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夺回她。”他无意识的喃喃自语,模糊到几乎语不可辨。“我一定要夺回她。”他连万箭穿心都不怕,抢婚又算得了什么。
“你凭什么夺回钱姑娘?”李少儒不客气地截破他的幻想,将现实灌入他已然混沌的脑袋。“现在钱家庄有大批禁卫军罩着,别说是人,就算是蚂蚁也爬不进去,更何况凭你那三脚猫功夫?算了吧。”他边说边喝茶,削得好不快活。
“我是三脚猫,你又好上多少?还不是照样被砍得惨兮兮。”尹律枫不甘心的反讽,提醒他半斤别笑八两。
“说得好。”李少儒面不改色和他过招,一如多年前的下午。“至少我这只三脚猫没丢了命,而且还有美人可抱。”
是啊,他不但没受伤,还让护夫心切的丽清帮他挡了一箭。陈年往事历历在目,不变的是——他仍是失败者。
“我要是你的话,才不会浪费时间在抬杠上,趁早回去准备贺礼才是上策。毕竟,你和太子也勉强算得上是姻亲,不送点礼过去,未免太失礼了。”
李少儒的毒箭一支接着一支,射得原本就心慌意乱的尹律枫更觉窝囊。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想到来找李少儒算帐。
“打扰了。”他丢下恨恨的一句,头也不回的离开成王府,结束他自取其辱的拜访。
“何必把话说得这么刻薄呢?他已经够灰头土脸了。”
丽清高挑柔美的身段自内房逸入大厅,显示他们方才的对话她全听见了。
“话不说重一点儿,他怎么能清醒?”莫测高深的丹凤眼卯上同样莫测高深的雾眸,一般精明的两人彼此心照不宣,仿佛在比谁比较高杆。
“我可不觉得你哪里在劝人,只看见两个不成熟的小孩在斗气。”真不愧是小心眼的人,连劝人都不忘削上一笔。
“帮帮他吧。”丽清恳求道。“你也瞧见他那副德行,根本像个活死人。”一个失心的人跟行尸走肉没两样,只会到处乱闯。
“我帮不了。”他拒绝的断然。天意如此,他也帮不上忙。
“胡说。”丽清再接再厉,想尽办法说服她老公。“人称‘玉狐’的你最擅长的就是想办法,而且你和太子又是堂兄弟,哪可能没法子。”她死命的灌迷汤,只可惜她老公没兴趣喝。
“别把你相公说得像是诸葛孔明再世,我没那么伟大。”他拒绝跳入陷阱。“上回我泄漏天机已经是逆天而行,这次我绝不再插手。”他拒绝得铿锵有力,可惜丽清也不是省油的灯。
“真的不插手?”她笑笑的询问,李少儒立刻升起警觉心。
“你做了什么?”知妻莫若夫。他有预感,他这个心思缜密,武艺又高强的老婆八成先斩后奏闯了大祸。
“也没什么。”她笑得就跟仙子似的。“只是捎了封信给袭人哥,要他们找到任意情带律枫他们走而已。”毕竟钱雅筑是钱雅蓉的妹妹,袭人不可能不管。
这还叫“而已”?抗旨逃婚是诛九族的大事啊,他老婆疯了吗?
“你知道你这么做后果有多严重?”他难得大吼,不敢相信他一向理智的老婆竟会做出这种糊涂事。“先不说潜逃的男女双方会有什么下场,他们的家族也会跟着受连累。”他摇摇头,语重心长的吐了口气,不知该拿他这个倔强的老婆怎么办。
“丽清,钱雅筑和太子的姻缘本来就是天生注定,你又何需强加改变,强出头呢?”他不懂她为何突然想不开,非帮这个忙不可。
“我不懂什么叫‘天生注定’,我只懂爱情。”她圈住他老公的腰,深情的注视他。“我只知道相爱的双方不该因外力而分开,身为他们的朋友更是应该尽力帮忙。”
李少儒无法答话,只能看着他老婆的雾眸,坠入她充满感情的跃动中。
“我猜你也懂,否则你不会透露消息给我,帮助律枫将钱雅筑带回。”她老公虽然嘴上不说,但她知道,他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才怪,我是败在你的诱惑之下。”他哼道,死不肯承认他违背命理相学的告诫,故意将卜卦的结果输给丽清以成全尹律枫。
丽清微笑,不想揭穿他的口是心非。
“你曾说过,钱雅筑的命盘是隐藏式命盘,没有道行的算命师根本看不出来。”
“那又如何。”李少儒觉得自己的心正渐渐软化,迷失在他老婆的雾林中。
“那就表示,她应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不该受限于命运的控制。要不然,上天又何需给她这么神奇的命盘,明明白白告诉她不就行了吗?”
“谬论。”他无可奈何的接受她的歪理,心中开始盘算该如何救人。
“或许吧。”她贴进她老公的怀里,从他渐趋稳定的心跳中找到希望。“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女人宁愿被伤害,只求伤痛后的呵护。男人却自大的不肯承认他们的错误,也不懂得说爱,只懂得失去后的恐慌。”这也是尹律枫的最佳写照。
“我亲爱的老婆,请你别一竿子打翻整船人。”李少儒抗议,拒绝承认自己曾是那群蠢蛋之一。
“想要你老公帮忙嘴巴最好甜一点。”他叹气,算是败给丽清的坚持。
他该如何救他们呢?
真教人头痛啊。
钱雅筑呆坐床头之前,对于圆桌上摆着的揄翟视而不见。青织成,纹为摇翟的华丽服饰是皇太子妃才能穿的朝服,亦是身份的表征。但她不希罕,她只想要自由,只想自行选择她想要的生活。
她不禁想起扬州那个女孩,那个偷偷跟踪她的偶像,发誓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忠于自己信仰的女孩。
然而命运就像是一首讽刺的诗歌,她不但没能得到她梦想中的情人,反而弄得浑身是伤,并像只战败的公鸡般屈服于命运的安排之下。
为什么事情非得如此发展不可?又为什么她一定要败给命运?
这三段姻缘中又以西北方最好。
扬州算命师的批字准得就跟诅咒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恨自己特殊的命盘,更恨李明擎。天下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他为什么执意非她不可?
去他的命运!
她发出一声极不文雅的咒骂,恨不得撕碎摆在桌上的朝服。明天,明天她就要进宫了,而她甚至没有权利说“不”。
这算是报应吗?过去她缠了尹律枫整整十年,搞得他生不如死,连说“不”的机会也没有,只是一味地跷头逃命。
现在他一定很高兴终于可以摆脱她了吧?毕竟他生性风流,就算热情也只是一时。
瞬间她沮丧得想大叫,不明白命运为何要这样捉弄她。她恨李明擎、恨尹律枫,恨所有限制住她的人,更恨自己仍旧渴望的心。
从头到尾她就是个傻子,明儿个她就要嫁给别人了,心中却还存在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雅筑。”
心中的影子化为真实的身影。她猛然抬头,映入眼帘的竟是她既爱又恨的容颜——尹律枫。
“你来做什么?”极度的沮丧使她口不择言,无法抑制的挫折感更是快逼疯她。“如果你是来恭贺我新婚快乐,那就不必了,我没心情。”
“雅筑。”他向前跨了一步,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焦躁。
“你一定很高兴终于可以摆脱我吧?毕竟你得到了我的身体又可以不必负责任,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她继续喷出淬毒的话,听得尹律枫心痛不已。
“我从未这么想。”他再一步,高大的身影且即遮去大半烛光,只反映出钱雅筑绝望的丽颜。
“鬼才会相信你的话!”她抡起一双小拳头,拼命的捶打他的胸膛,捶痛了他的心。
“把你的甜言蜜语留给其他女人,我不希罕,”她几乎是失去理智的捶打,逼得尹律枫不得不捉住她的双手,摇醒她的理智。
“我爱你,雅筑,我爱你。”他痛苦的看着她已然呆愕的脸,害怕会看见不相信的表情。他已经伤害她太多次,没有把握她会相信他的告白。
他爱她,这是真的吗?
数不清多少次,在她微醺的梦境果,总是不断回响着这三个短暂的单音,然而每当一睁开眼,冰冷的现实便会打击她的梦境,笑她的痴人说梦。
如今这句她梦寐以求的告白就回响在耳际,她却没有狂喜的心情,只有绝望的分离。
“该死的你,该死的你。”她的泪不禁夺眶而出,猛捶他的胸膛。“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多久了吗?几乎有一辈子那么长……”她再也无力挣扎,疲倦使她使她像只倦鸟埋入他的胸膛。“来不及了,你现在才说这句话已经太晚,我明天就要进宫……”她哭得像个泪人儿,看得尹律枫心疼不已。
“原谅我那该死的骄傲。”他捧起她的脸,吻干她的泪痕。“我早就爱上你,从你张大一双清彻的瞳眸,好奇的看着这世界开始,我的心就失落了。”
她也是。她依稀记得她的视线中老是出现一张带有酒窝的笑脸,开心的逗着她玩,即使她只有一岁大,仍辨认得那人就是她日后的信仰。
人会为了他所认定的信仰而终身追寻,至少她就是这种人。
然而,她输给了命运,输给了时间,也输给了他的骄傲。
“抱着我,请你用力抱着我,就仿佛永不离开。”她抬头凝视他的眼,将她从小爱到大的容颜刻入心版。“如果这是我们所能拥有的最后一晚。那么,让我们相拥直到天明。将我的名字刻入你的心底,永远不要忘记。”
他会的。爱就像胎记擦不掉亦挥不去,他至死都会记得她的容颜、她的名。
“我们可以现在就离开。”即将失去她的恐惧使他不顾尹氏苑的安全,脑中想的只有如何保有她,。
“再当一次逃犯?”她摇头苦笑,表情和他一样痛苦。“你明知道我无法如此自私,抗旨是条滔天大罪,我不能害钱家庄被满门抄斩,而且你也是。”这里不是大理,而是中原。在天子脚下生活的人们,每一个人都必须遵从大唐的戒律,除非太子愿意收回成命。
她是对的。他不能害尹氏苑走向灭绝的命运。他该怎么办?为何他不能早点清醒,非得等到手中的鸟儿飞走才知道恐慌,为什么?
“我真希望明天永远不会到来。”她勾住他的脖子,主动献上她的唇,馨香的气味如同夏夜里的花香,燃烧在这最后的夜。“爱我吧,让我的记忆保有你身体的味道,不教黎明的阴影冲淡彼此的感觉。”握在手中的才是真实,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激情。
颤抖的手指挑起颤动的欲望,不同的是,这次不是意志的输赢之争,而是更深刻的情感描绘。缓缓降下的双唇勾起的不只是情欲狂潮,更是体内相融的血液。
尹律枫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可以像钱雅筑一样嵌入另一个人的灵魂。他曾以为身体就是身体,直到这刹那他才明白,原来有爱的接触才是最美的接触,才可能碰触到潜藏于其下的灵魂。
他们的爱欲是猛烈的,是绝望的。交错的臂膀仿佛永不放手般紧紧缠绕在彼此的裸背,胸与胸之前亦没有空隙,几乎连成一线。
在狂猛情潮的席卷下他们融入彼此的呼吸,喃喃的诉说着爱语,没有谎言,亦不再坚持,只剩最真实的心情,回荡在这最后的夜晚,共赴激情之路……
事后他们静静相拥,直到一个尴尬的咳嗽声提醒他们有人在场,他们才惊讶的分开。
“丽清?”尹律枫先是错愕,后是尴尬的连忙快速拉起丝被盖住钱雅筑裸露的上半身。
“该死,你怎么进来的?”要不是靠卫然帮忙,他根本突破不了重重的防线,守在外头的禁卫军最起码有上百个。
“直接走进来。”她回答得干脆,再次发现成王府二媳妇的头衔非常好用。
“你……”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再一次庆幸当年没追求成功,否则难保没有被吓死的一天。
“放心,我算好时间才进来的。”她嘿嘿的闷笑,笑得床上的两人一阵尴尬,恨不得有地洞可钻。
“这是送你的礼物。”她顺手丢了一个红色锦囊给他,丢得他一愣一愣的。
“这是什么?”他蹙起眉头看向手中的红色锦囊,无法理解丽清的用意。
“回去拆开来看就知道了,现在请你离开,我有些话要同钱姑娘说。”她的口气虽温和,但天生的英气却教人不得不从。不只钱雅筑怕,就连尹律枫也怕她三分。
但他知道丽清绝对不会伤害钱雅筑,她的嘴巴虽利,心地却很善良。
不过他发现心地很“善良”的大美女正不怀好意的盯着他的裸胸看,摆明了不给他台阶下。
“丽清!”他只好狂吼,她这才甘心转身让他起床着衣。他敢发誓,他看见笑得发颤的肩膀。
“别欺负她。”虽然明知她不会,尹律枫还是不放心的交代丽清,就怕钱雅筑的身上会被她的利嘴给打穿个洞。
“先担心你自己吧。”她语重心长的警告着他的背影,明天势必会有一场混战发生。
无奈地,她转身走向床铺,在钱雅筑面前站定,带给她一股无形的压力。
“用不着害羞,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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