她就在水沟旁的菜圈里,你拐个弯就看到了。”

外孙女?那不是杏霞女儿的女儿吗?但意芊怎么可能怀孕生子呢?

德威带着一团疑问,一份沉重,循着指示的方向走去。

十月早晨的阳光,将教堂投下一个巨大的阴影,由矩形、长方形到奇+shu网收集整理三角形,十字架的尖端刚好映在菜园的竹篱笆上,弯弯地有如一条黑藤。

青翠的菜叶间,有个身影站了起来,德威一时惊呆,伫立在原地。

他以为他看到了意芊,那纤秀的骨架,挺立的身姿,亭亭溺溺有如湖中的水仙

但她回过头,短发飞扬,在阳光中洒下金点,又不是意芊。

意芊是淡洁的、纯白的,有雪般的冰清玉肌,又有寒梅的香暖温柔,给人一种沁心舒凉的感觉。而这女孩,有着灵动的大眼睛,是活泼健康的,属于春天的千娇百媚和夏季的绿意盎然,瞧她晒得一身麦色的肌肤,使人闻到了大自然的味道。

她也看到他了,一个西装笔挺,颇有派头的男人,出现在这乡野之地,总令人好奇。她走近两步说:“你找人吗?”

德威更看清楚她了,极年轻美丽,像被父母细心呵护大的娇娇女,那眉眼虽不像意芊,却让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发现自己怔愣太久,他赶忙说:“我找方杏霞女上,但听说她过世了,她是你外婆吗?”

“是的。”她不懂为什么外婆会有这么不寻常的访客,忍不住问:“你是她的朋友吗?”

“事实上,我是认识她的女儿方意芊,你知道她吗?”德威直接说。

“方意芊?她是我的母亲呀!”女孩眨眨大眼回答。

这一回不只是惊呆和怔愣了,仿佛山崩地裂,四周狠狠转绕,他很讶异自己还是站直的,没有被吞噬到地底。也许是他的头太晕眩,心太迷惑,千思百想,仍弄不出个所以然来,像整个人被摔出地球轨道,记忆完全碎乱了。

意芊竟有女儿?

他满怀希望,如在梦中般问:“意芊还活着?”

“不!我母亲在生下我没多久就死了。”女孩说。

他跟踏一下,神魂猛然回来,地球没有倒转,人生也没有美梦成真。他开始能分析,牢牢抓住那可能是他一生最大奇迹的事实,他比自己想像中更冷静地问:

“你几岁了?”

她皱眉,不太愿意答覆。但他的神情,令她照实说:“二十岁。”

“你是哪一年、哪一月生的?”德威又问。

她也说了,但一脸莫名其妙。

他算着日期。那么,当年意芊被带走时,已怀了两个月的身孕!谁会想得到呢?她那种身体状况,竟还可以当个母亲呵!

她一定吃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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