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也长了二十七年,不能次次事事让他钳制着。我往前一点点蹭,到门口的时候看了眼破败半倒的浴室大门。不知道是杨宪奕踹的还是拿大斧子劈的,反正现场很暴力,门的包边都裂了。
他在我身后很是无奈的说:“是我女朋友,最早的女朋友。”
我没停下,就披了浴巾继续往客厅走,忍不住想打喷嚏,浑身冻得直哆嗦。外面和浴室里差了好几度,身上立时全起了鸡皮疙瘩,连着打冷战,酒也全醒了。这还不够,绝对不够!
杨宪奕跑回卧室给我找衣服拿东西盖,他回来的时候,我自己已经穿上了今天在学校的行头,虽然内衣还是湿的很不舒服,但我能忍。头发用浴巾随便裹着,外面披着门上挂的大衣。我冷,但是精神亢奋起来。仰头把茶几上的水都喝了。估计是在浴室里待了很久,水已经凉透,喝下肚子穿肠的凉,人却更矍铄了。
“你说吧,你和小羽怎么回事。你到底之前有多少个老婆,多少女朋友!”
“若若!”
我知道我口气凶起来说话噎人,杨宪奕难得不强硬了,口气好像在求我,还过来拉我的手。我没心软,从他手里狠狠抽出来,自己往沙发角上靠。
“去里面说吧,你盖上被子,厅里冷该感冒了。”
他过来给我盖东西,我都踹开了,我现在挺好,绝不转移战场,不去卧室。在那儿我就没占过什么主动先机和优势,他欺负我欺负惯了。今天有什么都得在客厅清清楚楚说透了再谈,否则我真不跟他好了,仪式也不办了。
“不用,就在这儿说。你说,我听着。”
杨宪奕没办法了,站起来在我眼前插着手烦躁的走来走去,我以前没见过他这样,他一身灰毛衣走的我眼晕,我忍不住喊停,“你不想说算了,我回家。”我已经干净利落脆都说了,就等他表现。要么说,痛痛快快说,要不甭说,各过各的,我不和他拉扯了。
我身子还没离开沙发,他又把我压着坐回去,自己坐在我对面,抓了抓头发,看起来烦得够呛,低着头想了好半天,抬头的时候,我看他眼睛里真是红的,一根根血丝看的特别清楚。
我心里不清不楚时候也是这么难受,甚至比他更难受,我能体会他现在的感觉,我为冯纶的事情犹豫不决的时候也是这样。但我都说了,痛痛快快把烦恼都倒给他了,不管他什么反应,我还是喜欢敞敞亮亮过日子。
“若若,我跟小羽真的不算有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了?”我抓着个小话头就逼问,他又过来拉我手,样子一点不像个三十好几的成熟男人。
“我们交朋友的时候也不大,我上学,她在护校刚毕业进医院实习。我认识她比陈家棋早,但后来没在一起。”
我回想着今天听来的闲言碎语,想着他是不是对小羽始乱终弃了,我觉得小羽是好人,至少比照片上的陈家棋给人感觉真实可靠。帮我联系看病的时候,对我态度也很好。
“你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了?”
女孩的初恋常常是别伤害的,既然小羽是他的初恋,八成也被杨宪奕伤害了,我这么想着就特别生气,恨不得跳起来扑过去掐他打他。我最恨始乱终弃的男人,又让我想起冯纶跟大胸女人了。
“没有,真的没有,我们……我出国念书就分开了,我后来一直和陈家棋在一起,我们在国外结的婚,跟小羽联系不多。小羽有她自己的生活,后来她跟医院的大夫结婚了。我也是这几年回国以后才恢复联系,知道她离婚了,自己带着孩子不容易,就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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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怎么想的,直觉就问他:“是你的孩子吗?”
杨宪奕也来气了,口气很凶的冲我喊:“当然不是!你别胡思乱想,我没孩子,有也是以后跟你生的。”
我听不得这话,我现在一提孩子就受不了。上次我告诉他不要孩子以后,他对我若即若离的好长时间,我不傻我懂他什么意思。我们中间有陈家琪,还有他妈妈妹妹在我心里别扭着,横竖就是不痛快,我不生,再喜欢现在也不生。我已经傻过两次了,事不过三,我要是生了孩子,这辈子就上了枷锁,再挣不开了。杨宪奕就是男人,一样的自私自利。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还有点打晃,居高临下的逼视着杨宪奕,就孩子的问题把我的立场说得清清楚楚:“杨宪奕,我说了我不生,现在绝对不生!我要是心里过的不痛快,一辈子都不生,我不让个孩子跟着受牵连跟着不痛快。我不能像小羽那样自己拉扯个孩子过,她傻,我不傻。”
说时候我没想过这话暗示了离婚,可杨宪奕听了立马就急了,逼上前质问我:“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们眼睛里都冒火,剑拔弩张,像一对要格斗的野兽。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就是不生,我今天就得让他服了我。他上前我也不退后,接连站在那喊:“我不生!我不生孩子!你对我这样就不生!”
杨宪奕又往前走,我从沙发跳到茶几上接着蹦接着嚷,头晕目眩口干舌燥。我也记不清我说什么了,杨宪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任我喊,等我喊累了,喊停了,呼哧带喘的弯下身子,才发现杨宪奕脸气得脸都发青了,眼里充着血,像是随时要扑上来撕扯我的野兽。
我想对了,他没站那让我继续大放厥词,过来直接拽我下去。他身高腿长力气大,我被拽得在茶几上打踉跄,拼了最后点力气我把他推开,自己站不稳往后退,我本想停下,可下一脚突然踩空了,往旁边一崴就从茶几上栽了下去,我来不及尖叫,直接结结实实磕在电视柜上。
咣的一下。
我听见自己撞在电视柜上的声音。我没晕,我坚强极了,甩甩头还坐起来自己支着柜边想往起站。我今天非当回希瑞,我非让杨宪奕跟我说实话了不可,我还得接着问陈家棋的事,我……
“若若……”
我听见他叫我,口气变好了,小心翼翼的。他离我很近,蹲在我身边,我站不起来,还在努力抓东西。我眼前杨宪奕的脸都是重影,他不凶我,反而过来抱我。我得了机会抓着他胸口的衣服,一遍遍命令他:“你告诉我……你快跟我说……”
我是希瑞,我今天只当希瑞。
“我说……我说……”杨宪奕口气听起来像要哭,他的转变真大,像变色龙一样。这样的男人,前一刻我觉得一点不爱,后一刻我又觉得我都爱上他了。
我也快哭了,我开始觉得疼,疼的厉害,原来希瑞也是会疼的。我刚刚得过二等奖的头脑都被这下摔傻了,我眼前只有我的小奖杯,在他车上的挡风玻璃前面规规矩矩立着,像是我在台上和获奖选手合影时的身姿。奖杯上写着二等奖和我的名字,红色的小飘带一路随风轻轻摆动。我有久违获胜的喜悦,畅快淋漓,我只想把这份喜悦和杨宪奕分享。我想亲他一口感谢他给我加油助威,我想挽着他的手一直在校园里走下去,我也想靠他肩上好好过下去,将来有机会给他生只小老虎……
这下老实了吧?!
我梦见自己做了最害怕的蹦极,从极高的悬崖上殒身往下跳,绳索突然断了,我摔在崖底粉身碎骨。现在我身上就那么疼,头也撞傻了。
嗯……呃……
我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我想翻身,结果却被人抱着放回到柔软的地方。我什么姿势待着都不舒服,被子压过来我就醒了。
这是家里,杨宪奕的家,我俩的新房。
我醒了,勉强能睁开眼睛,卧室的顶灯很亮,花柱一样的造型从几十个变成十几个,最后变成了原来的六瓣花造型。我还认得光,也认得那张脸。
我刚刚有一小会儿什么都不知道,又感觉总是有人摸我,正好摸在我脑袋上最疼的地方。我半天也想不起来怎么了,好像我不是我了。额头上压着冰凉凉的东西,弄得我很冷,我去推开,又被一只大手抓着。
刚才我还听见杨宪奕像忏悔一样在我耳边不停说话,认错,道歉,又认错,又道歉。说的最多的还是“若若,醒醒。”好像我每次半夜做噩梦一样。我好久不和他一起住了,晚上就是做噩梦醒来也只有我自己。
我又试着动了动,浑身骨骼好像摔散架了似的疼。别人把我身上的零件都拆散了,偏偏不让我当希瑞,又把我组装成了戴若。让我孤零零躺在马路中间被大卡车碾,让我知道了小羽和陈家棋。一想胸口就憋气,腰上头上疼得特别厉害。
“杨……宪奕……”我听见自己声音沙哑的厉害,可能是不久于人世的声音,杨宪奕惊魂未卜抓着我一只手,靠到枕头边摸着我叫我。我应该是把他吓坏了,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和我头上的冰袋差不多。
我慢慢试着回想发生的一切,我记起来怎么摔的,记起撞上电视柜敦实圆木角的轰然倒塌那一声,杨宪奕是罪魁祸首,他变相害我摔的。
他的手攥得太紧,攥得我疼了,我又挣不开,还被他送到脸颊边贴来贴去,他嘴唇在发抖,手心里都是汗,他担心了,担心死他!
我不敢动头,怕自己脑震荡了,可我又特想侧头看看杨宪奕什么样子,他是不是老实了,还会不会对我凶。冰袋滑到一边,我不但看见了杨宪奕,也看见屋里还有别人。
“没大事,过两天就好了。”有人拍在杨宪奕肩上,还俯身跟我说,“戴若,还认得我吗?”
我当然认得,那个杨宪奕的医生朋友,晚上还见过,记得他的白衣服。眨眨眼睛当作回答,他又要过来检查我的头,我怕疼侧过去躲,杨宪奕也拦了一下送他出去了,留我一个人敷着冰袋在床上想事情。
杨宪奕这算间接家庭暴力,我可以去告他,告诉我们俩的爸爸妈妈,让他们知道他的真面目,再让警察把他抓起来,帮我审问陈家棋的事。想起陈家棋我脑袋又大了,我慢慢摸自己的头,部件都在原来的位置,可摸到头后的时候,碰到个鹅蛋大的大包,头皮碰一下都疼的揪心。
杨宪奕回来就蹲在床边,我们目光相遇了,都找不会吵架时的感觉,他掀开被子在我胳膊下面夹了冰凉冰凉的东西,然后手就放在那里,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摸摸我的眼眉鼻梁,揉揉我的嘴唇,把挡住眼睛的头发掠到一边,最后用大手代替冰袋覆在我头上。
“若若,哪疼?”
我没想到当希瑞的代价是这样惨痛的,我用嘴巴吸了两口气,酝酿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杨宪奕脸色很差,比生气时还青,可眼神很忧郁,不再是跟我剑拔弩张的样子了。我脑子转了半天,最后说出来半句我想问的话:“我怎么了?”
“摔倒了,碰到头了,疼得厉害吗?”他问我的时候手一直给我揉太阳穴,我本来可以忍受这份疼,但为了惩罚他,我告诉他“疼得快死了。”
杨宪奕手还在被子里,突然就盖在我胸口上方,好像要保护我的心跳不停止,那冰凉的东西慢慢感觉不到了,他手上的凉也被我暖起来,一会儿他从被子里抽出去,看完了手里的体温表才放心地告诉我不发烧。
他脸上的表情很痛苦,混合着心疼和自责,亲热时我每每晕眩的醒过来他都是这副表情。可他就是那种明知道错了还犯,明知道错了还做的人!
我抬手想打他,却只是无力的搭在他肩上。我说:“你打我!”
杨宪奕听完脸更绿了,我知道不是他打我只是个意外,但我就要冤枉他。他听我说要打电话告诉爸爸妈妈从床边站起来,烦躁的走来走去,又跪回来抓着我的手跟我认错。
“我跟小羽,跟陈家棋都过去了,我发誓,若若,真的。”
我后脑勺上的大包虽然疼,但又有点得意,我把杨宪奕治得一句顶撞的话说不出来,也不反驳了,我问他:“你有错吗?”
他拉着我的手往自己胸口贴,一连说:“我错了,我不该认识他们,不该跟她们好过,不该娶陈家棋,我错了,真错了。”
这下,我有了得第一名的成就感,头疼也没那么厉害了。
我转转眼珠想了一会儿,跟他要东西:“我的奖杯呢?”
他愣了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边起身边说,“要它干吗?我给你拿去,你别动,等着我。”
他去了,特别快就回来了,跑了一头汗,紧紧握着我的二等奖杯。
这一摔,我气也去了好多,头虽然疼着,但是不想吵了。抱过我的奖杯放在枕头旁边,我自己努力翻了个身。冰袋又掉了,他赶紧过来给我扶正了,借空看看我脑袋上的伤。
我这一天,参赛得奖,陪他去屠岸谷见朋友,还要审问他不让人好受的过去。我实在没精力再继续,我得睡会儿,但这之前我不能让杨宪奕好受了。
独自晾在那儿躺了很长时间,我不说话,他就站在我背后呼吸都很小心,有好几次想上前看看我,我一动他就不动了。
我得罚他,得好好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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