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音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完整无缺的身体,再看看身下垫得厚厚的软垫,最后是一双晶亮的黑色高级男用皮鞋,鞋子的主人似乎已等候多时。
她居然从画中跳出来,身上的衣服还是画中的长袍
不久前穿在身上的那一件——
而且画中的身影也不见了,只剩下空旷的背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她会从这幅画走出来?
她正纳闷着,皮鞋的主人却突然开口了,熟悉的声音引起她的错觉,使她当场呆住。
“欢迎回家,小貂。”低沉沙哑的声音一如记忆中动人心弦,触动她的神经。
这是……上帝的另一个玩笑吗?站在她眼前的,可是她记忆中的亚蒙,她的狼?
“亚蒙?”她无法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外形和亚蒙完全不同,除了仍是一样的银眸外,其余没一处相同。
“只有我会叫你小貂,所以你不必怀疑。”他对她敞开双臂,等待她投入他的怀抱。
是的,只有他会叫她小貂,只有他才知道她有多寂寞。
“记住我的眼睛。”他带笑的说出分别时的誓言,抹去她心中的怀疑。
“如果真有来世的话,我的眼睛就是彼此相认的标记……”他又说,闪动着一双淡透的眼睛,欣喜的接受她飞奔的身影。
这是她的亚蒙,她来不及说爱的男人!
“我重生了,小貂。”他紧紧的搂住她,搂住他五百多年来唯一记住的身影,他挚爱的小貂。“我实践了我的诺言,你知道我从来不说谎的。”
他确实从不说谎,即使是经过五百多年的轮回也一定会实践他的诺言。
她死命的抱住他,不断的哭泣,泪水流入他的衬衫,也流过他内在的灵魂。相隔五百多年的灵魂终于在这一刻重逢,尽管他的外在已变,内心却依然是她最爱的亚蒙。
“是你,真的是你!”她的眼睛中盈满了感动。“我还以为今生今世再也听不见这个昵称,以为我必须老死在回忆中。”她的小手贴上他的胸膛,感觉他躯体底下的脉动,那是亚蒙的心跳,是她终其一生的定位。
“你曾要我为自己寻找定位,当时我无法回答,现在我却能毫不考虑的告诉你。我爱你,亚蒙!我愿将自己的灵魂托付给你,将自己的身影定格在你心底最深的角落。爱不只是你的专利,我也一样能接受爱情,让我们一起典藏所经历过的一切,为彼此寻找更新、更坚固的定位。”她深深的相信这才是上帝安排她掉入古代的原因——要她明白如何面对爱情以及了解世间的真爱。
听见她的告白,德尼勾起一个宠爱的微笑,用不变的银眸凝望着她。“你变成熟了,也不枉费我等待这几百年的时间。”在漫长的等待岁月中,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她的身影,亦是支持他继续等待的原动力。
“自我走后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对她来说不过是瞬间的事,对他却是长达五百多年的折磨。
“也没什么,不过是一连串阴谋和陷害。勃艮地利用你的事件陷害我,试图造成人民的反感。本来是做到了,但他万万料想不到查理会派家臣来帮我,一举平定内乱,于是萨尔德又恢复原来的平静,直到我老去、死去为止。”德尼笑得淡然,五百多年前的影子依然清晰。他不想告诉琉音为了等待她出现,他在时空的入口处徘徊了多久,又为了不弄错她的出生年代,特别请求叶特帮他锁住灵魂,以免被时间的洪流拉走。这一切的一切恍如昨日,却已悄悄又过了五百多年。
琉音沉默不语,深知亚蒙报喜不报忧的个性。五百多年对任何一个受困的灵魂而言都是一个无止境的折磨,但为了实现他的诺言,他可以忍受最残忍的历练。
“我很抱歉让你等了五百多年,独自忍受死亡的悲伤。”而她却只坠入时空几分钟。
闻言,德尼反而笑了,摇摇头将手伸向裤袋。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你的孤单。”对他来说死亡反而是个解脱,当他死去的那一天他是带着微笑的,因为他终于可以开始他的灵魂旅行,守在时空的洞口计算琉音回来的时间,亲手帮她戴上迟到许久的项链。
“这是你的项链。”德尼拿出他珍藏了五百多年的项链为她戴上,她低头一看,竟是她母亲的蛋白石项链!
“原谅我隔了五百多年才将它还给你,它跟着我的思念一起守候了五百多年,一直被我密封于画的后头,等待它主人回来。”他轻轻的抚上她的面颊,无限眷恋的倾看她的容颜。
“从小我就喜欢徘徊在这幅画的面前,看着你灵活的大眼,想象自己抚摸你柔顺的发丝,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种反应,直到我不顾祖训将画像移出密室后才逐渐忆起五百多年前的往事,回忆起与你的相遇,也回忆起之后发生的事。我不断的呼唤你试图将你拉回现代远离危险,没想到反而成为阻断彼此的力量。”
只能说是天意吧。在她返回现代后,他曾询问过叶特如何才能让所有事契合,怎么做才能确保彼此会再相遇。叶特告诉他必须将绳索再度系起,家训也必须存在,如此一来才能避免她的画像过早被移出密室,进而错过他转生的年代。
这一切恍若程序的计算不能出任何差错。他默默接受他的建议,重新弄好该做的准备,并将蛋白石项链置于画作的后头,和他一起等待琉音的出现。
他拨弄琉音胸前的项链,无限感慨也无限想念。在他还尚存人世的那些日子里,就是这串项链陪伴他度过没有她的生活,那上面留有他寂寞的证明。
琉音霎时茅塞初开,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频频听见一个焦虑不已的声音。原来那频打的巨雷和遥远的呼唤都是来自于他,他的力量造成了他俩的分离,让他们绕了一大圈再相遇。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却是上帝的恩典,上天让她们三人各自掉入不同的时空,寻找最适合她们的爱情,让她们体会人生及爱情的真谛,也使她们更懂得珍惜生命。
若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应该是再也不能举杯庆视彼此找到真正的幸福和未来吧!她们果然如那吉普赛女人的预言,留在她们该在的地方。她该停留的地方即是亚蒙安全的怀抱和温暖的眼神,无论是十五世纪的雷芳堡或是今日的法国。
她不禁赞叹生命的可贵和命运的神奇,如果未曾经历过这一切,恐怕到死为上她都只是那个空有肉身却没有灵魂,也不懂真情为何物的孔琉音吧。
“我爱你,亚蒙。无论你的外表如何改变,我都一样爱你。”她突然抱住他感谢上帝的赐予,上帝的安排真是太巧妙了。“能爱你是种恩典,是上帝对我最仁慈的安排。”如果她曾有所怀疑的话,早在他那声“欢迎回家”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一直害怕自己会来不及告诉你我心底最嘹亮的声音,幸好上帝肯再给我一次机会。”为此她感谢上天的宽容。“再一次看着你的眼,我忍不住想告诉你,遇见你、认识你、爱上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是他将她心中的尘霾扫尽,赶走所有阴影。
“我也是,小貂。我也是。”爱上她是上帝所赐予最美好的恩典,两个同样寂寞的灵魂以最不平凡的相遇方式交错于时空的两端,格守五百多年前的约定。
如果能以这样的方式,完成再相逢的约定,那么五百多年的时光也只是像梦一样短暂而已吧。
他们不约而同的直起身来,看向只剩下背景的画作相视而笑。他们心中的影子已化为实体飞进彼此的未来,从今以后,他们再也不必觉得恐惧,害怕可能的分离。爱情的影子隐隐约约,飞舞交错在恋人的情怀里。你,也感受到了吗?
被遗忘的一章
“你决定了吗,大人?”叶特的声音明显的不赞成,双眼直视亚蒙,企盼能打消他的坚决。
“我从未质疑过。”淡透的眼眺望着天际,拨开黑雾后的天空恢复成原来的晴朗,但在亚蒙心中他知道一切再也不会相同,他最爱的小貂已不在,已回到她原来的世界。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做的,五百多年的时光太漫长,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忍受像这样的黑暗。”
“你说的那些人都不是我,只要能再见小貂一面,别说是五百多年,五千年我都能等。”亚蒙淡淡的回答,自信的语气中带有些许不易察觉的脆弱,回转于他渴望的跟眸中。是啊,只要能完成他俩的约定,即使必须等时光耗尽,空闲枯萎,他的领主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等下去,直到再一次将他最心爱的女人拥入怀中,倾听她的心跳为止。
“如果你早点放开她,也不会有后来的事发生。”若不是他机警事先向查理求救,亚蒙早死在勃艮地的阴谋下。
“或许吧。”亚蒙耸耸肩,表情淡然。“我知道你并不赞成我的作风,也无法理解我的想法,你的眼睛已告诉了我。”若不是基于主仆及救命恩人的关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他。
“这点我无法否认,大人。”叶特的确不解,也为他不平。“你可知道你要求的一切会有什么后果?守候在时空的入口处并不单单只是忍受孤独,还有无尽的黑暗及偶尔的时空强流,一不小心很容易魂飞魄散。对你的小貂而言,她只需要忍受几分钟的时空洪流,对大人来说却是五百多年的挣扎与煎熬,恕我的无礼,我怎么想都不认为大人该冒这种险。”一旦灵体被时空冲走,就会化为宇宙中的尘粒,永远无法转生。
“你以为几分钟很短吗,叶特?”亚蒙忽地反问,问得叶特一阵哑然。“我一点都不这么认为,只要心里悬挂着对方,几百年的时光和几分钟的时间对彼此来说都是一样痛苦,我相信小貂现在就和我一样绝望,一样想再见到对方。”在挥别她的那一瞬间,他的灵魂就已经开始漂流,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竟能活下来。
叶特无话可说,有时候他认为亚蒙是在责怪他。如果不是因为他私下决定向查理求救,或许亚蒙早踏上灵魂之旅,也不必孤独面对死亡。
“你是在责怪我吗,大人?”叶特的声音中不无遗憾。“我只是不忍见你走向毁灭之途,你如果早点听我的话解开绳索,勃艮地便无从下手。”到头来他反倒成了罪人。
“我一点都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误会了。”亚蒙感激的看着他的忠仆,叶特是他除了亨利以外唯一的朋友。“是我自己无法放手,是我自己想多留她几分钟。我感激你做的一切,要不是你和查理,雷芳堡及萨尔德早落入勃艮地手中。”哪来今日平和的局面。
“我倒宁愿你庆幸的是自己的劫后余生,而非雷芳堡的安全。”叶特无奈的说,一点也不明白亚蒙悲天悯人的胸怀到底出自何处,按理说他应该会血洗带头造反的村庄,可是他没有,他甚至饶了那些临阵倒戈的佣兵,只是将他们逐出电芳堡永不再录用,唯一的例外只有逃逸不及的丽丝,因为她背叛了他最爱的女人,并为此付出代价——宝贵的生命。
闻言亚蒙只是微笑,扩大的嘴角中隐藏了无限玄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认为叶特能了解他的心情。
“你能告诉我原因吗,大人?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她终将离去,仍不肯早点放手,非等到一切都不能挽回才愿意解开那条绳索?”叶特挫败的摇头,尽管他有服务的义务却无服从的意愿。他们虽名为主仆,实际上却更像朋友。
“你见过几个愿主动解开绳索的人,叶特?”亚蒙真诚的回答,为了得到他的帮助,他必须取得他的谅解。“在你看来那也许只是一条普遍的绳索,却是困住我和小貂的监牢。我们都被困住了,而且害怕被释放,所以尽力争取相守的每一分钟,只因在我心里我宁可当一缕困恋的灵魂,也不愿守住一个失去体温的身躯,仅仅只是因为活着。”
或许死亡才是最适合他的方式。
叶特深深的叹息,明白他已被说服了。他的领主将会得到他的帮助,但他却无法解救他的灵魂,就如亚蒙自己所言,他被困住了,能解开那条绳索的,只有他对小貂的诺言,任何人都帮不了他。
“那么你只好再度挂起那条绳索,让它带领你的灵魂奔向遥远的世纪。”叶特无奈的建议,算是败给他的坚持,半是遗憾的看着新生的希望在亚蒙的眼中升起。
“然后呢?我还该准备哪些?”亚蒙认真的聆听叶特的指示,一件件的记入脑海中。
“系上绳索后,将密室封闭,为了避免你的后世过早将画移出画室错过你转世的年代,小的建议忽立下训示,不许后代子孙移动画作,如此一来,才能正确无误的配合你出生年代和她坠入时空的时间。”
“如果配合不当呢?”听到这里,亚蒙不由得攒起眉头,现在的事情尚能掌握,未来的事物又该如何掌控?
“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叶特回答。
也就是说历史将会改变,他不会遇见琉音,也不会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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